沈芷宁与顾老夫人就着祖母聊了下去,而全程郑氏就未给沈芷宁一点好脸色,要么黑着脸,要么不说话,直到沈芷宁要走了,郑氏也未正眼瞧过她。
“那顾大夫人,怕是厌极了小姐,这来了此处,偏生一句话都未与小姐说,就连小姐与她请安、告退,她也不曾搭理一句……”待出了这间屋子,云珠替沈芷宁抱不平,压着声儿道。
话还未说完,就被沈芷宁打断了:“口无遮拦,这里是顾府,说的什么话。顾大夫人是长辈,我们沈家又是欠顾家的,顾家这样的人家,嫡子的亲事对其毫无帮助,作母亲的心里本就不好受,她今日这般,也是正常。”
沈芷宁叹了口气,就怕今日是因为顾老夫人在场,收敛了不少,以后若没有老夫人,不知道会怎样。
也不多想了。
随后就由婆子带领着出顾府。
然而,方走到快出大门的一白石小道上,未走几步,沈芷宁感觉到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滑,整个身子往旁侧倒去——
云珠赶忙去扶:“小姐!”
沈芷宁的身子失重,虽被云珠扶住了,但脚踝处又是一阵阵疼痛传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扭到了。
那领路的婆子本一惊,想上前帮忙,但看清了白石小道上散落的几颗珠子后,脸色一变,连忙趁沈芷宁主仆不注意之时将珠子捡了起来才上前哎哟道:“沈家小姐小心,这春露浓重,府里不知多少人在此处摔着了,可伤着了?不如先回了屋子,老奴去请了大夫人与府里的大夫来瞧瞧。”
沈芷宁摇头:“无碍的,就快到门口了,上了马车回齐府便可,今日已很是叨扰了,怎的还去打搅?”
那婆子佯装叹了口气:“沈家小姐倒也不必如此,罢了罢了,那老奴先去回了夫人这档事子,回头定重罚打扫此处的丫鬟。”
这大门也近了,无需这婆子引路,沈芷宁点点头就放人走了。
然而,被云珠搀扶到门口,就见齐府送她过来的小厮正来回转着,面露焦急,这会儿子见她出来,连忙上前道:“表小姐……这不知怎的,马车的车轴好像坏了。”
云珠急了:“这怎么就坏了呢?小姐的脚又受伤了,这怎么回去……”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沈芷宁轻皱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若方才的摔倒她还可让那婆子蒙混过关,骗自己只是意外,如今马车坏了,两件事撞在了一块儿,她实在是不得不承认就是别人故意使的坏。
那婆子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恐怕还就是顾府的主子干的,替主子瞒着事罢了,如此想来,应当就是那位顾府嫡小姐了。
罢了,到底是欠他们顾家的,就当还一点人情了。
沈芷宁开口道:“好了,你们二人也别吵了。反正齐家与顾家离得近,先走着吧,你再去看看能不能去租一辆马车来?”
那小厮哎了一声,跑开去租车了,云珠犹犹豫豫,看了一眼顾家的大门:“小姐,我们不能借用一下顾家的马车吗?”
沈芷宁摇头:“借不了。”
那顾家小姐这会儿子弄坏了她的马车,又怎么会找不出理由来说借不了。
云珠也明白了沈芷宁意思,气极压着嗓子道:“以后再也不来了……”说着,扶着沈芷宁下了台阶。
脚踝处刚伤着,虽由云珠扶着,可走了几步后,还是痛得她额头冒汗。
沈芷宁呼了口气,咬唇忍着痛,打算继续走着,专注着脚下。
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主仆的身边,沈芷宁意外抬眼,只见车帘一把掀开,秦北霄冷厉的脸出现:“上来。”
沈芷宁一愣,下意识道:“不麻烦了,小厮已经去租马车了。”
“怎么,沈四小姐到京第二日就巴巴来拜访顾家,连顾家周围街巷没有租马车的铺子都没有打探清楚吗?”秦北霄眉眼微挑,唇角沁着几分冷嘲,“上车,我不想说第三遍。”
沈芷宁眼眸黯淡:“真不必了——”
话未说完,秦北霄已下马车。
“是秦大人……!”
“小姐,这马车是秦大人的!”躲在暗处看着远处的小丫鬟,连忙对身旁的主子顾婉婷道,“秦大人……怎么会和她说话?”
顾婉婷心里也早已掀起惊天骇浪,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家的那位竟与沈家那低贱的女子认识,她忍着看了下去。
远处的二人,似乎又说了几句话。
顾婉婷突然间,瞳孔一缩,身旁的小丫鬟更是惊呼出声:“小姐……”
只见远处,秦北霄将人一把扯到怀里,硬生生地拉到了马车上。
马车远去。
第70章 不想继续牵扯了 沈芷宁根本敌不过……
沈芷宁根本敌不过秦北霄的力气, 他狠狠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拽上车,沈芷宁感觉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
“痛啊……秦北霄。”沈芷宁忍不住出声。
秦北霄的动作一顿,视线立马落到了她被他捏得泛红的皓腕上, 他面色微沉, 松开了她的手腕,什么话都未再说,坐了下来, 对帘外驾车的车夫道:“临街找家医馆。”
齐老夫人还等着她去回话, 沈芷宁道:“我想回齐府……”
秦北霄那眼神立刻刺了过来,从上至下, 扫过她的脚踝, 冷笑道:“怎么,沈五小姐是担心在顾府附近, 宁愿脚伤着也不想被人瞧见与男人在一起,坏了自己攀上高枝的事?”
沈芷宁紧抿着唇,许久之后,才垂眸轻声道:“回齐府是因着老夫人还在等我, 再说府中也有大夫,不过你若是让我上车是为了泄恨,那随你。”
“泄恨?”秦北霄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词, 语气无情无绪到极点,“以前年少不懂事, 什么爱不爱,恨不恨的,谁有那脑子、有那心情去记,早忘了。我不过是看不得顾家被你缠上,顾熙载娶了个爱慕虚荣的女子罢了。”
沈芷宁脸色煞白, 狠咬下唇道:“你这么讨厌我,为何还……”
为何还一定让她上车,还要救她。
“为何还要救你?”秦北霄左手摩挲着右手的玄铁手套,眼神冰冷地瞥了沈芷宁一眼,“我还欠了你一命,搭你一程不过顺手之劳,顺便问问你,还想要什么?银子?还是护你父亲仕途亨通?”
秦北霄冷漠、近乎无情的话当真就如冬日的一盆水狠狠浇在她头上。
沈芷宁道:“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没有什么——”
“沈五小姐,”秦北霄断了她的话,那暗沉的眼眸对上她,声音漠然,“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我不想以后还与你再有什么牵扯。”
不想以后与她有什么牵扯。
也是,沈芷宁想,远离她是最好的,她就是个灾星。
沈芷宁沉默许久:“那麻烦带我去医馆吧,今日也算秦……大人救了我,就当人情还了,以后便不欠我什么了。”
秦北霄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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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宁从医馆包扎出来,就被秦北霄送回了齐府。
齐沅君没想到表姐去了一趟顾家,竟还受着伤回来,受的还是脚伤,接下来几日想带着表姐在京都各处逛逛的想法也就打消了。
沈芷宁在府内休养了几日,也不知陈沉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她受伤了,登门送了好些补品来,是由舅祖父与舅父亲自接待的,除了陈沉,还有个沈芷宁意料不到的人也上了齐家的门。
这个意料不到的人就是江檀。
因为之前写信,只说在京中相见,但其余并未细说,所以沈芷宁听到他拜帖上门时颇为吃惊。
而更为吃惊的是齐家人,齐沅君听此消息、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喝下去的茶水都快喷了出来,赶忙拿了块帕子擦了擦,问来通报的丫鬟:“你说江太傅?来齐家?来看望表姐?我的那位沈家表姐?”
那丫鬟频频点头:“没错,是江太傅,亲自上门来了,奴婢方才在前堂也听得很清楚,太傅大人与我们老爷说的就是听说表小姐脚受伤了,前来看望。”
齐沅君说不出话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这江太傅与常人又是不同,是横空出世,三年前进京、被薛首辅收为学生,举荐入朝,其人有大才、更有不输于才学的能力,经他之事皆办得完美至极,见过他的人无不称赞,无不说他有锦绣前途,后被陛下点为九皇子的老师,有了太傅之称。
此人在京,很得声望,连明昭棠都是他的推崇者,甚至以其为榜样,用了许多次明家或是顾家的名义请他来参与文会,他都推拒了。
没想到,极少接拜帖的这位江太傅今日亲自递上拜帖,竟来看望她那沈家表姐了。
“让我缓缓,”齐沅君转了几圈后坐下来,喝了口凉茶,缓过这阵劲继续问道,“那你是见到江太傅了,他与传言中。”齐沅君比划着:“他与传言说的差不多吗?”
那丫鬟点头、又摇头,随后道:“江太傅他……”
丫鬟回想着方才见到那位江太傅的背影,那宛若谪仙下凡的身影,当真是让人不敢上前亵渎,连接近他都不敢。
“罢了罢了,”齐沅君知道这丫鬟读书不多,形容不出来也正常,“以后我应当也能见到,毕竟表姐现在可是住在我们齐家,这江太傅都亲自上门了,难不成我以后还见不到吗?若是那明昭棠知道这档子事,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恐是要求着我让我跟他说说江太傅,想想便开心。”
齐沅君越说越开心,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沈家表姐深不可测。
之前来了个定国公世子,隔三差五就来送补品,现在又来了个江太傅亲自登门。
以后还会有谁?
“你说,我这表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齐沅君道,“我寻思着,明家与顾家定是不知道这事的,这要是被顾婉君与明黛还有赵家哥哥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想,他们本就瞧不起我表姐……”
“这样也好,”那丫鬟道,“这样总归是能给表小姐撑腰了。”
齐沅君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这话,她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起身,“我与你们说了,这江太傅说要去看表姐,这会儿肯定过去了,我过去看看。”
齐沅君赶到沈芷宁的院子。
沈芷宁见齐沅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疑惑道:“怎么了?什么事这般着急?”
齐沅君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沈芷宁立刻明白了她在找谁,笑道:“你在找江檀?他已经走了,就过来看了一眼就走了,还是舅父陪同来的,毕竟是我的院子,男女有别,不能多待。”
齐沅君哎了一声,一脸失望地坐了下来:“还以为赶得及呢。”
话音刚落,她又抓住了表姐方才的字眼:江檀,表姐是直呼江太傅的大名吗,他们二人竟熟到这般地步?
齐沅君更感兴趣了:“表姐,你方才是喊江太傅为江檀吗?你与他是怎么认识的?”
沈芷宁虽也很吃惊江檀如今在京中地位这般,但陈沉之前在信中以及江檀的信中都有意无意提及,她还是有了心理准备,再来想到在吴州时,江檀的能力本就不俗,自也很快接受了。
听到齐沅君的这句话,沈芷宁道:“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同窗而已,以前大家都在沈家书塾进学。”
“表姐之前说,那定国公世子是同窗,看来这定国公世子与江太傅也是同窗了。”齐沅君一下子想到了沈芷宁之前说的话。
沈芷宁恩了一声。
齐沅君笑道:“沈家的书塾还真不错,出了不少人才啊,表姐,还有谁是我认识的吗?”
还有你怕得连名字都不敢提的秦北霄。
与当今三殿下,萧烨泽。
沈芷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
第71章 她是我的表姐,沈芷宁 在齐家休养了……
在齐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沈芷宁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齐沅君提议一道去逛一逛京都的夜市,正值春闱结束、还有存有花朝节的余韵, 眼下京都夜市是热闹的时候。
逛累了还可坐于各大酒楼中喝茶听戏, 指不定会碰见什么新奇的活动,很是有趣。
沈芷宁来了京都的这几日,除了上门拜访顾家, 其余时候是未曾出门过, 听到齐沅君的提议也心动了,笑着应下来, 齐沅君自然是高兴地差人先去订酒楼位置。
到时就由她与哥哥齐祁好好带表姐在京都玩一玩。
这事儿次日被陈沉派上门送东西的小厮听了丫鬟们的闲话, 于是晚间就来了陈沉的传话。
“我家主子说,这几年虽在京都, 但出门的时候甚少,玩乐更是不曾,小姐若是有意要出门游市,不知能否带上他一道, 人多些,也更安全些,毕竟除却过年的那段时间, 就属春日夜市最热闹了。”
定国公府的小厮站在沈芷宁的屋门廊檐处这般说道。
齐沅君正在沈芷宁的屋子里,听到这番话, 即将要递到嘴边的茶一抖,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芷宁忙道:“烫到没?怎么喝热茶都这么不小心呢,这幸好没洒。”
“没事没事,”齐沅君赶紧道,将茶放在一旁, “表姐,你不用管我,这小厮还等着回话呢,你先与他说。”
这来表姐屋子里一趟,就看到了这么精彩的场面。
这小厮说的对,定国公世子确实极少出门,这京内身份地位高的子弟闺秀,大家心里都有数,除了世家门阀,也就公府侯爵与皇亲国戚的那几个,其实是能数的出来,这定国公世子定能算一位,可这位神秘啊,见过他的人都少得很。
如今,这位神秘的定国公世子上午已经派了小厮过来送东西,知道了她表姐要出门游市,下午又巴巴地让人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