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她揭棺而起——往生阙
时间:2021-12-07 09:39:55

  他心思乱了许多,却在红衣身影出现的一瞬间骤然回神。
  “善水小兄弟?好久不见。”
  少女声音轻柔婉转,她依旧着艳丽红衣,几步跳跃,来到钟长岭身前,一字一顿:“巫族大长老?”
  钟长岭好似头脑被猛地敲了一击,立刻清醒过来。
  他方才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差点就要完全臣服在那位魔神下了,刚才甚至想跪着把权杖交给他。
  青年一咬舌尖,渗出些许血腥味弥漫在口中,他若无其事笑笑:“秋葵姑娘,好久不见。”
  少女笑意盈盈,目光似有似无从他身上掠过,后者心下焦急,他自然对秋葵在此处的原因好奇,却又不敢问。
  秋葵往前踏几步,向男子走去,那位身上迫人的巨大威压似乎对她丝毫不起作用,少女的步伐依旧轻盈,笑声依旧婉转。反而是那位先开口询问:“此行可顺利?”
  秋葵点点头:“时间不多了。”两界壁垒不断削薄,那头随时都有可能入侵。
  男子不悦:“可我魔族大军还未完全复苏。”
  秋葵笑道:“无妨,让人族全部转修魔修功法也够了。”说罢,她细细道来,“万象门、洞真派、伽罗圣教、圣月宗,皆开始修行魔门功法。”
  如果说前面的话,钟长岭还半懂不懂,后半句话则令钟长岭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秋葵放他在这儿听,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个消息,闻言笑道:“为什么不可能?”
  “可是,可是他们是道修啊……”
  “道修又如何?现七曜宫宫主不照样是道修转来的吗?说起来虞知微还曾是太虚门中人呢。”
  “可是,那些宗门不会同意的吧?”钟长岭悲哀地想,难道在自己隐藏的短短一段时日,整个人族就全军覆没了吗?
  秋葵哈哈笑出声,眼里满是对青年天真话语的怜悯:“你以为,那些宗门为什么能开始修行?自然是他们的宗主也愿意呀。”
  钟长岭脸色一白。
  这些宗门的宗主……全都是么?
  他急切地问:“那太虚门呢?”
  这句话秋葵没有回答,反而那位男子轻笑了一声,好像被一只虫子的可笑行为逗笑了一瞬。
  “太虚门呢,太虚门又怎样了?”钟长岭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不管师父是被迫,或是自发,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钟长岭似乎都有些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他站在原地,那两人并不给他正眼看,又不让他走,一时间他也无处可去,只能站在原地,听他们继续说话。
  朦胧间,钟长岭头脑里冒出一个疑惑。
  秋葵到底是什么身份?
  秋葵继续道:“即便那些宗门的宗主同意了,要让道修全部转魔修,也有些困难。人族虽不济,这些年还是出了些硬骨头的。”
  男子声音明显多了几分重视。
  “说起来,顾辞酒,抓到了吗?”
  秋葵摇摇头:“没有,此人极擅隐藏,行踪不定,我等找不到他的踪迹。”
  “一旦发现,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处死。”
  “自然。”秋葵轻松应下。
  钟长岭在一旁听了齿冷,他很想传音给师父让她注意,又按捺住了冲动。他明知那两人的对话不是自己能听的,却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五色熔浆还有些,想来是它忍不住了,主动奉上了五色石。好叫我们填补。”秋葵语气惋惜,“只可惜,用于融炼五色石的三昧神火不多,现下只有罗睺练成了。”
  “那就让他来炼。”男子声音顿了顿,“右护法还未找到?”他本隐约感知到了右护法的方位,却不知怎么的又察觉不到了。
  罪魁祸首叹息一声摇摇头:“不曾找到,也不知当日转世时出了什么差错,他到现在都未觉醒。”
  “右护法之位不可空缺,他既不醒,就换旁人。”
  钟长岭在一旁抓心挠肝,短短几段对话,既提到了各宗派宗主,又提到右护法的失踪,他知道魔族当年除魔神外又有左右二位护法,最神秘的左护法早已出世,密谋许久,右护法却不知踪,原来魔族也在找他吗?
  他见过巫族参拜的三座神像,现下回忆起来,左护法的形象……分明是一位女性。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秋葵对魔神的态度、她提起右护法时的口吻……莫非,就是她么?
  右护法换旁人?又要换谁?钟长岭心想,新上任的其他几宗宗主都是魔族的棋子,他们实力不容小觑,有没有可能就是他们?或是其他的魔族?
  还有,他们说的没时间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钟长岭刚回过神,又是一身冷汗。
  他才发现,那两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在了自己身上。
  是了,他们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在这里偷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
  秋葵摩挲着下巴, 笑意盈盈:“依我看,这位就不错。陛下觉得呢?”
  即便早就猜出了那位男子的身份,乍一得到确认, 钟长岭依旧不能控制住面上的惊愕之色,他很快冷静下来, 按照巫族的礼仪, 慢慢弯下膝盖, 双手平直高托起权杖,再度行礼:“见过……陛下。”
  那是一个表示臣服的姿态。
  只听到轻呵一声。
  钟长岭刚才散去的压力重新覆盖上心头,他听到对方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向自己慢慢走来, 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心跳鼓点上,浑身不知不觉间绷紧,有个呐喊的声音叫他快逃,可他只能保持着臣服的姿态单膝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对方在他身前停下,钟长岭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那位随手握住他恭敬奉上的权杖,没什么意义地又笑了声,钟长岭一动不动,任由他将权杖拿去, 调转个头,以权杖蛇形尖端在自己头顶一敲。
  同时响起的, 还有他略微嘶哑的问话:“你来晚了,为何?”
  钟长岭懵在原地。
  方才那一击并不重,至少于他而言,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可他却恍若当头浇下一盆冰水, 浑身仿佛褪去了一层紧紧裹住的皮囊般,整个世界顿时在他眼前清晰不少。再一听得问话, 他下意识回答:“师父让我晚些来。”
  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妙。明明记着不能说,怎么又交代了出去?
  “师父?”尾音上扬,明显不悦。
  钟长岭抿抿唇,想瞒住,可他的嘴却不受控制般继续说:“师父将我从海底接出来,命我继续等待,不要贸然进中原。”
  不要再说了!不能说了!
  “你师父?天玑真人?”这话嘲弄意味颇重,钟长岭自然听得出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上心,嘴巴却依旧不受控制:“是,我师父为天玑真人,现在是太虚门宗主。”
  一片短暂的寂静。
  那位说话并不如人族修士传闻般凶恶,不过冷淡些而已,甚至带点儿不紧不慢的意味。可钟长岭却绷紧了心弦,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他在害怕,那种没来由的畏惧和从骨子里放出的敬畏,令他整个人都不敢动弹,只能任由对方犹如实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他到底想问什么?他想知道什么?自己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钟长岭快要被这寂静给逼疯了。
  “和我说说你师父吧,她是个怎样的人?”那位又问,好似自己只是好奇。
  不,他怎么可能只是好奇,他是不是盯上了师父?想要从太虚门开始下手?
  不能说!
  钟长岭死死地咬着唇,他感觉自己一张口就会说出些不该透露的门派机密。可来自对方的暗示太过强大,一根弦两头来回拉锯,叫他额头都冒出了汗水,喉咙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声。
  忽地,秋葵轻轻笑了一声。
  这声毫无理由的笑几乎是在一瞬间缓解了钟长岭的压力,他整个人没跪住,瘫软在地上,依旧不敢抬头。
  他有种直觉,自己若是见到了那位的真面目,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秋葵笑道:“可真是对师门忠心。”又瞥向那位,“他才多大?要是想知道万鹤笙的事儿,不如去问问旁人,也比他这个小娃娃来的强些。”
  钟长岭心里更加惊讶,秋葵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对魔神这样说话?
  她不会真的就是那位左护法吧?
  她曾与自己师父相谈甚欢,师父精通占星术,还为她测算,师父知道吗?
  “小娃娃?”那位嗤笑一声,“我都很好奇,为什么要收这么个小娃娃?就凭他也能代替右护法?”
  钟长岭的心狂跳起来——什么意思?让自己代替右护法?
  偏偏这时那位又转了话题,挑剔道:“还是不够。”
  什么不够?
  钟长岭识趣地没问。
  那位将权杖重新递在他身前,恰好是一个伸直手可以托举够着的位置,对方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独断感:“巫族部落,受我之命,拿下西域伽罗圣教,以修魔功。”
  容不得钟长岭拒绝,他已下意识接过权杖,深深低头:“是!”
  “将密乘戒室,和伽罗圣教所有舍利子带来。”
  “是,属下立刻就去。”
  他再度不受控制地站起,握紧权杖向外去,自动落在一处山头。在那里,其余巫族部落的族民们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钟长岭到底没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他紧紧地握着权杖,直到手心都出了密集的汗,青年站在大批族民面前,将那位的命令复述了一遍。
  果然,他听到了欢呼声。
  对巫族来说,在战场上死亡也好过藏在隐匿的地方苟且偷生,若说以前遵从命令不得不藏身海底也就罢了,魔神复苏后他们依旧在躲藏,这令不少族民十分暴躁。而现在,他们的利爪与鳞片,浑身的力量,都有了用武之地!
  钟长岭望着眼前族民们热血沸腾的模样,心却一点点冷下去。他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却不得不按照那位的命令去做,一如他前几年的人生,从未有过自己的决定,步步都是身不由己。
  “现在重整行装,立刻出发!”
  中原内同样有一座大型传送法阵,可直接通往西域。钟长岭带着巫族浩浩荡荡往传送法阵所在方向去,立刻引起了其他异族的注视。
  他诡异地从那些注释中品味到了些嫉妒,羡慕的情感,有些哭笑不得,更多是无奈。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带领着异族去攻打其他宗门,而他偏偏还不能拒绝。
  他像一个被线拴住的傀儡,一举一动皆不由己,认命地领了牌号,将巫族简单整合成一支军队,忙活完后,总算开启了传送法阵。
  远处,山上,一男一女身影仍在原地。
  没有人敢偷听他们的对话,因此也就没有人发现,这二位几乎要吵起来。虽然他们的谈话依旧和气,可字字句句都带着隐晦的机锋。
  “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陛下何意?”
  “右护法是本座创造最成功的作品,在他的庇佑下,巫族欣欣向荣。其余各族虽然没有右护法带领,到底也活了下来。为什么……唯独右护法转世不知所踪?又为什么,唯有巫族遭到了灭族之祸?”男子声音不紧不慢,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盯住了秋葵。
  连带着远在南洲太虚门漆吴山的万鹤笙也察觉到了注视之感。
  秋葵依旧在笑:“陛下发现了?”
  话音刚落,后者气势大盛,凶狠磅礴的向秋葵压去。秋葵不过一具化身,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想着反抗,于是顺理成章的,随着那股气势压迫倒在地面,口吐鲜血。
  “陛下何不想想,您试图效仿当年那位造人之功登上神位,可巫族和人族到底是不同的。这一份功,真的是功绩吗?”
  “人族诞生就是功绩,巫族凭什么不能夺过来?”
  秋葵咳嗽一声,再次吐出一口血,面色愈发苍白,双唇沾了血倒更加殷红,她毫不在意口中涌出的鲜血,说道:“功过评判也要看是谁,它造出了人,自然可给自己记一功,顺带令万物以人为灵长。我等本就不是他的造物,还要造出和人族抢夺资源的其他种族,又怎知它不会给我们记上一笔?”
  “本就是争夺,何惧它记多少笔?人族灭后,它再不情愿,也需接受。”
  秋葵便哈哈笑起来:“可是陛下,我怎么觉得人族不会灭?即便我等数千年前征战四方,几乎屠尽了人族,可陛下现在看看,这四海八荒的统治者又是些什么?”
  那位反而平静下了下来:“从前有这片天地相助,现如今,天地势弱,欲帮人族也不得。”
  他话锋一转:“你既认为人族不可灭,又为什么数百年如一日地削弱人族?”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年人族修士中流传的丹药固本一说、宗门选拔弟子途径固化、各宗派之间渐生的嫌隙、宗门逐渐讲究礼法规矩而轻人情等行迹,甚至不少有误功法的流传,都与她有关。更不用说现在不少宗派的宗主,根本就是她的傀儡。
  人族想反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他不以大军压境,光凭这位左护法慢慢蚕食,几百年下来,人族也废了。
  秋葵笑道:“人族不可灭,全因人族是这片天地根本,可属下又没说过,人族不可废。”
  她终究是魔族,自然会站在魔族的立场思考。
  那位慢慢直起身,连这带着方才山呼海啸般的威慑也慢慢减轻,让秋葵得以放松心神,大口大口喘气。他又问:“所以你觉得人族不可灭,只可废。那你就要灭了巫族,是么?”
  “并非如此。”秋葵咳嗽一声,道,“我仅仅针对右护法一人罢了,巫族仍可苟存。”
  “死而复生一次,巫族现在的确仅仅只能苟存罢了。”站在秋葵身前的高大阴郁男子微微眯起眼,他在残魂时会免不了脾气暴躁、目光短浅。现如今,他的力量回归,连带着理智也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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