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清淮晓色
时间:2021-12-06 09:30:42

  “这不是很好吗?”景曦笑了起来,语气温柔,“真是个好孩子,来得及时!”
  虽然她声音温柔甜蜜,但其中丝毫没有为人母的慈爱之情,倒像是得到了一个绝好的工具,或是埋下了一个深藏的暗探,是纯粹的、充满算计的喜悦。
  “公主不打算尽早回京?”云秋立刻明白了景曦的言外之意。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承影也好奇地从梁上探出头来,一边往景曦平坦的小腹看去,一边说,“现在回京有什么好处?没了太子,可不是只剩吴王一人了。”
  “睿王?”云秋问道。
  景曦颔首。
  不得不说,睿王实力不足就尽量低调的行事方式很有用,大部分人都不会提防警惕一个生母出身低微,背后毫无支持者的王爷。但现在太子死了,熙宁帝的几个幼子尚未长成,成年的王爷只剩吴王和睿王,睿王很难继续藏拙。
  “对了。”云秋一拍脑袋,“公主,是不是该派人去和驸马说一声?”
  景曦一愣,她把谢云殊给忘了。
  “去吧。”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道,“不要弄得人尽皆知。”
  “是!”云秋喜悦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见云秋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景曦笑吟吟地朝云霞和承影招了招手:“愣在那里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
  没了端庄严肃的云秋在场,承影和云霞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从梁上跳了下来,另一个挤到景曦身边:“公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啦?”
  “公主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承影从小几上摸了一双干净的银箸偷吃桌上的白糖糕,含糊不清地问:“公主,你觉得是小公子还是小郡主?”
  景曦:???
  “这个我哪知道?”她被承影和云霞七嘴八舌嚷嚷得头晕,索性恐吓道,“别吵,本宫有点不舒服!”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云霞顿时花容失色,惊恐地住了口要往外跑。景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不用,你说话慢点本宫就没事了!”
  承影哼了一声:“公主,你倒也不至于如此脆弱吧!”
  景曦回以一个冷笑:“闲着没事干就给本宫削个梨。”
  梨本来不是正月有的,但防着贵人们想吃,每年最后一批梨、柰等鲜果都会被挑出最好的放进冰库里保存,为的就是能随时摆到主子的桌上。
  承影:“……”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摸出一枚梅花刀,在指尖打了个转,走到桌边挑了个最大的梨,开始削皮,还不忘问:“我等会能拿两个吗?”
  “你拿吧。”景曦随口道,“刚才太医说本宫不能吃性寒的食物,估计梨也不能多吃。”
  “太好了。”承影喜形于色,把梅花刀放下,先把那碟子梨放到了一边,准备待会连盘子拿走。
  他刚放下碟子,突然偏了偏头,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有人来了。”
  景曦也跟着去听,果然不出片刻,回廊上响起纷繁的脚步声,紧接着门一开,谢云殊疾步而入。
  他来的很急,冰白的面容微微浮出一抹绯色,乌发散在肩后,只松松一束。看到景曦的那一瞬,春水般动人的眼眸中分明混杂着激动、欣喜、无措、难以置信等极其复杂的情绪。
  谢云殊的情绪感染了景曦,她淡红的唇角一扬,露出个不大不小的笑来:“过来呀,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们分明没有多说什么,但承影削梨的手渐渐顿住,云霞隐隐感觉自己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云秋在门外拼命眨眼,暗示承影和云霞赶紧离开。
  “奴婢先告退了!”云霞总算及时领会了云秋的意思,立刻开口。
  见景曦点了头,承影又看了看往外走的云霞,默默思索一下,也跟了出去。
  直到身后的门被从外合上,谢云殊才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景曦身侧,俯下身来,轻声道:“是真的吗,公主?”
  景曦深深地望进了谢云殊的眼眸,那双美丽的令人心惊的眼底,带着些许恍惚的神色,仿佛他正沉醉在一个不愿清醒的美梦里。
  她同样轻声道:“还不到一个月。”
  这就是肯定了谢云殊的询问。
  下一刻,谢云殊突然抱住了景曦。
  他往常对景曦总是抱着十二分的谨慎,景曦鲜少见到谢云殊情绪极度外露的模样。
  她没有挣扎,而是顺势将侧脸贴在了谢云殊冰凉柔滑的衣料上。
  他袖间有清冽如冰雪的香气,美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能让谢云殊这样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美人露出无措的神色,没有人会不心动。
  她听见谢云殊低声的呢喃:“公主,我很高兴。”
  景曦指尖触及谢云殊的肩头,轻轻碰碰他,声音柔和:“本宫知道。”
  谢云殊深深地拥住景曦,二人交颈相贴,乌发广袖,玉面朱唇,像一对完美的近乎虚假的神仙眷侣。因为贴的太近,景曦甚至能感觉到谢云殊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的鼻息。
  她心里有些讶异,又有点茫然。
  原来谢云殊会这样高兴吗?景曦想不明白。
  一个尚未出世,不知男女,不辨贤愚,甚至未必能平安降世的孩子,为什么会让他这样高兴呢?
  不过景曦什么都没有说,她安静地任由谢云殊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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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霁只是出去了两个时辰,但是回到公主府之后,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离开了两年。
  晋阳公主从桌边抬起头看向他,示意他落座:“唐槐庵怎么说?”
  “……”楚霁没有马上回答,先问道,“听说公主有孕了?”
  景曦毫不意外楚霁知道此事,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点头道:“是,刚诊出来,不到一个月,还不太安稳,不要说出去。”
  楚霁道:“恭喜公主了。”
  他嘴里说着恭喜,眼神却有些缥缈,显然正处于神思不属的心境里。
  景曦扬眉,没有多言,接着问:“还顺利吗?”
  “还好。”楚霁回神,面上已经丝毫不露波动,“我告诉他,郑蝉手握兵权却一直恭顺,皇上防备他,却不会对付他——否则就是自毁大齐国运。”
  他顿了顿:“但是,不对付郑蝉,不代表会让他毫发无损。”
  这些结论景曦和楚霁早就一起商议过,不必楚霁多说,景曦就知道楚霁会说什么。
  以熙宁帝的性情,不会轻易对郑蝉生出提防之心,但现在他明显是要借此镇压朝臣,这种情况下,熙宁帝绝不会漏掉一个身居边关,手握重权的大将。
  “郑蝉膝下的独生女儿还待字闺中。”楚霁平静道。
  景曦接口:“如果我是父皇,就把郑小姐召入宫中伴驾。”
  楚霁一笑。
  对于想要攀附皇权的臣子来说,送女入宫再好不过。但对于一个真心疼爱独女的父亲来说,熙宁帝绝不是良配。
  熙宁帝早过了不惑之年,妃嫔众多,儿女成群,个个不是善茬,无论如何不是个好的婚配对象,他最大的吸引力并非自身,而是他的帝王身份。
  ——但并不是人人都向往帝王的无上权势。
  “这是一个机会。”楚霁总结,“如果我们能保住郑蝉看重的人,郑蝉就欠了我们一个莫大的人情,唐槐庵做保,借此一定能说服他。”
  景曦凝视着楚霁:“你打算怎么做?”
  楚霁指向自己:“请公主将京中部分人手交于我,让我代表公主回京。”
  “你要亲自回京?”景曦虽然在问,但她的语气中毫无疑惑,仿佛早就料到了楚霁的决定,“你刚从南州回来,没休整几日就再奔赴京城,未免太劳累了。”
  楚霁唇角上挑,是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我去京城,既可以朝皇上禀报公主有孕的消息,同时暂留在京中暗中斡旋郑蝉一事,而且,我的长兄刚刚被问罪,于情于理,回去看看最好。”
  景曦无声的做了个“啊”的表情。
  楚霁的兄长楚国公世子曾为昭文太子伴读,颇受重用。而今因为熙宁帝发落昭文太子附从一事受了牵连,削去官职赋闲在家。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应下来:“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行商议,敲定细节。”
  楚霁点头:“好。”
  这时,云霞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只托盘,托盘里端端正正放着一碗热气蒸腾的漆黑汤药。
  “公主,药熬好了。”
  楚霁本欲起身,又坐了回去:“什么药?”
  “安胎药。”景曦拧起眉,如临大敌地望着那碗逼近的汤药,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来。
  “那我就先告退了。”楚霁重新起身,施施然挥了挥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景曦正低下头,捧起药碗,正巧错过他的目光。
  仅仅一刹那,楚霁已经收回目光,踏出了房门。
  ——在他身后,景曦抬首,神情有些复杂。
  以景曦的敏锐,如何察觉不出楚霁的心思?
  “公主?”她神色变幻莫测,云秋在一旁看着,禁不住出声唤了句,“要不要……”
  景曦摇头。
  “楚枕溪是理智的人。”她重新低下头,痛苦地喝了一口苦涩的汤药,表情仿佛在服毒,“人足够理智,就不会被利益之外的多余的东西轻易干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提前更新辣!
  注:滑脉:脉象滑利如盘走珠。摘自百度百科
  柰:苹果的古称,又名林檎、频婆
 
 
第69章 提点 ·
  谢云殊一夜没能安稳入睡。
  身旁晋阳公主的呼吸声均匀绵长, 他偏过头,无声地看向景曦。
  谢云殊当然知道,晋阳公主是个极其出色的美人。她高傲、骄矜、美貌而强硬, 野心藏在眼底,这样的美人, 纵然再美, 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提防。
  然而只有谢云殊才能发现, 沉沉睡去的时候,晋阳公主那一层强硬的表象彻底被揭开来,露出柔软而略带孩子气的一面来。
  想到这里, 谢云殊又让了让,给景曦留出更大的空间来。
  往日二人共眠时,总是交颈而卧。现在景曦诊出了身孕,谢云殊生怕不小心压到她,但让景曦一个人睡,谢云殊更不放心。
  他想起当日前往凤鸣县时,景曦从床内睡到床外,再从床外睡到床内的奇异睡相,非常担心她睡着睡着睡到地上去。
  谢云殊无声叹了口气, 微感无奈。
  “你还没睡着吗?”景曦突然问。
  她的声音带着含糊的睡意,像在撒娇。
  谢云殊轻声道:“抱歉, 把公主惊醒了。”
  景曦摇了摇头:“不是你,本宫有点渴了。”
  谢云殊起身,去给晋阳公主倒了杯茶。
  室内地龙烧的极暖,寝室外间的灯火彻夜未熄, 在寝室内投进淡淡的光影,不刺眼, 却能保证视物无碍。
  景曦半梦半醒,困倦不堪,半睁半闭着眼缩在锦被里,就着谢云殊的手喝了口茶,茶水温热。
  她有孕的时间还短,唯一能让她意识到自己有了身孕的迹象,就是近来更容易困倦。
  困倦使景曦心情不好。
  她当然察觉到谢云殊心里有事,但她懒得深夜陪人谈心,只做不知,一合眼,直接倒回床榻上,继续睡觉。
  谢云殊转手将茶盏放在床旁的小几上,回头就看见晋阳公主已经再度沉沉睡去。他无声笑了笑,没有躺回去,而是赤足踏在雪白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了窗边。
  窗外夜色寂静,天边一轮明月高悬,月光清极寒极,幽幽映着半边天宇。
  世人皆知,谢云殊最喜月。他在《后都赋》、《离情赋》等名扬天下的文赋中都频频提及月色,就连在灯台之上,他也以月喻己,赞其“寒魄霜辉冷,气宇碧霄宽”“垂览世间事,天下仰头看”。
  众人多盛赞谢云殊才华出众,却没人探究他为什么独独爱月——文人名士所爱的,无非就是那几样,天底下喜欢咏月的文人恐怕比凤鸣县地里栽的黍都多。
  谢云殊喜咏月,是因为他看着月亮,往往思及己身。
  幼年时父亲病逝,年幼的谢云殊跪坐在榻前,尚且没有生与死的概念。母亲的哭声从一旁传来,素晓轻声而急促地唤他:“公子,哭呀!”
  年幼的谢云殊眨着眼,挤出几滴眼泪来,过了一会无聊地仰起头,心想父亲怎么还不醒过来陪我下棋呢?那时一缕清寒的月色映进来,正落进谢云殊的眼底。
  数年以后,他忘了父亲生前的样貌,却不知为何还记得那一抹月色,就像他也记得,母亲哭得昏过去之后,外祖父和舅舅赶来京城将他带走,乘船前往襄州时,他惶惶不安地往外看,看到的只有高悬在北北天边的一轮弯月。
  少年名士、京城第一美人、谢氏琳琅儿的重重光环之下,真正长长久久陪伴着他,从未离去的,只有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谢云殊凝望着清寒的月色,长睫微垂,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
  晋阳公主曾经说过,要让他永远陪伴在身侧。尽管不知是真是假,但当时谢云殊刚刚和祖父翻脸,正是最孤独无依之时,那句话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被谢云殊死死抓住。
  他愿意相信,愿意相信真的有这一丝他和世间真真切切的牵绊。
  而今他很快就要拥有一个和公主的血脉,一个身体里流淌着他的一半血脉的孩子。
  这个孩子姓什么,谢云殊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个孩子和他之间的联系,就像晋阳公主对他的承诺那样。
  他转过身去,看着床榻上熟睡的景曦,心柔软的几乎要化成一滩水。
  次日谢云殊难得醒的比景曦要晚,待他起身时,据珊瑚说,晋阳公主已经在书房里和楚霁密谈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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