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21-12-03 10:13:15

  “打个尖就走,又不过夜,你找两个人赶快点去前面招呼着,让店家烧好水煮好饭菜,我们随后就到。”杨二爷道。
  “好,二爷,那我就去了。”杨二爷早就不走镖了,但今年留在临苏的当家人里只有他镇得住场,年愈六旬的老家伙盘估了一下目前的局面,二话不说就取下了房里封了多年的老刀上了马,欲送苏家小娘子去长春,家里老当家的都出来镇场了,送回了一镖将将回到临苏就又赶上这镖的马老倌这厢在连续赶了六天路后已后继乏力,已是累极,可为着这份活计,他这厢又罐了一口烈酒,吆喝了两个健壮小伙计跟他前去打尖处查看安排。
  “马大伯,我也去,等下你带着伙计落脚处忙和,我看看情况就回头来接我二爷他们,给他们领个路。”杨家只有十三岁的小辈杨进明上前,少年郎像模像样地朝马老倌拱手道。
  马老倌犹豫着回过头去,看到了杨二爷点头,回过头朝杨进明点头,“好,走嘞。”
  “哟喝……”
  马鞭一挥,马儿嘶叫,三人骑快马而去,马车内,马叫声过后,苏苑娘手中的长子反倒不哭了,这厢她若有所悟,往孩儿身底下的尿布一探,果然摸到了一股炽热,苏苑娘当下松了一口气。
  明则从昨晚就开始不进食,不吃奶也不喝水,也不尿,小人儿还有点发烧,苏苑娘生怕他身体哪儿堵住了不通恐会生大病,已做好了改道就近找个有大夫的地方给他看病的准备。
  “加两块炭,催一下火。”苏苑娘吩咐通秋道。
  明夏过来伸手,“娘子,我来抱小公子罢。”
  “不用了。”苏苑娘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身边的小女儿,许是知道为娘的难处,小娘子不哭不闹睡的香喷喷,醒来从奶娘处那吃饱了还会朝苏苑娘露出笑脸抚慰母亲,这厢齐风正骨碌碌转着眼睛在看空气,等眼睛转到母亲脸上,她那黑黑的眼珠子顿时不动了。
  苏苑娘腾出一手,在嘴边哈了口气,爱怜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
  “娘子,您喝口。”明夏见不用替娘子接手小公子,忙把煨在火上的陶壶拿起倒出亲杯养生汤,送到了娘子的嘴边。
  汤还有点烫,苏苑娘一口饮下,也是怕身体撑不住,这长春州还没到,她却是先倒下了。
  这厢通秋已把火加焰,幸好他们带上了府中最上等的银炭,烟少,马车内不太通气也不是很憋气,苏苑娘让明夏去把坐在后面的奶娘喊来,她带着通秋快快把明则的尿布换了,等到奶娘上了她们这辆马车,明则咬上了奶娘的奶,苏苑娘这才松了口气,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后倒,眼睛亦不自禁地往
  下垂。
  她拿指甲掐着手心,打算眯一会儿,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丫鬟喊她的声音,她便立即坐了起来,朝外面看去。
  “娘子,打尖的地方到了。”
  “好,你们下去,明夏去买熟食,能买的都买了,多几个钱也不要紧。”上路上得太匆忙,苏苑娘听到消息脑子又有些糊涂,事情又多,急急忙忙只带上了那些顾得上想的东西,这一路她又着急催着人赶路,没想成往往赶到下午,大家的脚步就慢了,路上太冷了。
  她懊悔自己的不当事,但这厢后悔也无济于事,是以她一路但凡能碰到买熟食烧酒的地方都会悉然买尽,路上分发下去,赶路的人肚子是饱的,又有烧酒热身,脚程也是明显快了,是以苏苑娘这一路着急之余,也是盼着路上多几个能买到东西填饱肚子的地方。
  她这次把常府意欲拉上都城的家什皆拉上了,前前后后十几辆马车,连夜发动出城,便连临苏的新县令也是被她吓着了,追上她的马车问她意欲如何。
  苏苑娘是受亚父澜亭点醒,带着家私儿女与去长春州与丈夫相会,她澜叔叔的意思是既然她丈夫已经回不来了,这年也过不成了,那她就去找他,以最快的速度相会速去都城,也许到了那里有父亲兄长相护,他们一家人还能留下一家性命谋划以后。
  一定要尽快,趁伍太尉目前的注意力尚还在西北大战那边,这时沿路的守备军皆多还留在西北拼功,前去都城尚还有路,而他则带着几个下人从汾州那边先走一步,看路上能不能给他们找些援手护他们一程。
  苏苑娘顾不上多想,听罢亚父的分析,带上儿女拉上了杨家就出了门,听到新县令之问之时,她沉了沉神,仅道了一句:“我听我夫传回来的消息说,伤他的人是中南五州守备刘守备。”
  她言语一毕,马车外面良久无声,半晌她听外面的人道:“那本官就不送夫人了,在此预祝常夫人一路顺风,与常当家早日相会。”
  “谢大人。”
  苏苑娘就此往长春州急驰,冬天日短,她往往是天黑了才停脚,天亮就起程,如此很难赶到沿路打尖的客栈,夜宿野外的时候居多,好在杨家这次派出了家里所有能用得上的人马护她上路,有着一班走南闯北的老镖师相助,她方能一路走到如今。
  以为为着明则就要耽误了,没想孩儿也助了父母一臂之力,这厢安静了下来,苏苑娘看了眼放在她腿上的明则,听外头有人道:“我听说明则好了,他要是吹不得风,你拿披风包了他,我来抱他,侄姑娘你下来松动松动。”
  “二爷,”苏苑娘朝外道:“叫个哥哥过来也帮我抱抱齐风罢,她也在马车里闷一天了。”
  “好,我把我家小子给你叫过来。”杨二爷回身就找自家人去了。
  苏苑娘放心把儿女交给了杨家的人,这才去找了出恭的地方,回来也顾上不仔细吞咽,就着丫鬟端来的东西吃了一顿饭就在大家还在进食前回了马车,等着这些人吃好快快上路。
  她一路掐着时间赶路,在大年初三这日赶到了离长春州州府不远的一个小县城,在城门门口碰到了在
  那里等候她的旁马功和杨家镖局的一些人。
  “夫人……”乍见到当家主母,旁马功很是吃了一惊,主母小脸尖尖,坐月子那段时日养出来的肉不见了不说,看着似是比以前瘦的时候还清减了几分,那小脸藏在浓毛狐毛披风当中,如若不看她的眼神,稚嫩孱弱得竟像少女一般。
  “你怎么在这?”听说旁管家在外面,苏苑娘顾不上外面传来的细语打探声,探出头来与旁管家见面说话,“上来说话罢。”
  “不敢。”旁管家忙道。
  “我们要前去城里云来客栈打尖休整,你先上来在外边坐着,我问你些话。”苏苑娘道。
  “是。”原来如此,旁马功连忙上了马车坐上了外檐,与里面放下了车帘的主母道:“爷让我来的,他说这几日您可能就快要到了,让我们在此等候,接您一程。”
  说罢,他又忙道:“小的也在云来客栈给您订了房。”
  闻言,苏苑娘鼻子蓦地酸涩,险些流出泪来,她探手捏了捏鼻子,道:“爷如何了?”
  “身体大好,就是有点为着您来的事挂心。”
  “是了,”人快要见到了,苏苑娘别过眼去,把张着大眼睛无辜看着她的小娘子抱到怀里,把所有的眼泪都咽回了肚中,淡淡道:“我们一路赶路有些乏了,今天就不进长春了,想来他也担心,你这边若是有脚快的家人就谴回去通报他一声,就说我和明则齐风都来了,明天就回了。”
  “小公子,小娘子……”他们也来了?旁马功险些失声,又转头去看前方身后那十多辆的马车,刹那又哑口无言。
  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让主母做出了此举。
  *
  次日,常伯樊在长春州的门口见到了带着儿女匆匆而来的妻子,外面不停有长春州的来往百姓在打量他们这一行人,以为是哪家过年为着发财还在奔忙的商队,马车里,常伯樊看着他一进去就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坐下的苑娘,他不停看着她的小脸,想要说话,未料一张口先是咳嗽声。
  他连咳了数声,苏苑娘胸口疼得就像被人生揪着心口一样,她慌忙提起了陶壶,接过通秋递来的茶碗的手不停颤抖,常伯樊咳嗽着握住了她的手,夫妻人同握着一盏杯,看着丫鬟把满是药味的汤汁倒入了碗中。
  “圣医给的?”小手微凉,碰到手中心口却是极暖,常伯樊闻着满室的药味微微一笑,探头去喝完了一口,喝完才道:“我可喝得?”
  “喝得。”旁边放在襁褓篮中的小儿又在啼哭,苏苑娘双手抓住他的腿,扭过身三心二意朝摇篮望去。
  常伯樊接过茶碗吹了吹,速速把汤汁喝入了口中,正要去抱儿女之时,却见苑娘已探手把大声哭泣的孩儿抱入了怀里,未想此子一入娘亲怀中先是停了一下,接着更是号啕大哭,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模样。
  “这怕是明则罢?”常当家当下便叹息道。
  他还以为初见到苑娘便会抱着她互诉辛苦,未曾想到这一见面就有小儿作梗,夫妻二人连句话也不能好好言道,连“辛苦”二字也得含于舌下,看着眼前这确确实实的辛苦,暂且不提也罢。
 
 
第327章 
  相比小娘子的甜美安稳,小公子就要娇气许多,两相相较,常当家倒也能理解苑娘为何喜爱时时把小娘子抱在怀中。
  “是。”苏苑娘把孩儿小心往当家手中放,见他手足无措接过孩儿,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常伯樊抬头就看到了这抹笑容,他怔了怔,方道:“我身上有病气。”
  “无妨。”明则身上也有着病气,父子俩也莫嫌弃对方了。
  这厢苏苑娘小心抱过小娘子,小娘子被挪动,从熟睡当中睁开了眼中,待到看到娘亲,小嘴一咧,朝娘亲甜甜地笑了起来。
  苏苑娘心下一阵大慰,见丈夫探头过来,她把小娘子往他身前送,轻声道:“哥哥一路有些不舒服,小娘子让着哥哥,一路睡了过来。”
  “往后弥补她。”
  “是了。”
  等到了常伯樊下脚的客栈,苏苑娘把亚叔写与常伯樊的信给了他,趁他看信的间隙,把旁管事叫到了跟前,让他带着人整合当家的这边的细软,把家什细软一道收拾好,随时等着上路的消息。
  常伯樊看信,苏苑娘吩咐事情皆是当着杨家镖局的老二爷做的,旁管事走后,常伯樊看罢信,朝屋里的杨二爷一拱手,和苏苑娘抛下了句去找人的话步履匆匆出了门。
  苏苑娘目送他疾步出了门,方转回头朝一直静坐喝茶不语的杨家二伯道:“杨二伯伯也看在眼里了罢?”
  说罢,她站了起来,朝杨二爷福住身,又道:“苑娘还是想请杨二伯伯家动用镖局之力,护送我夫妻儿女一程,苑娘代夫承诺,以后必报以大报。”
  杨二爷起身扶住了她,一脸沉吟,虚扶着她送入座中,方坐了回去抚着下颔胡须沉思着道:“你父亲本就和我们是至交,你有事,我们家不知情便罢,知情肯定是要帮一帮的……”
  “一码归一码。”苏苑娘摇首。
  杨二爷笑了笑,抚须沉思不语,过了片刻,他望向苏苑娘,“你能代常当家的下这个诺?”
  苏苑娘颔首,“当家回来,我就让他来与您细谈。”
  “那好。”杨二爷不是不信苏家的这个小娘子,只是杨家帮这个忙,冲的就是常当家以后的作为,有了常伯樊亲口的承诺,他才敢动用杨家镖局的根本去赌这个人情。
  那价可不低,这小夫妻俩人心中应该有数。
  常伯樊找了蔡昔武回来,和苏苑娘道:“苑娘,我们恐是明后日就要起程,圣医信中说得清楚,趁过年趁间各方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速速前往都城,蔡副统领也是这个意思,他怕过年期中有些人趁走动互通消息,等他们碰面商量好怎么对付我们,到时晚矣。”
  “苑娘知晓。”
  苏苑娘颔首,跟他说了她想请杨家镖局继续护这一趟镖的打算,常伯樊听了颔首,“自然,我也有这个打算。”
  “老二伯想跟你细谈。”
  “自然,他在哪间客房?”
  “安排在地字房。”
  “我这就去。”
  常当家将将进屋就又转身出了门,苏苑娘见他出
  去了,明后日的行程也定了,方才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往旁边放着儿女的客房走去。
  等坐到他们的摇篮前,她这松了点气,支着手撑着头打起了瞌睡,通秋轻手轻脚往她腿上搁毛毯时也睁不开眼,想着喘好这口气她就醒来,再去问常伯樊所遇凶险的经过。
  事情太多了,一碰面说的都是眼前的当务之急,都顾不上问他好还是不好了。
  *
  第二日黄昏,正月初四,一家人从长春州州府出了城门,马车往遥远的都城驶去。
  半路常伯樊大病,苏苑娘趁找来亚叔为他治病的当口,把儿女托付给了她的亚叔,她丈夫让她跟着她亚叔一道走,亚叔也有此意,苏苑娘摇了头,与常伯樊道了一句:“罢了。”
  她这一生,算是偷的一生,上辈子难与他生死与共,不懂他的喜,也不通他的悲,这辈子难得夫妻同心,患难与共,倒是有些夫妻情深的意思了。
  她不走,常伯樊也未多说,当晚他就退了烧,次日以惊人的意走站了起来,不过休息二日,因着他病重停下的队伍又开始走了。
  苏苑娘也没劝他多休息两日,路上凶险无数,要不是身边的人靠得住,老镖师们眼光毒辣经验丰富,按他们这种打尖都能遭到店小二下毒的攻击,人恐是早已没了。
  杨二爷也是惊讶于这夫妻二人受到的刺杀之多,若知能派出这大批人马络绎不绝接二连三上门暗杀的这股力量绝非等闲之非,这小夫妻哪来的这等厉害让人这般大费周章?
  等到他与常伯樊再行细谈,得知常家祖辈与伍家祖辈的宿怨,杨家的老二爷苦笑不已,当初也是他疏忽了,以为只是伍太尉是想提前铲除一个政敌,没想,人家就是在报祖宗那辈就结下的血海深仇。
  常家若是一直沉没下去也就罢了,现在常家这一代看着有了起势之人,也难怪人家要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拔掉了。
  老二爷苦涩不已,看到小侄女就想叹气。
  这一路,苏苑娘眼见她跟前死了人,小时候帮她摘过花,喊她姑姑的小侄杨进明在与贼人对敌的时候断了半只胳膊,他才十三岁。
  苏苑娘身上什么也没显露出来,看到尸体抬走的时候冷峻的脸上的表情跟寒风一样冷酷,只有在见到杨进明的伤口那时流了一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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