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头,又吐出一些血来,太医给皇帝施了针,皇帝即刻入睡了。
“陛下是怒火急火攻心导致吐血,宜休养一段时日,不宜再动怒劳累了。”太医诊断完,对守在床边的褚厉道。
陈缇一听这话,知道表现的机会又来了,马上对褚厉道:“奴才这就去传陛下的旨意,请秦王监国。”
褚厉恭敬不如从命。
旨意一传,却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立了太子,太子人在长安,皇帝病重却命秦王监国。
东宫
魏檀玉今日坐在花园里,太子心情好,非要给她画像。
静坐的美人已跃然纸上,她身后是暮春的花园,地上落红纷乱,簌簌无风花自亸。太子总觉得画里还少了点什么,看了许久,才想明白,若是她胸前再抱一只金色的狸奴就好了。
凭着想象准备去添,毫尖刚点在美人胸下,陈元步履匆匆过来:“不好了,殿下,宫里传来消息,陛下病重,命秦王监国,秦王此时,正在宫中。”
太子丢了笔,僵在那里。
魏檀玉也极其意外,太后出殡那时,皇帝虽然极其哀痛,但身体看起来还算硬朗,怎么突然间就……难道就要不行了?如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皇帝薨逝褚厉登基比前世要提早了一年多。
“太子妃,”太子悻悻地说,“孤不能陪你了,要入宫去看看父皇。”
“殿下去吧。”
太子转身,衣裳也没更,直接往出东宫的小路而去。
飞霜殿里。
太子和褚厉兄弟相见。
褚厉没拦,陈缇却拦着太子去见皇帝:“太子殿下,陛下已经睡了,太医吩咐,需要静养。”
“孤只是去看一眼。”
陈缇道:“陛下刚刚吐了不少血,太医再三叮嘱需要静养。殿下此时进去,也无益于他的龙体啊。”
“父皇好端端地,怎会吐血?”
褚厉道:“被五弟气的。”手中密报丢给太子。
太子一看韩王干的糊涂事,觉得父皇被气吐出血也不意外了。“羌人结成联盟后必会举兵攻打最近的河湟,五弟已在回长安的路上么?”
褚厉不理会太子,指挥陈缇:“去拟两道圣旨,快马加鞭,分别送去给河湟和陇西节度使。河湟需保持战时戒备,日夜警惕羌人来犯,陇西即刻抽调精骑一万支援河湟。再传左右千牛卫和领军卫四位将军,速速进宫来见本王。”
太子听他一副君王的口气处理国事,道:“父皇让四弟监国,可有圣旨?”
褚厉笑着,已看透太子心思。
陈缇一边拟圣旨一边道:“陛下口谕让秦王殿下监国。”
太子越过二人,仍是执意朝皇帝寝殿里去了。
皇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昏睡着。
“父皇。”太子轻声喊了句。
这时听闻消息的皇后也赶来了床前。
皇帝没醒。皇后忍不住哭嚎出了声。
陈缇进来请二人出去,说皇帝需要静养。
皇后瞪他一眼,不敢在皇帝床前喧哗,走出去才威严十足地说道:“陛下病重,不能理会国事,太子身为储君,理当监国。”
陈缇仍坚持为秦王说话:“可陛下口谕让秦王监国。”
“太子才是储君,若让秦王监国,满朝文武心中都有疑虑,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引发朝政内乱。”
褚厉道:“母后放心,儿臣也不想担此大任,只是父皇已让陈缇传了口谕,满朝都知道了,儿臣也不敢违抗圣意。父皇只是睡着了,很快便能醒来,母后若是觉得儿臣监国不妥,大可等父皇醒来向他提议更换成三哥便是。”
门外的内侍进来禀道:“秦王殿下,左右千牛卫和左右领军卫四位将军到了。”
“进来。”褚厉看着皇后和太子送客:“儿臣要和四位将军议论军政要事了,还请母后和三哥移步。”
皇后无话可说,只能和太子一起离开。
早朝,以太傅为首的朝臣对秦王监国颇为不满,但皇帝下了口谕,他们又不得不遵从。
褚厉让陈缇当朝宣读河湟节度使发来的密报。
众臣纷纷叹息,太傅更是痛心疾首。太子料的对,韩王事办不成,但太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韩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给办砸了。
这一通滥杀无辜,西羌残余势力结盟,卷土重来日必怀着天大的愤恨,只怕不久又要和大越开战,百姓随之遭殃。
褚厉知道太傅这群支持嫡长子的老臣心里不服,说道:“诸位放心,父皇龙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宜过度操劳。诸位听了密报后心里应该明白,西羌人这次被韩王彻底激怒,又结成了同盟,很快就会集中势力攻打河湟泄愤,父皇才让本王监国,以便本王全权应对此事。重要的决策,本王仍会呈给父皇决断。”
众臣也无话可说了。毕竟在应对西羌人的事情上,再无人比秦王更有能力。
长安城外,晨雾朦胧。晓色里,韩王凯旋的队伍缓缓行进着。
延机策马并在韩王身侧,一路都在拍韩王的马屁。“殿下此行,将西羌一网打尽,助陛下实现了河山一统。今日面见了陛下,陛下必定对殿下大加奖赏。”
韩王笑道:“都是你献的好计策。本王真是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竟让太子秦王和太傅看得如此复杂。说起来,本王有今日的功劳,还要感谢秦王。谢他当初没有趁胜追击,把西羌赶尽杀绝,给了本王立功的机会。”
到了皇城外,延机与韩王分别:“陛下一定会厚赏殿下的。”
韩王看也不看他,领着同去的一名将军,一起入了宫门。
大明殿里,早朝正在进行。
内侍突然进来通传:“秦王殿下,韩王殿下回来了。”
褚厉停下来,不继续说了,点头示意让韩王进殿,群臣都往殿外看去。
韩王两只脚跨进殿内时,他察觉这两旁的文武官员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归来前他已经修书到长安,这些人定然已知道了,所以才对自己这样瞩目。他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殿中。
龙椅上空空的,没有他的父皇。韩王很快扫到了龙椅之下设了一张几案和麒麟椅,坐着的人正是秦王褚厉。
韩王觉得看着自己的褚厉此刻的表情是:笑里藏刀。
“五弟辛苦了。”褚厉皮笑肉不笑。
太子都站着,秦王竟紧邻着父皇的龙椅坐在御前?这是怎么回事?“父皇呢?四哥怎么坐在这里?”
“五弟有所不知,父皇之前收到了一份密报。”褚厉顺手将密报丢去他脚边,“得知了五弟的丰功伟绩,情绪有些激动,暂时将国事交由本王处理。这些,都是数日以来满朝文武弹劾五弟的折子。”顺手一挥,将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也挥落过去。
“不是这样的。”韩王看了密报,也看了一些弹劾的折子,辩解道:“羌人已被本王率领的精兵杀绝了。本王临行前,让河湟节度使派兵从速进驻西羌领地。如此一来,西羌的土地就都是大越的了,定是河湟节度使没听本王命令。本王要见父皇。”
太子忍不住道:“五弟还是想想怎么赎罪吧。父皇派你是去言和的,不是去滥杀无辜的。你激起了西羌人前所未有的愤怒。西羌残余势力已经结成了同盟,对河湟蠢蠢欲动,想不到你不但没有意识到错误,竟还沾沾自喜。”
“我要见父皇。”
褚厉看了眼跪在韩王身边的右武卫将军,问:“你随韩王同去,为何不阻止韩王?”
右武卫将军磕头道:“属下劝了,韩王不听,派人将属下绑起来了,还拿剑比着属下的脖子。属下愧对陛下,想着面见陛下之后以死谢罪。”
褚厉又问褚殷:“韩王知罪吗?”
“你敢处置我?我要见父皇。”
“本王处置韩王,韩王不能心服。那就暂将韩王押入大牢。等父皇醒来定罪。”
“褚厉,你混账!父皇没有发话,你敢将我收押?”韩王叫嚷着,被两名将军上前拖出了殿外。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周遭响彻犯人的鬼哭狼嚎。褚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重生一世,竟然又落得了个蹲牢狱的下场,还是拜褚厉所赐。他明明对许多事情已未卜先知,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夜里,褚殷在草垛里翻来覆去,仔细盘算自己连连失利的几件事情,直到三更才终于开了窍,这几次失利,都是听信了和尚延机的话。
第二日一早,韩王妃第一个来看他,挺着孕肚的女人将膳食送进来,扒着铁栏泪如雨下:“殿下放心,妾身会想办法救殿下出去的。”
“就凭你?”韩王鼻端嗤笑了一声,冷冷问道:“延机在哪?叫他来见我。”
“法师已不知去向。”
果然。自己是中了奸计。延机不是褚厉的人,难道是太子安插的人?
呵——好在自己重生一世,知道些前世的事情,手里还有一张关键的底牌。
“你回去告诉张幕僚,按照本王和他之间商定的计划行事。他很快会交给你一些东西,等父皇醒来,你想办法,呈到父皇面前。”
“好。”
韩王握住她的手道:“我能不能出去与你和孩子团聚。全在你了。”
韩王妃含泪点头:“妾身马上就回府去。”
延机屡次设下有漏洞的圈套,但有一点是说对了,魏檀玉是褚厉的软肋,且是太子的女人,他要用她来狠狠打击太子,也要让褚厉方寸大乱。
第56章 . 预言(晋江独发) 你这胎生的是龙子……
太子这几日入宫频繁, 魏檀玉从他那里得来消息。皇帝苏醒了,但说不了多久的话,当着皇后和太子的面, 依然口谕秦王监国。
太子提到这事时,表面上若无其事,三言两语轻松道出,过后自嘲地笑了笑,侃道:“太子妃,你说,父皇是不是很快就要废了孤立四弟为太子了?”
这是前世的故事走向。她听后沉思,太子也陷入沉思。前世的太子因为什么直接的理由被废,她不记得了。太子却记得一清二楚。
前世, 秦王与西羌一战得胜归来,带回来的,还有西羌各部落的降书,降书中称,西羌各族各部落从此以后甘愿臣服大越,年年进贡。皇帝大喜, 皇宫大摆庆功宴, 宴请群臣。
就在一群朝臣跟在秦王身后溜须拍马的时候,太子和太傅联名上了道奏折弹劾秦王的欺君之罪。
称已得到确切消息, 秦王实际上以水土肥沃的河湟之地换了西羌各部一纸降书, 河湟之地门户大开, 遍地都是西羌人,而河湟节度使已经不知所踪,传言说其誓死不同意迎羌人入内,被秦王秘密除掉了。
秦王此举是为个人功名出发, 并非真心为了社稷万民考虑。西羌也不过假意臣服,意图先占河湟,再徐图中原腹地。
太子和太傅恳请皇帝派人彻查此事。
皇帝当日召了太子入宫,问他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希望如何处置秦王。
太子坚定答:“秦王枉顾社稷和百信利益,个人权欲熏心,出卖国土,又滥用兵权杀节度使,欺君罔上,犯了数重死罪。”
皇帝却什么也没有说,叫他退下了,第二日再召了太子和太傅一起入宫。
太子没有料到,奏折里提到的河湟节度使是日竟然出现在皇宫。
而他入长安,已于多日前秘密向皇帝修书禀过了。引羌人入河湟也是河湟节度使、秦王和皇帝早就秘密商议过的,目的是让西羌人学习河湟人的稼穑之术,下一步,皇帝计划让河湟的军民进驻西羌领地,带去先进的农具,实地开荒,再引水通渠,以促进两族融合。
同日,皇帝下旨废太子改立秦王。废太子理由两条,其一,排挤兄弟,妒兄弟之功,同室操戈,不仁不义,失了为君之德;其二,结党营私。革去了太傅等人职务。
被废了太子之位的褚荀从飞霜殿出来,看见红彤彤的夕阳如一块胭脂饼,正朝皇城外连绵的群山迫近。那一瞬间,褚荀泪流满面。
“孤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御阶之下,秦王被几个大臣簇拥着走上来,褚荀听到他们议论纷纷,已经改口唤褚厉“太子”。
看见被废的褚荀,一群人停了脚步。
褚厉和他相视着,随口打了声招呼,越过他朝前走。
褚荀坚定说道:“四弟,你把羌人引进河湟,就是在引狼入室。我不知道,你是真为社稷万民着想,还是在为个人私利着想。”
褚厉停顿住,问:“三哥还有别的话吗?”
“有。行兵打仗,我不如你。玩弄权术,我也不如你。”
褚厉拔腿走了。
太子从思绪中回神,又自言自语:“孤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父皇要拿什么罪名来废孤呢?”
“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应不会如此快的,事情都是不断变化的,许多事情都和从前不一样了。”魏檀玉嘴上如此安慰太子,心里却早已开始打起如意算盘。
红蓼按照吩咐,把金银珠宝首饰都清点了一遍,说:“太子妃,您的所有财物都在这了。”
魏檀玉一眼扫去自己都吓了一跳,从嫁入东宫的第一日起,就开始疯狂囤积金银珠宝首饰。不到一年,竟囤了好几个大箱子,这还不算郑国公府给的陪嫁。
她走过去,翻了翻,道:“把那些稀罕的宝贝都挑出来。”
红蓼挠头:“太子妃,您的那些珠宝首饰件件都是稀罕的宝贝啊。”
“我的意思是,那些稀世的,当世只有那么几件的。拿去典当,当铺老板一眼就能看出首饰主人身份的。”说着抓了一把,看着件件都熠熠生辉,珠光璀璨的,心想拿去典当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公主皇妃佩戴的,也难怪红蓼为难,道:“罢了,首饰都先拿走吧。”
红蓼不解她清点这些首饰是要做什么,一种犯了事要跑路的架势。只好听从吩咐把首饰箱子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