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清淮晓色
时间:2021-12-06 09:30:42

  谢云殊坐下来翻看账册。他虽然从前在裴家时没学过,不过林知州后来友情将林夫人借给景曦,教导谢云殊打理内务的种种学问,谢云殊一向聪明,学的很快,目前已经掌握了绝大部分当家主母的知识手腕。一直到如今,公主府里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他看完账册,算了算时间,正好到了每月检视库房的时候,索性带上人往公主府的库房去了。
  从前谢云殊修习的是名士之道,作为他的贴身书童,宝泓跟着学的也都是琴棋书画,人际来往之类。如今好端端的公子突然被迫转行,干起了大家宗妇的活,更擅此道的素晓被遣送回京,宝泓不得不从头开始,接触从未了解过的知识,好在他也聪明,如今盘点库房是一把好手。
  公主府的库房一向是景曦自己的人来管,但她精力有限,没时间时刻过问,索性让谢云殊带人每月盘点一次,两方互相制衡。
  宝泓带着人蝗虫般涌进库房,谢云殊坐在库房不远处的凉亭下,喝着茶,时不时往库房那边望一眼,就算是亲力亲为盘点库房了。
  见谢云殊的茶喝光了,珊瑚一边又给他倒了一杯,一边讶异地“咦”了一声:“驸马,楚公子来了!”
  楚霁注意到了凉亭里的谢云殊,脚下一转,向谢云殊的方向走了过来,行至凉亭外,微微欠身:“驸马。”
  谢云殊放下茶盏,颔首道:“楚公子怎么来了?”
  “奉公主之命,前来取些物品。”楚霁桃花般的眼眸一闪,显然没有打算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客气又敷衍地朝谢云殊颔首:“比较急,不知驸马可否行个方便?”
  一旁的侍从面露不忿,谢云殊却毫不变色,他温和道:“珊瑚,让宝泓暂且停手,先请楚公子去取公主吩咐的物品。”
  说完,他看向楚霁:“需要派几个人帮忙吗?”
  楚霁乌黑的眼睫一动,掩住眼底神色,淡淡道:“多谢驸马,不必了。”
  谢云殊颔首,没有再说话,只低下头去,继续翻看手中书卷。
  哪怕仪态闲适地坐在凉亭里,他脊背都挺得笔直,碧色衣摆随风而动,像一株萧萧肃肃的翠竹。
  “驸马!”侍从不忿地望着楚霁的背影,“楚公子未免过于放肆,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中!”
  谢云殊淡淡道:“他不是不把我放在眼中。”
  楚霁分明是太把他放在眼中了,否则以楚霁的心思城府,不会表现的如此情绪外露。
  说的确切一点,被楚霁放在眼中的不是谢云殊这个人,而是他如今占据的位置。
  谢云殊一手支颐,眼神平静。
  楚霁的心思藏得很深,寻常人看不出来。但景曦和谢云殊,都不能划归在寻常人一类之中。
  比起楚霁,谢云殊的反应就要平淡很多,分明被看不惯的那个是他自己,然而他却从容不迫,似乎八风不动。
  “楚霁是要动身往京城去了吧。”谢云殊轻声自言自语。
  侍从显然误解了谢云殊的意思,以为谢云殊是觉得楚霁反正都快要走了,没必要和他计较,连忙道:“驸马真是心胸宽广,处事温和!”
  谢云殊:???
  晚间景曦回了后院,果然对谢云殊道:“明日楚霁回京,带走了府中一部分人手,你若是有什么东西想送回京,可以一起交过去。”
  “好。”谢云殊一口应下,“不知楚公子要在京城待多久?”
  景曦看他:“怎么了?”
  谢云殊解释:“我想送几封信给母亲,如果楚公子在京城待得久,或许可以请他帮忙将回信带回来。”
  “可以。”景曦随口道。
  她拂落裙摆上一点不知何时飘落的絮,曼声道:“他一时三刻不会回来。”
  晋阳公主那双妙目不经意地看向了谢云殊:“今日楚霁对你不恭敬了?”
  谢云殊一怔,随即心头一跳——楚霁来时身边没有带人,两人对话的时间也极其短暂,那几句“不恭敬”的话如果会传到晋阳公主耳中,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一举一动,晋阳公主都盯着。
  不是珊瑚,她今日没有离开后院,更不是其他侍从,那几个侍从是谢云殊从京中带来的。
  他突然想起景曦身边那个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实际上神出鬼没身手极其凌厉的承影。
  “没有。”谢云殊微笑着否认,“楚公子风仪过人,怎会有失礼之举?公主误会了。”
  ——他瞬间就想明白:楚霁是晋阳公主的心腹爱臣,自己在公主面前说他的是非,无疑于挑拨离间,只会为自己惹麻烦上身。
  景曦也笑了起来:“那就好。”
  她微笑道:“本宫也觉得枕溪不是这样的人,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再好不过。”
  这是在提点!谢云殊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晋阳公主对楚霁的回护之意!
  他心中一紧。
  不过很快,景曦又道:“枕溪的性情容易惹人误会,你我至亲夫妻,枕溪是我心腹家臣,寻常难免碰面,你担待一二。”
  这句话说完,谢云殊垂首应是,神情平静,但景曦看他的神色,分明有极清淡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出来,并不张扬,却像是生晕的明珠般,难以忽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同学特别能干!明天开始搞事情~
 
 
第70章 回京 ·
  “散朝————”
  朝会已近尾声, 殿中群臣依次序而立,静寂无声。当太监总管梁平长声喊出散朝二字时,群臣纷纷俯首行礼, 随后潮水般依次退出大殿。
  出了殿门,不少朝臣脸上情不自禁地浮出松了口气的宽慰来, 仿佛逃脱了一场灾难似的。
  现在御座上这位皇帝是个性情和软的君王, 但太子死后, 熙宁帝一改温吞的作风,下狠心处置了不少臣子,就连几位国公老臣, 也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虽说自这次处置之后,熙宁帝就解除了对朝臣的禁足,重新恢复了朝会,也没有格外刻薄疾言厉色,但朝臣们无一不是提心吊胆,不敢松懈——别的不说,镇守南州辉日关的郑蝉,到现在熙宁帝都没松口放他回边关。
  郑蝉心事重重地走下殿阶, 一旁的老友见他郁郁不乐,低声安慰道:“荆狄不是易与之辈, 皇上早晚要松口让你回去,边关大军坐镇,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你且放宽心!”
  “我不是为这个发愁。”郑蝉长长吐出一口气, 眉心紧蹙,“我担心的是潇潇的婚事……前几日。”他将声音压得极低, “进宫面圣时,梁平出来送我,问了一句潇潇的年纪,说到了婚配的年龄。”
  友人轻嘶了一声。
  他们在朝为官多年,最知道谨言慎行的重要性。梁平身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不会多说一句没用的话,但凡他开口,话中多有深意。
  问及郑潇潇的年岁,这当然不会是梁平的自作主张,而是熙宁帝的意思。
  在成年皇子均有正妃,郑潇潇的身份又不可能做侧妃的情况下,皇帝问及郑潇潇的婚事会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
  郑潇潇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因为跟着父亲在南州长居,还没有定下婚事,这并不是个秘密。如果放在平时,还能抓紧时间趁着熙宁帝没挑明,给郑潇潇定下婚事,偏偏昭文太子刚死不到一个月,储君薨逝算是半个国丧,这时候订婚,简直就是嫌命长。
  郑蝉步履沉重地往外走去。正在这时,友人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太监总管梁平的徒弟四喜正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个少年公子,杏色团领白玉发冠,桃花眼眸神清骨秀。
  别人倒也罢了,郑蝉却对这张脸十分熟悉,禁不住一怔:“楚公子?”
  少年正是楚霁。
  身为国公次子,晋阳公主亲信,楚霁与许多朝臣相熟,他一路走过来,朝臣纷纷驻足和他打招呼。
  “楚公子回京了?”
  “是。”楚霁微笑道。
  但为什么回京,他却一概不答,只笑着敷衍过去。一直到了郑蝉面前,他才站定脚步,笑吟吟道:“郑大将军!”
  郑蝉颔首,问:“你这是奉命回京办差?”
  楚霁点头一笑:“替公主回京送信——郑大将军,许久不见,改日上门讨一杯茶喝。”
  郑蝉一愣,随即点头:“扫榻以待。”
  楚霁不动声色地在熙宁帝的人面前,将要拜访郑蝉一事过了明路,才笑道:“面圣要紧,先走一步。”
  “他怎么回京了?”友人疑惑道,“难道晋阳有变故,还是真如皇上所说,晋阳公主要回京了?”
  郑蝉顿足凝望着楚霁的背影,眉头没有丝毫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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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身!”熙宁帝迫不及待地道,“将信呈上来,晋阳都说了什么?”
  楚霁从善如流地起身,恭敬道:“公主精心挑选了给皇上的礼,还有一封信,令臣护送上京,不得有丝毫懈怠,如今将信和礼物呈到皇上手中,也算不辱使命了!”
  熙宁帝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道:“你一路上京辛苦,该赏。”
  他话没说完,一眼扫到信中内容,顿时变了脸色,神情微显激动,匆匆将信翻看一遍,大笑起来:“好!好!真是喜讯——梁平,立刻将信给贵妃送去,让她与朕同乐!”
  楚霁不失时机地插口道:“臣上京前,公主还曾笑言,待小主子平安出世,要随景姓,请皇上赐名呢!”
  熙宁帝果然更加喜悦:“晋阳有心了,朕这些儿女里,只有晋阳最得朕心,这个孩子来的也巧——到时候待孩子出世,若是子,就封国公,若是女,就封郡主!”
  齐朝公主的儿子很少有获赐爵位的,女儿多半能得一个县主的爵位。景曦一向得熙宁帝青眼,她早就猜测过,自己如果生个女儿出来,一个郡主的爵位不成问题。但此刻熙宁帝显然喜悦至极,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甚至连儿子也要赐予国公爵位。
  楚霁连忙道:“臣代公主谢圣上恩典。”
  熙宁帝的愉悦几乎要从眼底漫出来:太子之死不但严重打击了他,连带着后宫前朝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景曦的孩子来的恰如其分,正好填补了空缺,带来的惊喜将熙宁帝心头的阴翳冲散了一半。
  “好,好!”熙宁帝喜不自禁,又细细问了半晌景曦的情况,说的嗓子干渴才停下来,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两圈,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府歇息,过两日贵妃兴许会召你入宫问话。”
  楚霁道:“启禀皇上,公主命臣带了两箱礼给贵妃娘娘,另有一名公主贴身侍奉的女官,皇上召她陪贵妃娘娘几日,细细查问公主的情况,岂不更好?臣毕竟只行幕僚之事,公主的事未必事事清楚。”
  熙宁帝果然大悦,颔首道:“好,那就将那女官召进宫来!”
  “那女官现下就在殿外等候。”楚霁道。
  熙宁帝道:“召她进来,稍后朕命人送她去柔仪殿。”
  一直像是隐形人一样站在门外的青衣女子拎起裙角踏进门来,走到大殿中央拜下身去,一举一动仿佛尺子量过一般,极其标准,一望便知,这样标准的礼数,是从宫中出去的宫人。
  “平身。”熙宁帝随口问,“叫什么名字?”
  青衣女官面容平凡,一举一动却从容得体至极:“奴婢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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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元初留在宫中之后,楚霁径直出宫,乘车往国公府去了。
  楚国公今日正好告假在家,没能在皇宫中遇见楚霁,他消息灵通,也已经知道楚霁回京一事。于是当楚霁回府时,就看见父母弟妹全都在正院里,一见他进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霁:“……”
  “儿啊!”他离京许久,国公夫人早抑制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之情,还没等楚霁俯身行礼,已经扑过去将楚霁拉住,“你为什么总不回家,娘想你想的心里发慌!”
  楚霁费力地从母亲的手里挣了挣,没挣动,又不敢用力推拒,只得苦笑:“儿子不孝,让母亲伤心了。”
  国公夫人一片慈母之心,拉住楚霁就不松手,絮絮叨叨说着对次子的想念,就连楚国公连连干咳,都没能打断国公夫人。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二公子大驾回府,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楚霁一怔,回头看去:“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这一章本来挺长,但是实在写不完了,先从这里断开,剩下的明天一起发,大概六千字起步~
 
 
第71章 搞事 ·
  来人正是楚国公世子, 楚霁的嫡亲兄长楚霖。
  看到兄长的瞬间,楚霁难得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愕之色。他下意识望向楚霖拄着的拐杖,以及他明显有异的左腿。如果不是楚霁应变极快, 几乎就要脱口问出来了。
  见楚霁看向自己的腿,楚霖的脸色更加难看, 冷哼一声:“你不是晋阳公主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吗, 怎么晋阳公主没回来, 反把你遣回来了?”
  “好了!”楚国公夫人忙插进两个儿子中间打圆场,“霖儿,你腿脚没好, 快回去躺着,大夫说了你如今不能久站。”
  楚霖的脾气坏了不少,连母亲开口都没能阻止住他,他看向被楚国公夫人挡在身后的楚霁,见他杏衣玉冠,风姿翩然立在那里,有如芝兰玉树,恼恨嫉意再忍不住:“还是说,晋阳公主有了驸马, 就用不着你了!”
  此言一出,顿时人人变色!
  无他, 实在是这话太过阴损,直言楚霁与晋阳公主的风月传闻,不但是诽谤皇族,更将楚霁讥讽为晋阳公主的入幕之宾。
  晋阳公主景曦和楚霁的风月艳闻在京中传的时候不短, 私底下不乏戏谑笑谈。但无论是真是假,这话都不该从楚霖口中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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