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肆转头去看他,裴景瑶眼中没有任何难过,反而专心致志看着自己手中的兔子花灯,眉眼间皆是欢喜。
云肆牵着他的手的力道紧了紧,她道:“你若喜欢,往后每年我都给你买。”
裴景瑶晃着花灯的动作停下,他转头去看云肆的眼眸,心中如被扎了一般猛然一颤,接着便垂眼不敢再去看她。
他极小声的应了一句:“好。”
裴景瑶呼吸有些不稳,握着花灯的手也用力到泛白,他被云肆牵住,周遭的热闹却已全然入不进他的眼,他满心都是云肆方才的那句话。
每年都买……她说的可是真的。
裴景瑶小心翼翼偷瞄一眼云肆,却看见她神情认真的凝视着前方,脚下步伐也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他顺着云肆目光所及之处望去。
几个小孩子三三两两围在四周,一旁卖糖葫芦的小贩正乐呵呵的收了钱取下糖葫芦递给孩子们,小孩子举着糖葫芦,撒欢一般跑的飞快。
裴景瑶眨了眨眼,顿时站在原地,云肆见他不动,转头问道:“糖葫芦,不想吃吗?”
裴景瑶爱吃甜,云肆以为这种糖葫芦必能讨他喜欢,结果怎么站在原地不动呢。看着男人莫名泛红的耳根,云肆又撇了眼糖葫芦摊,卖糖葫芦的是个年轻女人,她眼中情绪顿时变得十分怪异。
裴景瑶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小孩子,面上更是羞涩,他轻轻晃了晃被云肆牵住的掌心,喃喃道:“都是小孩子去买。”
云肆恍然大悟,合着是羞这个,她眼中笑意浓重,牵着裴景瑶的手便走向糖葫芦摊位上。
她笑道:“你年岁又不大,也合该算个孩子。”
小贩见二人过来,连忙笑道:“夫人与夫郎要买几个糖葫芦?”
云肆看了眼裴景瑶,回道:“拿两个吧。”
“好嘞,祝夫人与夫郎往后的生活就和这糖葫芦一样,甜甜蜜蜜!”
糖葫芦左右也不占肚子,他爱吃便多拿几个。裴景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肆的神色,这一路走来他二人都被当做妻夫,裴景瑶开始还想担忧云肆会心生不快,可她却没有丝毫反驳,好似就是这般一样。
接过云肆递来的糖葫芦,裴景瑶很自然的分给了云肆一个,她虽接了过去,却道:“我替你拿着,吃完再向我要。”
裴景瑶猛然想起,云肆曾说过她不吃甜,脸上立刻有几分尴尬,他不是故意要云肆帮自己拿的。
糖葫芦个头有些大,外头挂着一层蜜色的糖身,看起来十分诱人,云肆见裴景瑶伸出舌尖舔了口蜜糖,喉间不自觉滚动一下。
她压下眼中的晦暗神色,专心致志带着裴景瑶在这灯火通明的长街游览,裴景瑶吃糖葫芦时仍被云肆牵住手心。
她们逛了快一个时辰,幼时对此的记忆早就消失,这应算是裴景瑶头一次来游灯会,眼中满是新奇,他看向什么云肆便总是想为他买下,后来裴景瑶也不再好奇的看向那些摊贩。
云肆担忧裴景瑶走的腿疼,便带他去了一间茶楼的三楼雅间,既清净,又能在楼上俯视街上的花灯,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清雅之地。
游灯会重在‘灯’这个字,登高赏灯才能看的全面,这雅间是她提前包下的,地理位置极好,裴景瑶知晓时还惊讶了许久。
云肆笑道:“不必惊讶,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上楼时还有个小插曲,来游灯会的多半是年轻男女,其中自然有男子是为寻得如意妻主而来,云肆看着年岁不大,样貌又是其中佼佼者,只是眉宇间的矜贵与傲气看着便非寻常人家的小姐。
何况她身旁还有一位气质温雅的清丽男子相伴,令本有心搭讪之人也没了胆量。
只是总有些心气高的,觉得自己能与之相配,在云肆踏入茶楼后,便有位小厮悄然走至她身边。
“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第26章 . 我夫郎不愿意 云肆对小厮……
云肆对小厮的话置若罔闻, 径直带着裴景瑶走向楼梯拐弯处。那小厮见此一慌,连忙又在楼梯上拦下云肆,女人眉头一皱, 眉目间满是不耐。
“让开。”
小厮为难道:“小姐,我家公子……”
云肆撇了他一眼,那眸中如深渊寒潭的神色令小厮话语一窒, 不自觉的侧开身子,令女人牵着另一位男人的手从他面前走过。
小厮在她走后怔愣了许久, 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从未见过那般的眼神, 好似兽眸一般, 下一秒便会猎杀他。
坐在二楼雅间的一个小公子急得跺脚, 他看着自己愚笨的小厮,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就连请个人都不敢。
待云肆上了二楼,抬眸便见一位蓝衣小公子款款向自己走来, 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他面容姣好,眼尾带着丝丝勾人媚意, 眉宇尽显高傲, 一看便不是个好惹的主。
见云肆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见他捏着帕子的手腕一软, 那条带着浓郁香气的水蓝色帕子飘过云肆面前,悠悠飘落在地。
他捂唇讶异, 娇声道:“小姐……”
目睹全程的裴景瑶神色一暗,他撇了眼正被云肆牵住的手腕,正想错开身子往后退一步,云肆好似预判到他的动作, 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只见云肆的步伐缓缓停住,脚下正好踩在那方手帕上,这下不只是蓝衣小公子面容一怔,就连裴景瑶的眸中都染上惊诧。
大梁丢帕子向来是男子对女子的一种钦慕表达,就算女子无意于男子,也合该是绕开而行。
而云肆竟是直接踩上,这般出乎意料的举动令谁也没想到。
小公子娇嗔一句,眼中已染上些愠怒,“小姐也是来参加游灯会的吧,怎滴这般不解风情。”
见他身后的丫鬟小厮将道路堵的满满当当,云肆挑了挑眉,轻笑道:“要我帮你捡?”
小公子没想到云肆竟把这邂逅的手段大大方方说出来,面上立刻有几分挂不住,他正蹙眉看着云肆,只听她接着道:“可是我夫郎不愿意。”
站在她身旁的裴景瑶猛然瞪大眼睛看向云肆,她说的夫郎可是自己,裴景瑶呼吸都重了几分。许是她对这男子无意,想要避开的手段罢了,裴景瑶强迫自己莫要多想。
小公子好似这才发现她身边站着个人一般,他目光很快从裴景瑶脸上扫过,随后又嫌恶的移开视线。
眼神也带上几分轻蔑,毫不客气嗤笑道:“一个破相的丑八怪,也配被娶回去当夫郎?”
见到自家主子嘲笑,他身上的丫鬟小厮也跟着讥讽起来,云肆看着裴景瑶越来越低的头,像是要把头埋进胸前一般,眼中寒意逐渐结冰。
“破相又如何,照样比你这丑恶样貌好看的多。”
她说罢抬手挡在裴景瑶眼前,指腹微微划过他的睫毛,再转头冷眼往向这不识好歹的小公子。
只听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是栏杆嘎吱嘎吱的摇曳,几声重物掉落之声。
裴景瑶眼前遮挡消失,他看见那几个丫鬟小厮竟直接被踹下二楼,那蓝衣小公子正不可置信的尖叫。
梁荣捂着脸震怒,“你竟敢伤我!你可知我是谁?我姑母在廷尉当值,你且等着!”
云肆轻嗤一声,将他的声音置之脑后,一介廷尉狱卒而已,竟也敢拿来威胁人。
倒是裴景瑶在听见‘廷尉’二字时指尖一颤,他未敢停步,只乖巧跟着云肆一同进了雅间。
他早已不是从前的裴景瑶,那些人也合该同他没关系了才对。况且方才云肆是在为他出头,裴景瑶悄悄抚上自己脸颊处的疤,又在云肆看来时收敛眼中情绪。
楼下的喊叫声全被隔绝门外。
小二为难的看着蓝衣公子与早已上了三楼的一对男女,哪个看起来都得罪不起,她快急哭了。
见那对男女都身影消失在三楼,她连忙跑出去道:“梁公子,您没事吧,要不要小的给您寻个大夫来。”
“滚!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废物!”
梁荣甩袖离去,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曾受过这般羞辱,此刻更是捂脸哭着跑到马车上,他定要向姑母哭诉,这城中竟有如此猖狂之人,不抓进诏狱成何体统。
这点插曲很快便被云肆抛之脑后,她与裴景瑶进了雅间后便放开男人的手,他那白皙纤细的手腕被云肆掐到有些泛红。
裴景瑶倒是不在意,就是云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未想到这点力道就能掐红,裴景瑶的皮/肉也太嫩了。
雅间内有专用观景的栏窗,此刻裴景瑶正站在栏窗前吃着第二根糖葫芦,花灯则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一块糖衣被黏在唇角,他粉唇一扫,糖衣便被勾入唇内。云肆站在他身后,裴景瑶被发带编在一起的发丝有些松动,丝丝秀发垂在耳侧,掩住他面上神情。
云肆抬步走至他身旁,“我似乎从未问过,你为何这么喜欢吃糖?”
裴景瑶喉结一滚,咽下嘴中酸酸甜甜的果肉,垂眸看向街上的吆喝叫卖声,那真实的人间烟火,是他活了十八年来第一次接触到。
他不是裴府那足不出户规矩甚严的大公子,也不是在街上躲躲藏藏的流浪乞儿,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人。
裴景瑶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幼时家中管得严,不许我多食甜,而今长大了,便总想多贪嘴几回。”
因为云肆对他的纵容,裴景瑶才想多吃一些甜,就算以后再也吃不到了也好,这几个月的甜,已够他用余生去回味。
云肆看着他收敛眉目温柔的模样,夜风吹起男人额角发丝,她垂眸扫过裴景瑶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与勾/人的身段,喉中竟有些饥渴之感。
裴景瑶今日透着一股清丽又勾人的韵味。
崖安说的不错,这身衣裳确实十分衬他。
云肆站在他身侧看向裴景瑶,那糖葫芦眼见着只剩三个了,“贪嘴几回便好,若日日都吃,小心吃坏了牙。”
裴景瑶见云肆如此说,还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吃了太多糖,面上神情立刻有些担忧,舌尖在自己唇内滚了一圈,竟真的开始忧心自己吃坏了牙。
他忧虑的模样竟也十分勾人,云肆忽而心思一动,她轻哄声道:“莫怕,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吃坏了。”
见裴景瑶毫无防备的微张开唇,云肆眸色忽而一沉,她抬手揽过裴景瑶的腰肢,低头便吻了下去。
一如想象中的温软,还带着丝丝甜意。
可怜的三个糖葫芦被裴景瑶震惊之下失手扔在地上,他睁大眼眶无措的看着面前之人,浑身僵到动也不敢动。
见他这般生/涩无措模样,云肆坏心掐了把他腰间软肉,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了句,“闭眼睛。”
唇/齿交/缠在一起,在云肆的温柔引导下,裴景瑶那僵硬的身子也逐渐变软,他双手紧紧抓住云肆的衣衫,唇中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
见裴景瑶几近窒息,云肆才不舍的放过他,若非云肆牢牢揽住他的腰身,裴景瑶怕是吻至半路就要滑下去。
男人鸦黑的睫毛一颤,而后缓缓睁开双眼,他直直对上云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面满是不曾掩饰的欲/望,裴景瑶甚至忘记了呼吸。
云肆见他不可置信的愣神模样,平日没什么血色的唇此刻绯红一片,垂眸敛起自己眼中欲色。
滋味很美,但她还想要更多。
裴景瑶连指尖都在发颤,他看着云肆噙着一抹笑意,伸手轻轻划过他的唇角,继而伸向他的脑后,在发带被扯落的那瞬间。
他听见云肆道:“很甜。”
云肆方才亲了自己,裴景瑶身子微微发颤,随后猛然清醒般松开云肆的衣襟后退两步。
他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街上熙熙攘攘那么多人,她竟在这种地方亲了他。想起方才的感受,裴景瑶浑身都烧的慌,连耳根都红的彻底。
“你……”
他又急又羞,启唇了半响也不知该说什么,到最后眸中竟染上一层水雾,云肆见此不敢再逗他,连忙把他搂在怀里哄。
“你莫哭呀,你不喜欢我这般对你?”
裴景瑶更急了,他在云肆怀里摇了摇头,大着胆子道:“不是,不是这个。”
云肆眸中有些疑惑,“那是为何?”
裴景瑶埋在她怀中不肯抬头,声音闷闷的传来,若非云肆听力好,怕是要错过裴景瑶的动静。
他闷声羞道:“怎能在这里……”
原来是因为这个,云肆眼中哭笑不得,她看了眼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柔声安慰道:“莫担心,她们看不见。”
她揽着裴景瑶的腰身带他回了屋内,他脸色绯红一片,垂着头不敢往向云肆的眼,裴景瑶头上的发带刚被云肆扯掉,此刻散着一头乌黑的发丝,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云肆拿出自己怀中之物。
那是一支暖玉发簪,街上的男子大多都带着头饰,再不济也有支木簪,就连崖安的头上也带了支步摇。
所以当她看见只编着发带的裴景瑶时,云肆下意识便回屋取出来那支早被买好的发簪。
她看着裴景瑶略带讶异的神色,认真道:“景瑶,我方才并非故意轻薄你,而是真心喜欢你。”
发簪被送至裴景瑶面前,他听见云肆接着道:“这发簪是我许久之前为你买的,今日终于有机会送给你。”
她说她真心喜欢自己,裴景瑶秉着呼吸看着那支暖玉发簪,并没有敢在第一时间抬手去接。
他当然知晓女子送男子发簪在大梁意味着什么,可云肆是北疆人,她应是不知道的……
裴景瑶小心翼翼道:“给我的?”
云肆抬手拉起男人的手翻过来,将发簪轻轻放在他的手心,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令云肆有些心疼。
“当然是给你的。”
女人温热的掌心与微微泛凉的玉簪贴在掌心,裴景瑶一眨不眨的望着云肆,许久过后,他才将掌心收拢。
“谢谢,我很喜欢。”他是真的很喜欢。
云肆见他拿过去,面上却并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反而十分惶恐后便知晓对方在担心什么。
她心中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景瑶,我知晓在大梁送男子发簪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