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这才看见那是串下了迷药的小动物,有小灰兔小白兔,还有野山猫和麻雀,被一条绳子拴在一起,落在雪地里激起一阵灰,毛发也染上雪尘。
不同于发花痴的崔雪莹,清宁看着对方,喊了声“四皇子”。
四皇子今日穿着一身骚包的绣金如意袍,头发用玉冠束起,露出漂亮的鬓角和干净的眉眼。
他比清宁还要小两岁,因为上面有个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哥哥元崇德,性格被养得有些骄纵和不谙世事,也不如何懂人情世故。
四皇子目光瞟到她腰间的鞭子上,抿唇道,“瑛娘好心做好事,你却非要拆她台,实在过分了些。”
清宁把鞭子从腰上取下来,漫不经心看他,“我们可不如你的瑛娘良善,我最爱吃兔肉,这只兔子我要剥皮取血,做成兔毛围脖。”
她纤长的手指落在灰兔长耳朵上,温热的毛皮在她指尖发颤。
清宁上辈子是杀过人的,气势绝非真正的闺中女子可比。
四皇子脸色发白看她。
脑子里系统连忙跳出来阻止道,“你就算不走感情线也别和重要人物交恶,他们有天命在身,得罪他们你要倒大霉。”
清宁无趣地放开手,她现在算看明白了,他们兄弟两人一个喜欢傻白甜一个喜欢白莲花,她这个性格强势的母老虎根本沾不上边,难怪不得他们的心。
但她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忽然心中一动。
第17章
四皇子别扭地问,“瑛、瑛娘真会喜欢我这么做?”
清宁含笑看着他,鼓励道,“你别担心,我也算谢家近支,和瑛姐接触颇多,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
系统在她脑子里一阵发抖:天哪,它的宿主是个多么恶毒的女人。
四皇子想了一会儿才问,“那你为何要帮我?”
清宁喝了一口杯中茶水,“只是看你可怜,看她可怜,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干嘛不信我?”
四皇子看她,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当然不信
清宁就叹气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说实话了,其实是因为近来我亲姐想嫁给太子殿下,但是苦于无门,我如果帮了你,那你岂不是正好欠我人情?”
四皇子相信她这个理由,放松下来,“好。”
此时太阳已升起,前边儿的庭院里贵女们正在作诗画画,还有坐在一起清谈的。
谢丛之是个什么都干不好的纨绔子弟,谢玉瑛却和他恰恰相反。当年谢丛之清谈时被一群读书人弄得下不了台,还是谢玉瑛隔着帘子给他撑场子。据说她一人说服整整十二人,从此美名就传扬出去,连舅舅也常叹息“吾家瑛娘非男儿”。
后来清谈就不再局限于男子,贵女们开宴会赏景时就时常效仿贵公子们论些“才性四本”、“声无哀乐”和养生之类的话题。
正说得酣畅淋漓,众人就看见从远及近飞来一只巨大的蝴蝶,蝴蝶在天上翩翩起舞,仔细看才能看见那蝴蝶风筝被拴在马鞍上。
坐在马上的人大声呼喊一声“瑛娘!”
谢玉瑛诧异抬头,四皇子道,“这是从猎人手里买来的,今日替你放生行善。”
他说着打开剪短手中风筝线。也不是风筝上设了什么机关,刚一剪开,挂在风筝上面那个不太清楚的笼子门也被打开。
然后众人就看见笼子中一群鸟呼啦啦飞出去,盘旋在天上,有各种各样的鸟,喜鹊、麻雀、珍珠鸟、翠鸟,黑压压一片,足足几十只,也不知他哪那么大的能耐买来。
然而这些鸟并没有很快离去,冬季少吃食,更何况这些生长在林中的鸟雀。
饥饿半个冬天的鸟儿在半空中边叫边打架,还有聪明的看见地上吃食乱纷纷俯冲下来,一时间,鸟毛、鸟屎落下来,仰头看着这一幕的贵女们躲不及,被淋了满身满脸。
元崇州没预料到这结局,呆呆握着风筝线。
崔雪莹笑得东倒西歪,靠在清宁身上发颤,“那个姓元的是不是傻?”
清宁摇摇头,好笑戳她,“他就是单纯了一点,你不最喜欢这样的公子?”
崔雪莹解气一般又说,“你看看她们,平时不是很光鲜吗?”
清宁跟着她笑。系统却不高兴大声说道,“不是撮合他们吗?你怎么胡来?”
清宁不把它的话放心上,“反正都是做舔狗,舔得可怜一点说不定大小姐还更容易动心?”
她看见谢玉瑛皱着眉毛让丫鬟替她挡在头顶,不远处无人关心的四皇子骑在马上耷拉脑袋可怜兮兮像只小狗。
不过她不觉得这小狗可怜,倒觉得做舔狗的舔狗的自己反而比他更可怜。
白日的宴会众人玩得痛快,夜间就在郊外休息了,梅林里搭了帐篷,外面烧着炭火供大家玩乐,清宁和众人说笑了一阵,快熄灯时被系统提醒才想起白日里隐约的不安因何而生:
按照时间,今日是她和崔雪莹约好抢人的日子!
可是那时候她刚重生,崔雪莹又贵人多忘事,两人居然都把这事忘在脑后,不知那群人是不是已经在丛林里埋伏。
系统慌张说,“大小姐,你别又把剧情搞崩了,谁知道元崇德会不会因此恨上你。”
清宁今生不想和元崇德有什么多的交集,无奈崔雪莹又不知去哪逍遥痛快,她稍一寻思,只能独自骑了绿耳出去。
行得约莫半个时辰,山林里黑漆漆一片,周围没有虫子的叫声,郊外到城里只有一条归路而已,她不想惊动他人,也没点火折子,只用眼睛扫顾周围。
忽然听见一声箭响破空而出,清宁心中一紧,就见一群人在山林中蠕动。
她喊了一声,为首那人眼睛就亮起来,“可是谢少爷?”
这行人走近,清宁眼睛尖,就看见白马上隐约横着个人,似乎被迷晕了,一动不动。
那人道,“不辱使命。”
说着把迷晕的人交给她。
清宁一边恼恨元崇德身边侍卫不中用,一边心里估算要不要把他随意扔在野外。可是现在林中寂寂,了无人烟,又怕他被野兽叼走,以后的皇位便宜那位荒诞的二皇子殿下。
她皱着眉毛道,“你们把他放那棵树下,先照看他一会儿,等太阳出来再悄悄离开,别让他发现了。”
对方摇摇头,“不行,我们只听二小姐吩咐。”
清宁道,“你知道他是谁?他姓元。你听我话,必不会被他发现。”
这崔家人却是个胆小的,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也不肯听清宁的话,忽而把人塞到绿耳身上,一瞬不见了身影。
清宁:…………
绿耳初次载别人,有些不安地踢踢蹄子,被清宁安抚下去。
元崇德被横放在马背上,月光下美丽的容貌如同白雪初霁般灼目,其实不怪清宁对他一件钟情,美丽的事物总值得人追逐向往。
他轻轻呼吸着,渺茫月色一般,飘忽如天神一般,幸好这辈子清宁已不是当年轻狂的谢家贵女,见之居然能够心如止水。
她手拍拍马背,绿耳便一声响鼻,踏草而去。
绿耳便悄无声息潜入她们居住的帐篷,像出来的时候一样,周围人根本没发现她短暂的离开,就连流光和若月也站在帐子后面说话打盹。
清宁把人放在床榻上,正在思考要对他说什么借口,就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不知醒了多久。
她差点被吓得叫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你醒了?”
元崇德点点头,眼睛打量周围。
第18章
他现在才二十一二岁,既有青年的俊秀,又有少年人的腼腆,比上辈子他们成亲的时候青涩了许多,目光里没有假装的含情脉脉,也没有把她视为无物的淡漠。
清宁只能解释,“我在外面看见有歹人劫掠你,就顺手把你捡回来了。”
元崇德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仿佛听见你和男子说话声?”
清宁笑了笑,随口撒谎,“是和侍卫。”
元崇德不置可否,不知信还是不信。
“不知可否知道姑娘名姓,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清宁不看他,准备上去替他解开手上的绳索,忽然听见外间一阵喧闹,接着是流光的说话声。
“姑娘在屋里看书呢,容我先通报一声。”
对方低声笑起来,“宁妹怎的爱读书了?”
流光小声替她辩解,“施公子,我们小姐并不是不学无术的人,她最近书不离手,还常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施云台又笑道,“怕不是些话本图书。”
脚步声越来越近,清宁心中发紧,对上元崇德清明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忽然拿起手边的绣帕随手塞到他嘴里,把他推到床上用被子掩好。
这么一做完她就后悔了,可是流光已站在门口,大咧咧说,“姑娘,施公子来了。”
清宁抚平心神,提高声音道,“进来吧。”
流光便带着施云台进了屋。
施云台现在穿着一身半旧的淡蓝色外衫,不知是不是才从哪里喝酒回来,头发也没好好束起,半披在衣服上,显得越发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他也不客气,随便坐在榻子上,把一个青瓷壶放在桌上道,“二十年桑落酒,给你找的。”
世人皆知清宁好美人,好美酒,这么一坛酒放于她面前,酒香味隔着瓶口都能闻到,她差点要站起来拿走。可是想到身后的元崇德,又不敢如此。
施云台不知道这些,便取出酒壶倒酒入杯,传言桑落酒色比凉浆,味同甘露,二十年更是如此,清冽的酒香一时间萦绕在鼻尖。
清宁小口喝了,赞一声“好。”抬头却见施云台眼神奇怪地看她。
她喝得美酒,心情尚好,就问了何事。
施云台道,“只觉你今天有些奇怪。”
清宁心中一跳,“怎么奇怪?”
施云台就道,“屋里熏香也奇怪,人也奇怪。”
清宁不知他这么敏感,偏偏被压在被子下的元崇德仿佛听到什么暗示,踢了一下被角。
清宁下意识不想让施云台看见他,就假装随意用手压住被角,“只是白日里玩得痛快了些,况且我们也有一年未见,说不定你记忆不大准确。”
施云台笑起来,“还以为因为那位元公子。”
清宁感到手下躯体一僵。
施云台道,“崔小姐说你被迷得神魂颠倒,一心把他弄到手好好玩弄。可惜他不记得你,也不喜欢你,宁妹,美人虽然美,不过也要小心有刺。”
又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不过我倒觉得这位元公子并不像我,也不比我更好。”
这句话说完,清拧只觉得手下柔软的躯体先是一僵,随后动作幅度大起来。
清宁不得不加大力气压制身后乱动的元崇德。
清宁这倒想起一件事,当初她看上元崇德,对他施加酷烈手段倒不是因为她性格暴烈,而是施云台煽风点火和从旁撺掇。她年少不懂事,便当真以为驯人当如驯马,恨不得百般折磨将他蜷在手心。然而元崇德天性高冷,被羞辱后越发憎恶她……
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希望他快走,一边含糊道,“我早就知道他心有所属,并不会怎么样。”
施云台那双狡猾的狐狸眼眯起,像是不信,“表妹别和我客气,我可以再替你出些主意,想必比你那位密友下春.药,房.中.术的法子靠谱多了。”
清宁加大手上力气,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麻烦您,您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譬如怎么折腾你命定老婆,最后让她把你折磨得欲生欲死。
施云台扇子轻轻点在她唇上,微笑道,“真不学学。”
清宁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滚。”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清宁才敢小心把被子揭开。青年在被子中不知憋了多久,一张雪白的脸变得通红,衣襟和发丝也乱糟糟的,一副不甚□□的可怜模样。
清宁历来有个好美色的臭毛病,看见这位殿下如此秀色可餐,上辈子的气居然有些消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清宁才敢小心把被子揭开。青年在被子中不知憋了多久,一张雪白的脸变得通红,衣襟和发丝也乱糟糟的,一副不甚□□的可怜模样。
清宁历来有个好美色的臭毛病,看见这位殿下如此秀色可餐,上辈子的气居然有些消了。
她正要把帕子从他嘴里扯出来,忽然听见拉开帷幕的声音,来人未语先笑,喊了声“表妹。”
清宁反应极快,把元崇德压在身下。
施云台的声音温柔可亲,“我忽然记得把纸扇落在这里,故而回身来取………”
话没说话,已经尽数消失。
清宁此时背对着施云台,面前是元崇德红得滴血的脸蛋,心中忍不住暗骂施云台龟毛多事,大声喊了声“出去。”
那人却没走,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她看不清对方表情,感觉到一阵视线落在背上,不知什么寓意,时光仿佛静默了,她只觉得背上汗毛倒竖。
幸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施云台不紧不慢道,“难怪今晚上表妹这么急着赶我走,原来是房中有美人。”
语气里透露出淡淡笑意。
清宁不敢让其他人再看见元崇德的脸,勉强说,“你既然知道还不走?”
施云台笑起来,“表妹年纪小身子骨也没长全,可我作为兄长却得做好兄长职责,不如我就在一旁指点,免得你贪美色伤了身体。”
清宁虽然嫁过几次,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在床.事上尤其笨拙,被他话惊得脸一红,但此时她垂头时是元崇德垂着的长长睫毛,背后是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和调侃的话语,竟感到万分窘迫。
“表哥,”清宁说话时不由自主带上一分撒娇,“求求你出去好吗?”
施云台笑问,“你说呢?”
脚步已近了。
清宁却忽然一抬手,桌边鞭子应声飞到她掌心,鞭尾一甩就是风声。清宁上辈子在宫中未使过一次鞭子,却从旁学得一些不可说的伎俩,施云台猝不及防被她偷袭个正着,被打出帐篷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