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的羁绊值太难刷了,她在双眼看不到的情况之下完成这些事,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说那些恶心的话,并且挺了过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
回到家中以后,疲惫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不过值了。
只要羁绊值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就不会继续往下掉,也就是说,罗兰的羁绊值以后只会增长,最差停滞,是不会有因为撞见她的一些其他什么场景就夸夸掉羁绊值的情况发生的。
她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坐在床头走神,吃了几个卡兰送来的水果,翻着系统的羁绊值页面。
【是否查看攻略对象羁绊值?】
【YES or NO】
【YES】
【正在加载中,请稍后……】
【加载成——】
【对不起,系统发生未知错误。】
阮笙的动作一顿。
她又点了几下。
【对不起,系统发生未知错误。】
【对不起,系统发生未知错误。】
【对不起,系统发生未知错误。】
……
……发生了什么?
*
德莱特在椅子上独自从半夜坐到天明。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的发尖甚至沾上了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尊雕塑一样。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沉思,庄严又严肃。只有德莱特自己才知道,他只是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一遍一遍咀嚼着惊喜、绝望和痛苦的滋味。
——海洛茵没有死。
值夜班的他今天凌晨在巡逻的时候,遇到了神殿的马车。
夜深人静,无人的街头,罗兰从马车上走下。金发的神使对着车门递出手,让德莱特实在忍不住,好奇车厢里的人到底是谁。
他知道,罗兰喜欢他的妹妹——时至今日,他依旧在用“妹妹”这个称呼。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有些独一无二的、特别的意义。
他太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罗兰在短短几个月之后,痴迷到背着神殿众人、甚至是信仰的光明神,也要偷偷溜出来幽会。
那个少女把手递到神使的掌心,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扶着车框,下了马车。
她笑着踮起脚尖,把手背在背后,对神使说道:“那我要走了哦?”
“嗯。”
“你不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真是让人头疼啊,罗兰,看来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你,恋人之间应该要做什么。”
“……”
“别傻站着了,我的告别吻呢?难道要让女生放下矜持,主动来亲吻你吗?——我即使踮起脚尖,也只能吻到你的喉结。”
罗兰不知道想到什么,喉头滑动了几下,他低下头,按住阮笙的后脑勺,亲吻下去,直到对方喘不过气了才停止。
“……看来你不是想跟我短暂地告别,而是想谋杀我,跟我永久告别。”少女轻声喘着气,脸颊通红,“我不推开你,是不是就要因为窒息而死了?”
她蹙眉讥诮地说:“可真是厌恶我,接吻的时候也不忘让我死。”
罗兰退开一步,他伸手碰了碰她耳边的头发,想把它们捋到她的耳后,却被她“啪”地一声拍开。
……对不起。
罗兰想这么说,却没说出口。
他头顶的60%嗡嗡闪烁着,过了好半天停止之后,依旧还是60%。
阮笙一下子失去了兴致,她说:“我有点困了,我想先回去。”
“什么时候能再见?”
“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后天……”
她打了个哈欠,在原地转了一圈:“婚纱不能要了,下次我们去约会的时候,干脆直接去挑婚纱吧?”
罗兰:“好。”
阮笙又问:“你那边没问题吧?”
“他们不敢有什么问题。”
在提起神殿那群人的时候,他的神情才会发生一些比较大的变化,声音也会波动一些,“不过一群杂碎而已。”
阮笙看着他的面庞。依旧是金发,依旧冷峻,依旧扎着高挑的马尾,只是——太不同了。
40%,和60%,是真的天壤之别。
或许,罗兰在他的养母面前,就是这样听话。这时候的他,才更像是一朵高岭之花,一朵——只允许被她采撷的高岭之花,而不是从前那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那我走啦。”阮笙对他挥手。
罗兰就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背影离开。
德莱特也站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少女和青年说说笑笑,亲昵地接吻和调情,最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他仿佛全身的力气被一下子全部抽空。他忍不住靠着城墙,蓦然发现自己的掌心撕裂般的疼痛。
他对着光一看,原来自己生生掐破了自己的手套和掌心,手掌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渗着鲜红的血。
……
……
清晨有巡逻的骑士路过,看到了长椅上的德莱特,纷纷对他致敬行礼。
他不点头也不示意,整个人露出一种极度的疲态。
他这才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的妹妹没死,只是为了逃离他,为了逃离这个家,假死之后,选择了自由。
她甚至喜欢上了她曾经讨厌又害怕的人,也许不是喜欢,也许是被胁迫的,又或者是为了自保而委身与他……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从来没有回来,找过他一次。
一次也没有。
在她的心底,或许他已经变成了那个不值得信任的对象了吧。
想到这一点,德莱特的心就变得很痛,针扎似的痛。他很少露出疲态,因此当阿诺德找到他的时候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甚至建议他请假回家休息一天。
德莱特拒绝了。
停止工作只会让他更加的、更加的痛苦,只会让他忍不住再一次去回想那个吻,她芬芳的双唇——然而吻的对象并不是他。
他的心底除了苦涩和痛楚之外,还有一股并不知名的情绪涌动着。
“……阿诺德,假如你爱的人不爱你,那该怎么办?”
阿诺德今天第二次被吓了一跳。
他知道他的长官很喜欢自己的妹妹——一种几乎于病态的喜欢,可是她已经死了。如今的德莱特却问出了这个问题,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孩?是哪个女孩魅力这样大,把海洛茵从他的心底彻底驱逐出去了?
阿诺德不敢问,只好低头认真回答:“属下也不知道,属下没有爱过的人。”
“……”
“但是团长您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哪里会有女孩不爱您呢?说不定对方心底是爱您的,只是因为什么苦衷——”
“不是的。”
黑发的青年肩膀一下松下来,他垂下睫毛,颓废地坐回了长椅上,气质宛若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乞丐。
“没有苦衷,她就是讨厌我、深切地厌恶着我。”
“……”
“可是她却喜欢上了一个对她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威胁过她的人。”
阿诺德看着自己长官犹如一块即将凋朽的枯木,于心不忍,捏着拳头,
“团长,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也试试吧。”
“威胁她,强迫她,强取或者是豪夺,怎样都好,顺从您的心意。”
他说,“或许您的心上人就是因为您太过于隐忍,察觉不到您的爱意,才会转而爱上他人的。”
第112章 占有
非凡药剂的效果相当好, 甚至可以说是太好了一点。
一般的非凡药剂,可以为魔法师补充在对战或者演练中消耗的魔力,但是补充的成分并不是很多, 在5%-8%的区间。
阮笙制作的非凡药剂, 尽管包装普普通通, 名称甚至都是用街边一铜币一沓的标签纸歪歪扭扭粘上去的, 回蓝的效果却高达15%, 最低的淘汰品也有10%。
实战中,哪怕可能你仅仅比对方多1%的魔力,就能释放一个压轴魔咒, 获得最终胜利。
拍卖行第三次邀请她授权药剂拍卖的时候,阮笙翻箱倒柜了自己之前一批实验做的毒药邮寄了过去。她最近在练习高阶黑魔法, 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还得去刷罗兰的羁绊值,时间实在不多。
只是,让她格外没有安全感的一件事是,她看不见系统页面的羁绊值了。没有充值端入口,一直是【加载中】页面, 不停刷新会提示【错误发生】。
但是罗兰头顶的羁绊值还能够看到。
她喜欢有数字标识的东西, 这让她有安全感。
数字和公式才永远不会背叛她。
罗兰逐渐变得很依赖她。
这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的。
他依旧是神殿高高在上的神使,平时犹如一朵高岭之花,仿佛头发丝儿都透露着一股高贵劲,只有每当阮笙来找他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点眼神的变化。
他一开始不怎么主动,需要她的亲近和一点点挑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稍微放下一点身段,喜欢黏着她, 把她抱在腿上,搂着她的腰,亲昵地亲吻和抚摸她的脖颈。
他闲的时候就带她溜进镜湖中央的岛屿,枕着她的大腿休憩。为了节约时间,阮笙这时候一般会带一些黑魔法的书读,她读书快得要命,翻书哗啦哗啦地响,罗兰就沉默不语,跟她较劲一样,不高兴地翻来覆去,直到她的双腿失去知觉。
开始几次,阮笙还有点忌讳。后来她实在忍不住,直接把书压在了他的脸上。
“闹够了没?”
“……”
“我要学习的,你不觉得你打扰到我了吗?”
“我也要休息。”神使说。
“那你就别待在我身边。我相信,神殿的床,一定比我的大腿更加松软舒服。”
“……可是我要休息。”他固执地只说这一句话。
“那就安静。”阮笙不耐烦地一锤定音。
神使果然安静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又轻颤睫毛。
“你不是说看不见吗,怎么还能看书?”
阮笙知道他疑心病又犯了。
她抓起他的手,往书上放:“摸到了吗?”
罗兰:“不是盲文。”
“当然不是盲文,这里的每一个字我都是请人用魔力抄写的。你知道这样一本书要花费我多少人力物力吗?”
“我不清楚。”
“大概一瓶非凡药剂。”
“……”
阮笙补充,“我做的。”
“……”
他忍不住又翻了个身,侧脸埋在她松软繁复的裙摆中,整个人浸润在她身上令人依恋的芬芳里。不是星宵草的气味,却有一种让人格外沉浸、安逸的魔力,独属于她的药香和玫瑰浅香。
耳边传来小动物叽叽喳喳啾啾的声音,让罗兰总是忍不住回忆起那个盛夏。
“……可是你说好了,这个下午是属于我的。”
他突然开口。
阮笙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我不是在这里吗?”
“你的心不在这里。”
“你的心——在魔法的海洋中,还是黑魔法……我讨厌那气味,尤其是刚才,它有点灼烫到了我的手心。”
“……”
阮笙放下书,“可是我是黑暗系魔法的,罗兰,你难道因为这点,而不能接纳我吗?从一开始的时候,你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一开始的时候,你没有魔力。”
“噢,对,你说的没错,”她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笑,“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任何魔力天赋,手无缚鸡之力,所以那个时候,我才能被你随意掌控、威胁和伤害。而现在,我觉醒了魔法天赋,你反倒——不高兴了。我该说,或许是从前那种强大的力量只属于你的优越感不见了,你不能够再随心所欲地拿捏我了,所以你为此而感觉到焦躁不安。我说的对吗?”
“……”
不是这样的。
罗兰嘴唇翕动,他开口,“不是。”
“够了,我不相信……”
青年睁开眼睛,冬日午后暖熏熏的阳光透过密林洒在他的周身,钝化了他的棱角,让他呈现出一种惊人的温和的错觉——在阮笙眼中是如此。多少个相同的午后,罗兰都是这样,让她一点点放松了警惕,在她不经意间再露出把柄,被他威胁、伤害。
她厌倦了。
可是这一次,或许真的,有些不一样。
他雪蓝色的就像是镜湖湖畔初春尚未消融的雪一样纯净,澄澈,以往的锐利被阳光融化,融雪在他的眼中暖乎乎、轻缓地流淌着。
“我只是接受不了你,一直看着它。”
“……”
“即使你你看不见我,我也依旧希望,那双湖泊一样的双眼,能长久地注视着我。……海洛茵,就像是从前一样,只看着我吧。”
他拉过少女的手掌,把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你说过我是你的太阳,是光芒,万物都需要光。玫瑰要注视太阳,才不会感觉到寒冷——就像你的手一样,这么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