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南和颔首。
“客房的准备,我等会儿和当家商量一下,回头告诉你。”苏苑娘说着转头,朝通秋道:“去房里取二十绽十两的银子来。”
她已算过采办单子上的东西共计一百八多十两,她给出十多两的宽裕让下面的人合计去。
南和一听,忙道:“用不了这么多,有些是自家铺子里能拿的。”
“那要多少?”
“一百五十两就够了,许还有节余,等小的过后再来和您合帐。”南和道。
闻言,苏苑娘点头,朝通秋微颔了一下首,示意她按这个数去拿。
通秋领命而去。
“拿铺子里的东西先和嶀爷打声招呼,拿了何物要记个数,回头我拿去和当家说。”苏苑娘和南和接道。
“欸,小的知道了。”南和新上任,对主母分外毕恭毕敬,比在临苏常家时要多了几分踏实真意的诚恳,少了几分虚情假意的圆滑。
这态度前后相较还是有点明显的,苏苑娘自诩不是那心细之人,这阵子也是看出来了,心想常伯樊身边的这位老人居然也有了如此般大的变化。
不知这变化是变幻,还是造化。但于她现在来说,南和这态度甚是符合她心意,她不能把她用熟手了的旁管事带过来,得把人留在临苏镇宅,把南和这种教练精明的派给她使唤,倒是不失为最佳人选。
不过用来用去皆是常伯樊的人,不过也无碍,这是常家,用他的人最为妥当。用她自己的人,她这些年识人的眼光,唯一出挑的就是看了两世的三姐,此事不谈也罢,她无法与经办买卖商贾之事多年的常伯樊比拟,且安心经营她现在能有的方是正道。
等到南和退下,苏苑娘往自己后院的侧厢房走了一圈,这几个厢房都很空荡,连桌椅也无,若是六个房间都备好家私等物,是要花一笔。
常伯樊是给了她不少银子的,但比起前世对这些钱财的不看重不计数,苏苑娘现下已有些舍不得把手头的银钱花出去了。
这银子到了她手上,她总觉着要多留一留才是好。且目前看来,她觉着常伯樊在讨回户部的银子之前,可能还要周转到她手里来。
等把院子走一圈,吩咐了几件他们夫妻起居事宜的小事,明夏那边的点心都已蒸好了,还送了一份已经蒸好了的过来让她尝尝。
刚出锅的点心软糯甜香,吃下去连心口都是暖的,苏苑娘当下就想热着滚热就给兄嫂家送去一份,也他们也尝尝这香甜,可惜外面雪虽然停了,但积雪甚厚不好走路,这内外城的距离也有点远,且她才回来不到一天,连一夜都没过,这才不得不遗憾作罢。
等到常伯樊醒来,就见她坐在炕床一角,手里拿着本书,炕桌上燃着热茶,下面烧着炭的盅壶上烫着几样点心。
常当家笑了,正要过去抱抱人,问问她在看什么书,就见她已发觉到他,搁下书来朝外面喊人:“通秋。”
“是,娘子。
”丫鬟沙着嗓子回了一声。
“姑爷醒了。”
“是。”
通秋应了声,却没进来,常伯樊已坐起身,正要和她说话,就见她从他脚尾处下了床,拿过了挂在床角贺上的棉锦袍。
“你快来穿。”苏苑娘拿过衣裳,见他坐着不动,便催促了他一声。
常伯樊不得不下床,趿上鞋站起来伸出手。
“水烧好了,你先去浴房,把衣裳带上。”常伯樊一进后院就不带自己的小厮,前面在家就养成的毛病,苏苑娘之前不得不让丫鬟接收了侍候他的事,这下自己的丫鬟各有各的事忙,跟着她团团转的通秋也累坏了,她不得不照顾起常伯樊来。
好在这些都是顺手的小事,她还是会的。
顺着她的眼神,常伯樊看到了一叠干净的内外衣,看当家夫人的意思,是让他顺带一并带过去。
常当家顿了一下,道:“夫人不进去?”
夫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进去作甚?”
“沐浴。”
“我不脏,你脏。”就是出进门,脚上沾的也是白雪没踩过泞渍的夫人瞥了此前外衣脚靴上皆有污泥脏渍的当家一眼,眼神中有淡淡的嫌弃。
她去兄嫂家之前,就已经沐浴过,兄嫂家也是干干净净的。此时她身上穿的那件前天才穿的新裳上面薰的淡香还没散去呢,她香喷喷的。
她这一眼睛瞥过来,常伯樊被她眼中的嫌弃击中,瞬间哑然,再也不好把想让她随他进去一并鸳鸯浴的话道出口,裹上棉袍拿起他要换的衣裳闷着头就往浴房那边走。
叫下人抬水的通秋半路碰到他,行礼叫“姑爷”,孰料姑爷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埋着头往前去了。
通秋茫茫然回来,问她们娘子:“娘子,姑爷怎么了?”
“怎么了?”
“走路好快,奴婢叫他他都没听到。”
“许是要去洗澡。”被自己脏坏了。
“喔。”通秋想不明白姑爷为何去洗澡就不看路走那么快,但娘子已经答了她,她不便多问,就当自己已明白,忙问娘子其余的事:“娘子,您可饿了?我这就去厨房看看明夏姐姐准备做什么给您吃。”
“明夏知道,你别跑了,坐着歇会儿,差不多添壶水烧着,姑爷出来给他泡杯热茶。”
“是了,我知道了。”
等到常伯樊出来,常当家脸上喜怒不显,神色淡淡,等苏苑娘让他坐上炕,她盘坐于他后给他绞发后,常当家脸上才显出丝丝轻松来。
他接过通秋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摸了摸腿上盖的暖被,随意摸过桌上摆的书本准备看两眼,看看他家苑娘在看什么。
摸过来一看,正是一本诗册,是他岳父的多年故交,在岳州书院当山长的一位老文儒,名号岳山山人写的多首诗结成的册子。
常伯樊知晓她的书画经常被岳父寄去给故交知己看,且点评不俗,但有一事他从没问过,就是那些点评的人知不知晓她乃苏谶之女的真实身份,而那些点评是真的好,还是看在她是苏谶女儿的份上。
但不管如何,岳父对他娘子的心常伯樊心知肚明,他岳父也
没有把所有的宝押在他身上,只等他哪日不好,苏家的人就会带着她抽身离去。
岳父舅兄对他是全力支持,但苏家那把明晃晃的刀也悬在他脖子上,只要他行差踏错,就不知结果会如何。
这冲淡了常伯樊刚松懈下来的惬意,脸上的轻松也逐渐淡去,脸孔与眼神一道渐渐变得冰冷。
他们夺不走她的,他不会让他们夺走她。
正当常伯樊心神随脸眼渐冷酷之时,他身后,此时没有看到他神情的苏苑娘开口道:“常伯樊,我想问你个事。”
“你问。”常伯樊心神飞快收回,道。
“过年的时候,住在我们家里的客人多不多?”苏苑娘道:“我们左右对面共有六间客厢房,里面除了床什么都没有,过年之前多少要收拾一两间出来留客罢?我兄嫂他们带着仁鹏过来,就得留一宿,这一间是要的,瑜堂伯爷和孝昌堂兄一家过来若是留一宿,他们一家子大,四五间房怕是也要。”
“瑜大伯家家大业大,就是过年也不可能留在我们家过夜,”常伯樊回她,“倒是不用计他们过夜的事,吃顿饭留一会儿的事。”
“那我们客厢房在过年之前收拾几间是好?”苏苑娘与他商量道。
“三间罢,给嶀哥留一间。就是大年三十那晚,我要把几个没家室的掌柜伙计叫过来一道与我们家团圆,明儿我叫嶀哥把人清点出来,到时候你多备一两桌的菜,给那几个掌柜伙计封个红包,当是你当家夫人的心意。”她一跟他商量,常伯樊就话多,不知不觉当中就说了一大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是了,我知道了,那他们留宿吗?”苏苑娘问着她想知道的。
“不留,铺子离我们家不远,用完晚膳就让他们回去。”
“好,到时候给他们带点吃的回去。”
“欸。”常伯樊笑了,掉头看着她眼神温软道:“家里出来的那几个掌柜伙计都算年轻,有两个比我还小两岁,有几个略比我年长一两岁,这些人都是亲自跟过我的,以前跟着我上过山下过海,皆是能干事能吃苦的忠心人,就是他们出身都算不好,大多是父母亲双逝的孤儿,以前跟着我走南闯北的时候家里也没个主事的就都没成亲,等他们过来了你见见人,问问他们的话,家里的事,等往后你见的人里和你自己的丫鬟里若是有什么合适的,你就给他们说门亲事。”
怎地这事她也要管?苏苑娘愣住了,绞发的手也停了,她眨了眨眼睛,没忍住心中的纳闷,讷讷问道:“这事也归我管的吗?”
她才当上家不久,就要开始当媒婆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杀猪刀:这两三年间崩溃过几次,修复得不太好,所以没有任何解释中间断更了数几次,这次希望能坚持下去,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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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嗯,”见她明净的眼里还带着几分懵懂天真,常伯樊点头,“挑个好的,以后他们会念你的好。”
“那若是不好,”苏苑娘有些忐忑,“岂不是替人结了坏姻缘?”
常伯樊摇首,“你只牵线,成与不成,要看他们自己。且有一事你要知晓,经由你手牵的线,比他们自己找的要可靠百倍。那过了你的眼,就等于我也掌了眼,经我们看过首肯的姻缘,总要比他们自行去找的要好一些。”
还有更多的,那都是无法一时之间仔细一一道来的。如像她成了媒人,这对小夫妻就有了跟他们家来往的理由,这个往后能带来什么,又是可大可小之事。
她不谙世情,不懂常伯樊就多说一点,但也无法一时之间把世上所有的因果都教会于她,只等她慢慢行,慢慢懂了,反正她身边有他。
常伯樊此般一说,苏苑娘已了然,颔首道:“是了,这个我懂的,我一时忘记了,我会好好挑的。”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见她说得慎重不已,常伯樊轻笑了一声,恢复了此前的松快悦乐,回过头去道:“他们会知道你的好的。”
“是,我会好好挑。”这大许就是结善缘、攒情分罢,苏苑娘懂了。
这厢她的话听在常伯樊耳里无一不好,皆称他的心,借着此晚上厮缠了好一阵儿方才罢休。
云歇后,他抚着她的肚子,问她:“苑娘想给我们的头一个小娘子起什么名儿?”
苏苑娘默然。
长长后,她道:“叫双安好不好?”
“双安,双安?好,好名字,事事皆安,父母安,自己也安,双双皆安,甚好。”常伯樊嘴角含叨着睡了过去。
此时苏苑娘眼边滑过一道泪。
她希望前世的孩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灵魂已安,而这一世,她前世那个不成器的母亲这世定会护她安然。
她好想她的女儿啊。
苏苑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默念着。
我儿,你何时归来?娘亲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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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直到傍晚,天都黑了,昨日分别之时说要来常家的苏居甫才来了妹妹家处。
他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进门就被请了进去,走到一半就见到了在半融化的雪地里急急朝他走过来的妹妹。
这融雪的时候最是冷,苏居甫忙急步过去,扶住她道:“怎地出来了?这外面风多大啊。”
“我过来迎迎您。”苏苑娘看着他就笑,都忘了看路。
一副傻呼呼的样子,苏居甫忙攥紧她,喝令道:“看路,莫摔着了。”
苏苑娘吓了一跳,连忙看路,看到自己的裙子拖地碰着了脏雪还脏了,低下头就去拍,被兄长拉了起来,听他板着脸道:“怎地像个小儿似的,想一出是一出?别拍,把手都弄脏了。”
说罢,不忍心怪自己的妹妹,苏公子埋怨起了妹夫来:“常伯樊呢?他不出来迎客怎地让你冰天雪地的出来了?”
太不成样子了。
苏苑娘没听出兄长话里怪罪她丈夫之意,高高兴兴道:“常伯樊出去有事了,我在家等哥哥的消息。”
她倒是高兴得很,一时之间苏居甫啼笑皆非,又忍不住高兴道:“等我的消息就这么高兴啊?”
“是呀,”
苏苑娘脑袋往下一点,掩不住心中的欢喜,嘴间道着:“早上我就往门边探了两回,看哥哥的消息何时来,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若不是常伯樊拦着,一天下来,她能探十回。
“你啊,”苏居甫不忍心说妹妹傻,笑着与这小傻子道:“要探也是叫下人探,叫常伯樊探,这大冷天的你出来作甚?让他们告诉你就是。”
“我等不及。”终于等来了兄长,苏苑娘一身的快活,此时她不仅脚步轻盈,便连心都是如此,答起兄长的话来字字就似是在跳着舞,欢欣不已。
这感染了其兄长,傻妹妹这一迎,把苏公子暗沉不已的心情都迎明朗了,笑声不断,摇头不已和那蹦跳起来的妹妹去了她的后院,听她叽叽喳喳道了一路的新家的布向与布置等事。
直到等到在客屋坐下,他这才得空问起常伯樊:“你夫君去外面干什么去了?”
苏苑娘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就喊人:“三姐,快去差人找姑爷回来。”
明夏轻咳了一声把笑忍下,笑着与苏苑娘回道:“娘子,三姐刚刚去前门找门人给姑爷送消息去了,等会儿就回。”
这下苏苑娘知道了,回头与兄长道:“铺子里有事,他就去了。说去去就回,让我等到你的消息就马上给他去消息,他马上回来。”
就是她见到兄长一时太高兴,没想起这事来。
苏居甫摇头失笑不已,这厢他还没说什么,妹妹就殷切地把果盘和点心盘往他面前搬:“哥哥,你吃吃这些,这个桔子是我们从临苏带过来的,还新鲜得很。这个点心是昨日家里做的,这个鸡蛋酥冷着吃也好吃,我给你沏喝茶你搭着吃,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