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卿隐
时间:2021-12-03 10:14:41

  她可如何也没想到,大账房竟赏识她赏识到要直达天听!而且照他的话说,那主子爷大概率还会亲自召见赏赐她!
  双手紧握着,她对着无人的大堂深呼吸几口气。
  不紧张,不害怕,她是去领赏的,又不是去挨罚的。
  那时她可千万要抓住机会,一定要坚决表达自己的意愿:不要赏,要工作。
  主子爷,我不要赏,我要继续留在明武堂当差!
  对,就要这样说,不要紧张不要磕巴,语气要坚定,眼神要诚恳。
  庭院里的葛大瓦远远见她在大堂里走来走去,嘴里貌似还念念有词,不免就拿胳膊撞撞旁边护卫:“她咋啦?一大早来就钻进了大堂里,魔怔了似的,来回走动念叨了好半会了。”
  旁边护卫耸耸肩:“谁晓得?要不你过去问问?”
  “俺不去,又不给俺讲剧听,俺才不去凑那热闹。”
  葛大瓦说着就扛起梯子转身要走,不成想刚一扭头,从大门外进来的一行人惊得他手一抖,肩膀上的梯子哐当滑落差点砸到他的脚。
  “大、大总管!”
  张总管斜眼睨他一眼,咳一声:“那个,紫兰姑娘呢?”
  乍听到大总管问话的葛大瓦刹那将一张脸憋得通紫,脑袋嗡嗡嗡的直乱转,死活想不起来哪个是那啥紫兰。
  旁边的护卫倒是先一步反应过来,使劲推了两下杵木头似的葛大瓦,小声提醒:“小时,问的是小时。”
  “哦,哦哦!”葛大瓦像是大喘气般,忙朝堂内指指,磕巴:“那,那呢,她在那呢,她……”
  话没说完,张总管已经带人朝大堂的方向去了。
  葛大瓦呆呆的望着张总管一行人远去的方向,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不由忙扭头去看旁边护卫,似是要从他这寻求答案。
  可对方也搓着手一脸的不安。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不妙的预感:张总管突然过来,该不会是来抓人的吧?
  张总管还未走进堂内,就被里头人一声清脆动耳的主子爷给惊得一个趔趄。
  时文修刚酝酿好情绪打算再演习一遍,可刚起了头就听得外头有响动,回头一看,就见原来是那总管大人。
  双方大眼对小眼,场面多少有那么些尴尬的。
  时文修扯了抹笑,迎上前去:“大总管好。那个,我怕到了主子爷面前失礼,所以就演习下拜见主子爷时候的情景。”
  张总管微笑不语。大白天就做梦似的娇滴滴喊主子爷,还能让他怎么想?
  对方不说话,时文修却不能任由冷了场,遂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大总管是来带我去见主子爷吗?”
  “那是。”张总管说得慢悠悠的,见她闻言后,那强自按捺喜悦的模样,不由暗自咂舌。真是不矜持的很,连他看了都要替她脸躁得慌。
  “咦,眼儿怎么红了?”
  时文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摸了摸眼角后,就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昨夜里有点燥,我就有点失眠,睡不着觉。”
  张总管往外看了天一眼。
  入秋了,夜里可是凉快的打紧,你还嫌燥?
  怕不是燥的睡不着,是想主子爷想的罢。
  时文修强忍激动的跟随张总管离开时,院里的护卫们见到了,不免暗暗朝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她回了他们一个没事的手势,又笑着指指自个无声对他们说等她好消息,而后就自信满满的跟着人跨出了明武堂的大门。
  众人见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面面相觑了会,就各自去干各自的活了。只是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她真的没事。
  时文修随着张总管来到禹王所在的院子时,明显就感到这里与旁处的不同来。不是建筑物上的差异,而是气氛上的不同,这里的氛围明显比旁处来的更加肃穆。
  不说别的,就单说那站在院外大门处的护卫,在明武堂里见到时还是带些人气的,可在这里她见他们却是满面冷冰冰的,手持森冷的铁枪如尊雕像般站那,令人望而生畏。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从他们中间走过的。
  等来到了书房前,见到了本来威风神气的张总管转为神态恭谨,垂了双手躬下身来,她便不自觉的咽了咽嗓儿,慢慢低了头。
  “张总管,主子爷让您带人进去。”
  小厮开了房门出来,恭敬的对张总管道。
  张总管点头示意,转头对时文修打了个眼色。
  时文修定定神,就随他一道踏进了书房。
  要镇定,要冷静,一定要表现的泰然自若。千万不要慌张无措,以免显得自己浮躁经不得事。
  她调整着呼吸暗暗给自己打气,可手心里湿浸浸的汗还是暴露了她些许的紧张。紧握了握掌心,她不免暗暗唾弃自己,什么时候心理素质变得如此差了。
  整个书房里鸦雀无声的,旁边侯立的侍从几乎都是同一个动作站着,丁点声响都不发出,就跟那静止不动的画一般。
  她尽量小心的放轻脚步走着,可再细碎的脚步声,在这般安静的环境里也还是显得格外的聒噪。
  “主子爷,人带来了。”
  张总管在书案前几步远处站住脚,躬低了几分脊背说完,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旁侧。
  他一退,就将后方的人给显了出来。
  时文修呼吸一滞,案后端坐那人高冷威严,让她不敢抬眼胡乱看半寸,忙恭敬的鞠了躬,视线朝下看着。
  “请主子爷安。”
  话一落,张总管先变了脸色。
  “还不快给主子爷跪下。”
  他如何也没料到,这位竟连规矩都给忘了!
  话一落,时文修也刹那微变了脸色。竟还要跪下请安,这么没人性的吗?
  不过迟疑也就几瞬,很快她还是抿唇跪下。
  “请主子爷安。”
  案后的人从账本中抬了眼,冷淡睥睨着面前那脑袋低垂,看似规规矩矩跪着的人。张总管余光瞧见,就悄悄止了本欲让她磕头的呵斥声。
  “你起罢。”
  时文修刚起了身,就又听对方声线低沉的喊她过去,也不敢耽搁,遂硬着头皮绕过桌案,来到他侧后方略显拘谨的站着。
  张总管眼皮一跳,又垂了眼往脚下看。
  禹王拿账本的动作微顿,冷峻的面上似浮现淡淡不虞,但并未开口置喙,只是推过账本,骨节分明的手在案上不轻不重叩了下。
  “给本王细说一遍。”
  正忐忑的感受着莫名高压的时文修,待见了案上那熟悉的账本时,刹那恍然。
  原来是要她来讲下新账法的啊。
  她觉得浑身压力一松,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都随之安稳落下了。
  “好的主子爷。”
  知道把她叫过来是讲解新账法,她的底气也慢慢回笼了,这会回话的声音都显大了些。
  上前一步拿过那账本,几乎用不着反复斟酌思考,翻开的那一刹那,她就直接开口有条不紊的讲解了起来。
  “主子爷,这新账法是龙门账法,属于复式记账法,相较于单式记账法,它更完整、准确、反映业务更全面、还能进行总体试算平衡。当时我是帮忙董晟对账的时候,发现了现在的通用账法很不方便,也存有漏洞,所以就突然想起了以前听说的这新账法。您来细看这龙门账法,与那通用账法大为不同,它是分了四部分,分别为进、缴、存、该……”
  她字正腔圆,咬字清晰,吐出的话始终不急不缓,逻辑清晰,条理也分明。她讲解的时候双眸犹似有光,熠熠生辉,无形中洋溢出自信飞扬的神采来。
  禹王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好似第一回 认识。
  在宫里头倒不是没见过,可她给他的寥寥几个印象,也无非是鄙薄两字。可此刻这般姿态大方、谈吐不俗的模样,倒是从前未见过的。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看起来与从前却判若两人。
  个中缘由,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时文修尚讲得起劲,讲到后来几乎忘了对方的身份,为了能方便讲解她干脆将打开的账本铺在案上,手指着上面的字边划动边讲解,以期能让对方结合账本文字,更直观形象的理解她所讲内容。
  禹王端坐在那,就冷眼看她逐渐的朝他挨近,贴着书案俯了身,还特意朝他侧过脸倾斜些许,用那清甜的细嗓儿吐着音。他略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净的侧颜,还有她说话时若隐若现的梨涡。
  他神色莫辨,沉眸落在那细白的指尖上,唇线讥诮。
  时文修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错觉,讲到后半部分的时候,隐约感到有打量的目光冷冷落在她脸上。这不免让她有些不自在,讲解的速度不由得就加快了许多。
  终于将这新账法完完整整讲完的时候,还没等她直起腰喘口气,就冷不丁听旁边人发问:“你如何懂得这些?”
  “主子爷恕罪,我实在记不得了,自打头受了伤,记忆就有些模糊不清。”
  她说的面不改色,实因这种问题她在平日都回答了无数遍了。脑袋受伤记不得事这借口,就如万能膏药般,被她拎出来当挡箭牌已有无数回,如今是习惯成自然了。
  禹王慢慢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在动作顿住那刹,突然掀眸:“紫兰?”
  时文修这回慢了半拍,不过片刻就抿唇应下。
  他那寒眸定在她身上稍许,锋锐的仿佛能洞察人心。
  她正捏着手心暗下忐忑之际,对方却收了目光。
  “府内赏罚分明,你既献计有功,那自应赏你。”
  这话一入耳,刹那间她的心情如过山车般,由低谷直接升至最顶点。
  “主子爷我……”
  演练了多少回的话尚未说出口,却见他突然推案起身,就要踱步朝后方走去。她见此只得先吞了声儿,忙朝外退几步,由他那有些压迫性的高大身影打她面前通过。
  此时张总管已熟练的从竖柜取出谷物趋步跟过去。
  禹王打开了径精致的鸟笼,习惯性的屈指安抚笼中的画眉鸟。
  “想要什么赏,说。”
  终于等来这句话的时文修,激动的快要喜极而泣。
  她站直了身,眼神晶亮:“主子爷,我不要赏,我想能继续留在明武堂里当差!”
 
 
第13章 知识改变命运
  直待那雀跃的犹如小鸟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书房内的人方收了目光。
  禹王抓起把谷物丢在了笼子里,冷峻的面上倒是平静,“派人盯着她点,看看她都跟谁来往密切。”
  “主子爷可是怀疑她……”张总管听出他主子爷的意思,惊过一瞬后,素来和气的脸庞上瞬间浮现了些狠意。
  禹王捻弄指尖残余的谷物,垂眸掩住其中的寒芒。
  不过一宫婢,至多是在毓秀宫得些脸面,素日在宫里头接触的也不过是太监宫婢们,试问她究竟是从何得知这新账法、计数法的?这可不是她一区区宫婢随便就能听说的罢。
  若说她身后没站着人,那真是可笑至极。只是能将一介宫女调|教成这般送来,也算是好大的手笔了。
  笼里的画眉跳脱,不去吃食却将小小的爪子按在小食盒乱刨,扑腾着里头的谷物洒落的到处都是。在被笼前的主子屈指敲了下后,吃痛的啾啾啾叫了几声,这方老老实实的蹲着不再胡乱扑腾。
  “先不必动她,不撒饵,鱼又怎会跳出来。”禹王屈指抚抚画眉的脑袋,本来有些委屈的它,在主子的安抚下,又渐渐忘了刚才的吃痛,再一次的欢喜的朝他靠近,“盯紧点,近期应就会有结果。本王倒要看看,她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推开了画眉磨蹭过来的小脑袋,他伸手倒扣了笼里的食盒,关了鸟笼。接过湿帕子擦了手,他淡淡嘱咐了声,今日不必再给它喂食。
  张总管悄无声息的打书房里退了出来。
  仔细将书房门关好后,他两个肩膀方慢慢松懈下来,偏头给那守候在外的鲁泽打了个眼色。
  鲁泽便随他一道往旁边没人处走远了些。
  “是主子爷吩咐了何事?”
  张总管斟酌了会,方慢声道:“是有些事。紫兰姑娘日后就留你明武堂了,你且看着安排吧。”
  鲁泽瞪圆了双目,一张脸直接憋紫了,差点出口骂人。
  “这是主子爷的意思。”
  一句话就瞬间就让他闭了嘴。
  鲁泽使劲捶捶胸,脸撇向一旁大口吐气。
  怪不得前头她出来时,满脸红晕,抿嘴直笑,欢喜雀跃的不成模样了。害的他当时还好生惊疑不定,以为主子爷是做了什么晕头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主子爷竟将她给留明武堂了!
  那倒还不如主子爷对她做些什么昏头的事呢!
  “张总管,您也知明武堂里可都是些老爷们,您说让她掺和进去,这是什么事啊。”鲁泽苦着脸,都几近哀求了:“您看,可否能再劝劝咱主子爷,府上好差事那么多,能不能让她选个旁的地儿待着?”
  张总管撩眼皮看他一眼:“主子爷的主意,是你我能更改的?受着吧。”
  鲁泽闻言,整张脸都灰败了。
  缓了好些一会,方颓然问:“那主子爷的意思,是要明武堂如何安排她?”
  “平时是如何安排的?”
  “就与三等护卫们一道,候在明武堂上值。”
  张总管拍板:“那就跟平时一样。”
  此刻在明武堂里上值的护卫们,就只见那时文修就如那风一般的吹了进院。
  一进了院,她也不说话,就站在庭院里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可睁着大大的眼儿却是晶亮晶亮的,整张脸也是神采飞扬,蒙了层光似的,即便她站那不说话,也能让人一眼瞧出她的欣喜若狂来。
  众护卫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她有什么喜事。
  时文修指着大门外,不答反问:“什么时候休沐?”
  “初十。”有那反应快的,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眼:“你,你是说你,成了?!”
  她依旧指着门外,掷地有声:“初十巳时三刻,大家在这里集合,我请你们出去吃饭、喝酒!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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