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东边月亮圆
时间:2021-12-08 09:49:04

  禾儿第一个出来,发梢带着水汽说:“我看你们俩今天净嘀嘀咕咕了。”
  都是好朋友,怎么还能搞小组织。
  禾儿很是不悦,难得散着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一动一动。
  说的都是大米的心事,他若无其事道:“在说明天呢。”
  一看就是骗人,还不如直接说“不想说”,禾儿“哼”一声,看向高明,难得散着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摆。
  高明没法说啊,有些无奈道:“你头发再擦擦吧,太晚了。“
  顾左右而言他,更可恶了,禾儿很是不满,转身进房间,夜里几个女孩子也说悄悄话。
  小麦也觉得大米这一阵子有心事,可惜她一脑门钻在赚钱上,一点没看出什么端倪,只说:“也许男人之间的秘密吧。”
  毕竟像这个年纪,男孩女孩之间本来就有条线,轻易不会凑一块玩,他们这样的少时情谊,更显难得。
  王月婷觉得“男人”这两个字有些好笑,说:“他们还不是呢,得我哥哥那样的才是。”
  她虽然生长于哥哥们的“魔爪”之下,心里却也觉得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禾儿也转眼睛说:“爸爸也是。”
  又很快改口说:“是中年男人。”
  听上去怎么有点大腹便便的形象,王月婷觉得跟方叔叔也不大像,又没有更好的词。
  总之几个人言笑晏晏。
  招待所的隔音不好,另一间房模模糊糊有动静,男人不像女孩子们,亲亲热热把床并在一起睡。
  透过薄薄的窗帘洒下一点光,高明忽然侧躺问:“你为什么会喜欢王月婷?“
  不是说不能喜欢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要不是屋里没有灯,他准能看见大米脸红到脖子根,有些结巴说:“也不是喜欢,就是...就是….“
  就是他自己也说出来的古怪感,却没法跟亲姐姐分享,只得在信里对远方的好朋友提起。
  两个人其实性格有点像,都是不大爱说话,但大米比高明更有攻击性,永远从姐姐身后探出爪子,只要有谁对她不利,就挠谁。
  高明的沉默更像是对世界的反抗,他什么也不想关心,只关心自己小小世界里的几个人。
  他们路上没有谁给做指引,全靠自己摸索。
  大米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最后叹气说:“我也配不上人家。”
  他这个年纪,在乡下已经很好娶妻生子了,又过分早熟,什么人情世故心里都是有数的,知道婚姻嫁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心知自己这样的人家,王家不会看得上的。
  高明倒是很了然说:“他们家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月婷妈妈和哥哥不会帮忙张罗来张罗去,这么多年肯放任他们一起玩,平常也多有照顾。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顶多称得上萌芽,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多多少少都会有,大米好奇问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种事,一般都是女孩子之间讨论得多,两个半大不小的“男人”说得起劲,高明模模糊糊觉得有,又觉得没有,最后还是摇摇头说:“没有。”
  这倒没什么好撒谎的,两个人又说几句别的才睡,毕竟第二天还有大事忙。
  这趟来青岛,几个人是已经规划许久,都觉得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好歹得把回来的车票钱、住宿费挣出来。
  按照高明的打听,早决定卖打火机,东西不大,利润还是挺可观的,一大袋子就有好几百个,是瞒着大人找王梅阿姨进货,一个一块钱。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倾向于用火柴,一是打火机要自己装油,得有票,二是价格不菲,毕竟一盒火柴才一分钱,一根打火机却要一块五,时不时还会坏,得送去修,划不来,但对赶时髦的年轻人,或者日子过得不错的小干部来说,这又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尤其是他们这次要卖的这款,黄铜表面,开盖的时候有“咔噔”一声,别提多有牌面了。
  高明现在对青岛有哪些地方是专卖东西的一清二楚,领着他们在市场摆摊子,一天只要给一块钱管理费就行,是正规地方。
  往那一站,就开始吆喝,他们反正是干惯的,从来不知道脸皮薄几个字怎么写。
  现在各地卖的东西,不是沪市首都,就是福建广州,总之样样紧俏,东西又是真的好东西,一上午就卖干净,还有人来打听可以批发吗?
  给几个人吓得,赶紧收东西走人,躲起来算钱。
  别看提东西的时候大家都哎呀叫唤,数钱的时候都不记得累,里外算起来,净挣两百七。
  赵秀云都不知道他们到哪都惦记着挣钱,就像孩子不知道父母的忧虑一样。
  其实出门的花销,大头都花完了,剩下的都没什么,就是吃吃喝喝。尤其是青岛靠海,海鲜就是一流,卖得都不贵,尤其是鲅鱼饺子,谁吃谁知道。
  禾儿一天吃三顿,怎么吃都吃不腻,第二天还想吃,大家是腻了,纷纷说:“不要再吃饺子。”
  她很是为饺子们愤愤不平,说:“昨天你们明明也都夸好吃的。”
  满汉全席天天吃都腻,反正大家都不肯奉陪,高明倒是愿意,不过禾儿也不给机会,说:“行,那就吃点别的吧。”
  出来玩嘛,大家要高高兴兴才行,她也不是非得吃。
  高明却有点失落,不过没说什么,把好朋友们招待得妥妥帖帖,一礼拜后又安全送上回沪市的火车。
 
 
第227章 五块钱   第三更
  就在禾儿高高兴兴出门玩的时候, 赵秀云夫妇也带小女儿去了一趟杭州。
  杭州离沪市近,坐晚上出发的火车, 睡一觉第二天早上正好能到。
  孩子到西湖边,小板凳一坐,画架支起来,就进入到无人之境,叫做父母的放心不下,觉得就这警惕性,估计被卖都帮人数钱。
  夫妻俩就在旁边遛弯看花, 这个季节还是有几株荷花,莲蓬倒是多得很, 看着太阳大起来,坐在长椅上剥着吃。
  不管是做什么,眼里都盯着苗苗看。
  小丫头旁若无人, 偶尔有人驻足观看也不理。
  也有人试着跟孩子说话,她倒是都会礼貌回应,毕竟这是家教,人家问也都会说。
  这种事情很常见, 毕竟大太阳底下还坚持画画的就她一个,任你怎么说,只要她挑好角度,除非是极端天气或者茅厕边, 绝不会改。
  像这种普通的热, 她是不在乎的,能戴上帽子就不错,白面馒头一样的小脸蛋,都快变成黑面了, 显得大眼睛越来越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
  赵秀云以前觉得大的倔,其实她很会见风使舵,尤其这一两年,倒是小的,简直是十头牛都拉不走,打小就是这样,还以为长大会好,没想到越演越烈。
  这脾气,得亏是摊上这样做父母的,不然有得磨。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有这样的父母,兴许还养不出这样的性格。
  她忍不住叹气说:“要不是我亲眼盯着生的,还以为是抱错了。”
  那绝对是不能够,方海比划着说:“鼻子、眼睛,跟你是一模一样。”
  说是她,其实更像大姨子,不过这话他说不合适。
  赵秀云倒是可以,不过想起来更想叹气,索性不提,只说:“成高二伯又给我写信了。”
  中心思想就一个,她的大外甥王成高已经二十四,在老家是大龄青年中的大龄,再不结婚人家都要怀疑他有什么隐疾。
  老王家在老家县城也算有头有脸,又是重宗族的地方,成高二伯对这个侄子掏心掏肺,反过来孩子也要被约束。
  赵秀云不是没试着劝过,她是生怕是自家大姐把孩子给吓的,又怕他是为弟弟妹妹给耽误自己家,可惜两样都不是。
  王成高大概觉得小姨是比较能接受的长辈,很是实诚说过自己是一点都不想结婚,为什么不想,多半跟父母也有点关系。
  不过既然是不想,赵秀云也就不逼他,还得帮他长辈和稀泥,一时别提有多难。
  方海自己结对婚,只觉得这是件全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对此很是费解,以他的观念来说,还是觉得人都要结婚要孩子的,但要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想结的话,他也会第一个同意。
  他并不是什么进步人士,也没什么新思想,纯粹是在乎媳妇孩子多过于世俗,因此只说:“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思吧。”
  看是得看,长辈该不接受只是不接受。
  赵秀云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二伯就该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硬逼了,很是无奈道:“反正我管不了。”
  正说着话,方海注意到孩子的表情有点不对,说:“过去看看。”
  苗苗身边正站着位老爷爷,别看年纪大,穿得讲究,小皮鞋白衬衫的,胸前还别支派克金笔,头上抹油,丝丝分明,估计还有香水,闻着有股淡淡的草味。
  一看就很有派头。
  老爷子是打算指点两句,但苗苗在画画上很有自己的倔强,哪怕是学习班的老师想手把手捏着教都不行,更别提是生人,只礼貌拒绝之后就接着画。
  要论一般人,也就不再说,赵千是觉得这么大孩子挺有天赋的,耽误可惜,看到人家家长来,转而劝说:“你们要是让她再这么学下去,全糟蹋了啊。”
  说实在的,打苗苗学画以来,十个老师里十个夸的,全是说有灵气有韧性,这种说法还是头一次听,更何况大家素不相识,话未免说得太不客气。
  赵秀云还好,方海最听不得人家说孩子不好,看在是长辈的面子上没说什么,摸摸孩子的头示意她接着画自己的。
  赵千浮浮沉沉几十年,年轻的时候小毛病是不少,老来沉淀下来,“哟”一声说:“忘了说,我就是教画的,在国美,敝姓赵讳千。”
  还挺巧,是本家。
  赵秀云听他这么一说,倒知道是谁了,为孩子学画,她也特意了解过,赵千是国画大师,祖上三代都擅丹青,其祖父就是晚清著名画家赵崇山,因此客气道:“赵老师好。”
  赵千也不来这些虚的,只说:“你们要是信我,就听我的,孩子不能再这么学啦。”
  他打小是画痴,最见不得有天赋的孩子走歪路。
  赵秀云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考虑到人家是名家,只说:“您是觉得哪里画得不好吗?”
  她边说话边去看,觉得画得挺好的啊,简直是栩栩如生。
  赵千爱才心起,耐心解释道:“你们光看着像是不是?学画不是这么学的,我看得出,你们家这个是灵气重些,要按这种开班授课的路子下去,迟早变呆板。”
  赵秀云反正不懂画,但听他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虚心问道:“那这个,是要去上什么班补补吗?”
  不会就学,反正多上点课总能拧过来吧?
  “孩子现在是跟谁学?”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赵秀云只道:“我们是沪市来玩的,她就在美院开的学习班上课。”
  这种班,赵千也知道,大教室里头一两百个人,能学到的东西太有限,但已经是这时候能给孩子上的最好的了,看来也是比较重视的家长,他直接说:“来上我的课,一节五块。”
  听着怎么像江湖游医兜生意啊,说自己是赵千就是了?
  赵秀云还上大马路上说自己是齐白石呢,她有些半信半疑道:“我们不是杭州人,恐怕不方便上。”
  “我知道,沪市嘛,下个月我就搬回沪市住,你们到时候来家里上就行。”
  好像这课就定下来了。
  苗苗其实一直支着耳朵听,对她来说,人生当然也是溢美之词多于批评,小丫头忍不住打破自己的礼貌,插入大人的对话里说:“我想……”
  才说两个字,就被方海打断,他刚刚就一直在思索赵千这个名字到底哪里熟悉,现在是终于想起来,问道:“请问您认识赵启光吗?”
  赵千还挺高兴,说:“你还认识我小儿子啊。”
  方海一下子卸下心防说:“我跟启光原来是老战友,听他提过您。”
  就那臭小子,赵千想也不想就说:“他会提我?是恨不得别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个爹吧。”
  生怕大家问他怎么不接着学画。
  方海尬笑两声,心想不然他咋要想老半天才能想起来。
  不过要这么说,眼前人确实就是赵千。
  赵秀云对他的话一下子重视起来,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开课,在哪开呀?”
  钱不钱的无所谓,要紧孩子有进步。
  苗苗听到这又要说话,被妈妈瞪一下,只得气鼓鼓一张小脸。
  还挺有意思一孩子,赵千老顽童的心思一起来,说:“给你看看爷爷是怎么画的,看你服不服。”
  一老一小还真较上劲,饭都是赵秀云去打过来的。
  她虽然不懂画,可有的时候能看得懂感觉,不知怎么的觉得老爷子画的花就是更灵动。
  苗苗于这些上更为敏锐,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诚恳道:“爷爷好厉害。”
  虽然心里还是不大乐意有人要手把手教着画画,到底还是被折服。
  不过也不是现交钱就能定的事,双方交换好联络方式,这才分开。
  一家三口在杭州也就待两天,和大女儿前后脚到的沪市火车站。
  禾儿早收到妈妈的消息,毕竟在青岛时是天天要打电话报平安的,只让朋友们先回家,自己在车站等着。
  沪市就是他们的地盘,没什么让人不放心的,很快都各回各家,只有她百无聊赖等着,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兴奋挥挥手说:“我在这!”
  苗苗一路上紧抓着自己刚画好的荷花不放,兴冲冲显摆给姐姐看,又说自己和白胡子赵爷爷的“决斗”。
  禾儿听完很是惊讶,说:“他觉得妹妹画得不好吗?”
  她也是没什么艺术天赋,看着只觉得挺好的。
  赵秀云只是模模糊糊能理解赵老师话中的意思,不过既然确定人家就是大师,总比他们门外汉懂吧,苗苗要是有机会跟着老师上小班课,肯定比大班课更好。
  就是价钱实在贵,一节课哪怕上大半天,一个月都得一百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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