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玫瑰——喻言时
时间:2021-12-03 10:03:06

  男人背影微颤,缩了缩双肩。可他并未被女人激怒,甚至都没背过身来。
  冷漠的声线徐徐从窗台处飘过来,像是一阵冰雨刮到许卿耳朵里,“离婚协议书都寄给你好几个月了,签了吧。”
  “我为什么要签?”许卿受了刺激,表情激动,“谭秋闻,我偏不签,看你拿我怎么样。我就是要这样耗着你,耗死你!”
  她的反应在预料之内,谭秋闻并不意外。
  他转了个身,背靠窗台,屈起一条长腿,足尖抵住木地板。
  “许卿,好歹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别弄得太难看。”难为他还有耐心跟这个女人讲讲道理。
  “夫妻?”女人的嘴角滑出一丝冷笑,“谭秋闻,我们是夫妻吗?你把我当过妻子吗?结婚八年,我们一直分房睡,有这样的夫妻吗?”
  “许卿,这是你自己选的。”男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冷漠到底。
  “是,是我自己选的,可我现在后悔了!”许卿用力抓了把额前的碎发,弄得凌乱不堪,像是一只炸毛的斗鸡。
  她往前踱了两步,走到男人面前,死死盯住他那双眼睛,“我特么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结婚!”
  女人的褐色双目成功烧出一张火网,愤怒、怨恨、嫉妒、不甘,胸腔内诸多情绪交织,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她足足坚持了八年。在这座围城里一困就是八年。她蹉跎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岁,也彻彻底底耗死了自己。
  这一切都是拜谭秋闻和姜意南所赐!
  “所以你就要毁了南南?”男人的眼中升起一股阴桀的鸷气,隔着凉薄的镜片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她有什么错?”
  许卿赫然冷笑一声,“怎么能算是毁呢?我这是成全她。你看看顾砚钦对她多好,多有担当,不像你胆小懦弱,只会把喜欢的人越推越远。”
  “你设计她走进顾砚钦的房间不算。还找人爆出她怀孕的消息,爆出她的B超单,不就是想毁了她的事业?许卿,我可以容忍你做任何事情,唯独南南不行,她是我的底线。”
  “谭秋闻,别把自己整得这么深情,你要是真这么喜欢她,当初就不会放她走。你俩在一个户口本上又如何?你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承认吧,你就是害怕丢了你的铁饭碗。外交部男神喜欢自己的妹妹,你怕这些流言蜚语吧?”
  男人垂在两侧的手用力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狰狞恐怖。
  许卿似乎还不过瘾,继续刺激他:“从她出事到孩子出生,再到现在,足足八个多月,你但凡有点胆量,去见她一面,就没他顾砚钦什么事了。谭秋闻,是你亲手把她推给顾砚钦的。”
  “够了!”男人厉声制止。
  “怎么着,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许卿觉得无比解气,“谭秋闻,你就是个胆小懦弱的可怜虫,活该你痛失所爱,这辈子注孤生!”
  谭秋闻缓缓转头,双眸未见半分温情,“你现在签掉还能分我一半的财产,真等到起诉离婚那天,你可就要净身出户了。”
  当初有多迷恋这双眼睛,现在就有多痛恨。这双对众生都冷漠的眼睛,唯独面对那个小姑娘才会流露出应有的温情。
  许卿曾傻傻地想,只要姜意南离开了,她就有机会走近他,总有一天会让这双眼睛看见自己的存在,
  事实证明,她傻得可怜。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里都没有她。
  八年,两千多个日子,日日夜夜,每分每秒,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可怜又可悲。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钱?连爱都没有,我要钱干嘛?”
  “许卿,何必呢!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
  机关大院很大,一条林荫大道从中间劈开,成排的水杉,高耸入云。一栋栋鳞次栉比的白色小楼隐在无数翠绿浓淡间。
  两人沿着这条林荫道慢吞吞地走出去。
  姜意南踢了踢路边的落叶,开口:“顾老师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顾砚钦顿了一秒,“什么?”
  “我喜欢过谭秋闻。”
  男人眉毛一拧,冷哼一声,“我又不瞎。”
  姜意南:“……”
  姜意南就知道这人吃醋了。从谭家出来他就没说话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你都说我那是恋父情结,不做数的。”
  顾砚钦转头瞟她一眼,声线冷涔涔的,“意南,这说法你自己信吗?”
  姜意南:“……”
  她讪笑一声,讨好道:“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只爱你。”
  “嗯。”他闷声闷气,从鼻子里挤出一声。
  姜意南揪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他的手臂,好脾气地哄着他,“好啦,不要生气了,反正谭秋闻也不喜欢我,他早就娶了许卿,我那都是少女时期无疾而终的暗恋。说起来我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你应该心疼心疼我。”
  谭秋闻不喜欢姜意南?
  呵,也就小白兔这么傻才看不出来!
  谭秋闻看姜意南的眼神,隐忍又深情,谁会看不出来。还有许卿刻意说给他听的那句——家里也没备别的茶叶,傻子才看不出猫.腻。
  所以姜意南就是小傻子。
  想想也是,她如果不傻,他也拐不到她了。
  顾砚钦顺了顺气,说:“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
  姜意南踮起脚尖,往男人脸颊上吧唧一口,“好了宝宝,不气了哈!”
  顾砚钦:“……”
  得,这是拿他当南瓜哄呢!
  他哪里会满足这点。将她压在水杉树粗.壮的树干上结结实实吻了一遍。
  把她的口红全吃掉了,这才结束。
  姜意南恨恨地想以后就涂九块九的口红,毒死他!
  男人心情阴转晴,搂着姜意南站在机关大院外打车。
  在叫车软件上叫了车,司机正在来的路上,要等一会儿。
  两人立在一棵国槐树下,阳光从枝叶缝隙间落下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姜意南抬起半边被太阳照得微烫的脸,眼神朦胧微眯,“顾老师,接下去什么安排?”
  顾砚钦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说:“先去吃饭,下午去领证。”
  这个点都快吃午饭了。
  姜意南往上提了提包包的带子,“领证之前,我还想再去个地方。”
  男人掀眸看她,“哪儿?”
  “墓园。”
  “看你奶奶?”顾砚钦心里有数。
  “嗯,不是我亲奶奶,是谭秋闻的母亲,不过老太太生前对我特别好,每年都会去宛丘看我。”
  这点顾砚钦自然知道。不然祁俨生日那晚,姜意南也不至于失控成那样。那天据说是老太太的头七。
  “我陪你去,让老太太见见孙女婿。”
  姜意南:“……”
  都还没领证,这人就以孙女婿自居了,臭不要脸!
  顾砚钦敛眸轻笑,“老太太知道你觊觎她儿子么?”
  姜意南:“……”
  她摇摇头,“我没敢让她知道。”
  有些话顾砚钦留在心里没说。就冲姜意南和谭秋闻在一本户口本上这点,这两人就成不了。试问有哪个身居高位者抵挡得住那些流言蜚语的?
  只怕谭秋闻当年就已经做了取舍。不然也不至于会放姜意南走了。
  他该庆幸谭秋闻放走了姜意南,成全了他。
  想到这里,心中对情敌的不满似乎消减了几分。
  对方不战而败,这场战他赢得轻轻松松。
  顾砚钦:“意南,你好像不喜欢许卿?”
  他早就看出来了。姜意南面对许卿全是职业假笑,敷衍至极,没半点真心。
  姜意南:“我本来可以当个普通学生,是许卿跟我爸妈说我是练舞的好苗子,女孩子学舞蹈有前途,我爸妈才逼我去学民族舞的。练舞很苦,还成天被人盯着,毫无自由,我特别讨厌。我爸妈又是那种专.制的父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每天都摁头让我练舞。我就天天跟他们吵。我爸妈出车祸那天,是我跟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我甚至把舞裙都给剪了。”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是她嫁给了谭秋闻。虽然时过境迁,我早就放下了谭秋闻,但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人,往后也很难喜欢得起来。”
  出租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两侧行道树倏忽而过,留下一点斑驳的影子。
  姜意南八年没回云陌了,西澄区这一带变化巨大。主街长宁街更是车水马龙,繁华异常。
  她看着窗外那些陌生的建筑,手被男人紧紧握住,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的心是静的,平和、安宁。
  当年离开时狼狈不堪,各种委屈和不甘萦绕在心头,那种无能为力和挫败感彻底击垮了十八岁的女孩。列车驶离云陌站时,她在人潮拥挤的车厢里哭得不能自己。
  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从未想过她还会回到这座城市,身边还有一个他。
  姜意南把脑袋枕在顾砚钦的肩膀上,低声道:“顾老师,等我们领证以后,我打算把户口迁出谭家,你愿意接纳我吗?”
  顾砚钦扶住她的脑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我的户口本是独立的,就差一个女主人。”
  ——
  出租车离开繁华的市区,一路往北开,最后抵达北郊墓园。
  这一带都是小山坡,山上草木苍绿,天空蔚蓝澄澈。
  不是清明冬至这样的日子,墓园空荡,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
  两人拾阶而上,穿过一排墓碑,在最中间的位置停下。
  墓碑上印着老太太的照片。这是几年前的照片,慈眉善目,很显年轻。
  老太太老来得子,谭秋闻出生时她都快五十岁了。去年去世已是古稀之年。
  顾砚钦扫到墓碑上的名字:姜英。
  他这才明白,姜意南的姜原来是源自这里。
  姜意南往墓前放上一束白菊,伸手悄悄抚过墓碑上的照片,低声说:“对不起奶奶,现在才来看您!”
  ——
  从墓园回来,两人直接去西澄区民政局领证。如今异地也可以领证。
  普普通通的周三,领证的人并不多,大厅里只零散坐着几位情侣。不过离婚的倒是不少,男男女女扎堆。
  看来离婚冷静期也没能拦住很多人离婚的决心。
  考虑到两人的特殊情况,顾砚钦提前差人打点好了一切,由专人为两人办理,行踪绝对隐秘,也不怕有人曝光。
  都是一贯的流程,先填表,再拍照。
  两人坐在一起填写结婚申请表。
  姜意南郑重地把自己的名字写下去。
  她很紧张,笔都有些握不住。
  一张申请表填得很慢很慢。
  顾砚钦倒是写得很快,刷刷刷几下就填完了。
  他放下笔,握了握姜意南的左手,笑着安抚:“别紧张意南,慢慢写,老公跑不了。”
  姜意南:“……”
  好不容易填完,铃声大作,是顾砚钦的手机。
  他掏出来看一眼,是吴女士。
  母上大人可真会挑时间,专挑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他不想被打扰,果断挂了。
  没出一分钟,对方又打了过来。
  他还想挂掉。姜意南及时劝住他:“接吧,万一有事呢!”
  顾砚钦捏住手机退到一旁接电话。
  姜意南坐在椅子上等他接完电话。
  片刻以后,男人迈着大步走回来,面色凝重,“意南,南瓜住院了,妈让咱们回去。”
 
 
第54章 第54朵玫瑰   揍儿子,什么物件趁手?……
  第54朵玫瑰
  “南瓜住院了?!”
  一道晴天霹雳, 姜意南一时慌了神,她抓住顾砚钦的手,忙不迭就问:“南瓜怎么了?生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要住院啊?前天咱俩离开家时, 南瓜不是还好好的么?”
  这才过了一两天, 宝宝就住院了?
  顾砚钦反手握住她, 神色凝重, “妈说是急性肠胃炎。”
  姜意南一听, 脸色顿时白了一大片。
  两个多月的宝宝就得了急性肠胃炎,这得多严重?
  姜意南囫囵把两张填写好的结婚申请表塞进包里,“顾老师, 证不领了,咱们赶紧回去!”
  孩子要紧, 两人自然顾不上领证了。顾砚钦和工作人员简单解释过后, 拉着姜意南离开了民政局。
  最近的一趟航班也要等到傍晚六点, 两人等不了,选择坐高铁。刚好一个小时以后就有一趟从云陌直达宛丘的车次。
  所幸因为疫情的缘故,出行的人少。临时买票也能买到。
  两人离开民政局,打车前往高铁站。
  还好云陌高铁站就建在西澄区,从民政局打车过去只要半小时。
  一个小时以后,两人顺利坐上前往宛丘的高铁。
  因为担心女儿, 姜意南心里慌得厉害, 整个人特别焦虑。神经紧紧绷着,手脚冰凉。
  虽然路上和吴女士通了电话,得知顾教授找了三院最厉害的儿科专家,可她这颗心仍旧悬着,一秒都放不下。
  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医院里,父母都不在她身边, 姜意南这颗心就揪成一团。
  她抓着顾砚钦的手,一直不松开,懊悔不已,“这次我们就不该去云陌的,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离开妈妈。”
  才两个多月的孩子,原本最离不开母亲。这次是她麻痹大意了。自己奶水不够,孩子全靠奶粉,她就觉得孩子没那么依赖母亲,她离开个一两天也不会有大碍。
  结果现实狠狠地甩给她一巴掌,孩子转头就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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