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东边月亮圆
时间:2021-12-08 09:49:04

  “对,我跟弟弟都去。”
  姐弟俩差两岁,其实是一年去上的学,上中学的学费每学期十块,还得交住宿费,小麦为此已经攒好久的钱。
  上进的孩子,总是叫人多疼一分,赵秀云拍拍她的肩说:”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阿姨知道吗?”
  小麦自尊心强,平常连禾儿他们的便宜都不占,但赵秀云总盼着这几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更好,更何况他们平常对禾儿和苗苗也很好。
  虽然是点头说“好”,小麦也知道自己是不会去,看弟弟回来又带着他往里钻。
  赵秀云忍不住感叹说:“这姐姐做得,可真累啊。”
  方海盯着他们俩坐回位置上,才说:“懂事的孩子才累。”
  比如他大姨子赵秀丽,就是太懂事。
  赵秀云也想起来大姐,说:“我小时候,我姐上厕所我都要趴在门边等。”
  一刻离不了人,那对她来说更像妈妈。
  方海一言难尽道:“不臭吗?”
  赵秀云想想都快呕出来,瞪他一眼,蹬蹬腿活动筋骨,说:“停下来吃午饭了吧。”
  今天唱三出戏,早中晚各有一场,眼见十一点,也是时候该休息。
  可要是休息,人一走,位置就能被占走,各家都有人留下来“驻守”,小麦当仁不让,谁也劝不动,赵秀云只好领着孩子们就近在集市上买东西吃,给她带一点回来。
  王月婷掏出自己的压岁钱,手一挥说:“我请客,我请客。”
  也是个劝不动的,恐怕是她哥哥的吩咐。
  这孩子运气最好,家境优渥,父母哥哥都疼爱,有点不叫人讨厌的天真,却又可爱得很。
  赵秀云每每看到都很羡慕钱花,生一对这样好的双胞胎,没这两个,王月婷只怕是棵歪掉的小树苗。
  赵秀云把这归结为孩子之间的交往,禾儿有什么好吃的也不会忘记好朋友的,夫妻俩自己另外掏钱买。
  今年的大集好像比去年更盛,还有人摆面摊子。
  赵秀云点了一碗,捧着三两口吃掉,跟老板说:“您帮我打一份放饭盒里。”
  饭盒是早上带馒头出门用的,正好用来给小麦带吃的,这种天气,要是能吃口热乎的可舒服。
  怕凉掉,回戏台子的时候赵秀云走得飞快,又越过人堆挤进去,小麦把两张凳子靠在一起,抽条的个子正好横躺着,闭着眼睡觉。
  得亏是人多挡着些,不然这风吹得厉害着呢。
  赵秀云给她叫醒说:“困了吧。”
  前排的好位置,天不亮就得来占,可不困吗。
  小麦揉揉眼说:“没有,我就躺一会。”
  她捧着铝饭盒大口吃,吃完要自己去洗,赵秀云把她按住说:“回家睡一会吧,我看着。”
  下午还得两点才开场,时间多得很。
  小麦嗫嗫不说话,架不住真的困,想想还是回家,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饭盒给方叔叔。
  方海看着几个孩子在边上玩,找人家借水洗干净后收起来,叮嘱不许乱跑,进去找媳妇。
  赵秀云坐在椅子上说:“比石头舒服,不膈屁股。”
  石头还凉。
  “那我也坐坐。”
  反正孩子跑不远,自己惦记着要看戏。
  等第二场快开始,小麦才从家里来,两只眼睛红红。
  赵秀云注意到,问:“怎么了?”
  小麦笑着擦一下,说:“风吹的。”
  这话能糊弄别人,糊弄不过她亲弟弟。
  大米压着声音问:“妈又骂你了?”
  有些委屈,只有最亲的人可以诉说。
  小麦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被骂:“上赶着讨好城里人,也不见他们给你一口饭吃,有本事投到别人肚子里啊。”
  可她长这么大,也能分是非,禾儿他们每次有好吃的都会分享,她没有,那就只能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应该的吗?
  中午回家被骂:“洋狗子开洋荤,还去看戏,家里那么多活干都干不完,还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啊?”
  方才要出门,又是一顿骂:“老天爷怎么不给这些不孝的东西劈死,净想着自己享福,也不见亲爹娘在受苦。”
  其实他们家并不是很可怜的人家,只有两个孩子,父母都是好劳力,挣着高工分,就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出穿,以过上一点好日子为耻。
  整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们又不是城里人”。
  按小麦的浅薄之见来看,城里人过得不一定好,她和父母的想法一直不能共融,这两年的分歧更是越来越多。
  但她是个很能坚持的人,咬咬牙说:“骂就骂,我又不怕她。”
  锣鼓喧天,大米悄悄问姐姐说:“那她要不给我们开介绍信怎么办?”
  上中学要大队开介绍信才能入学,因为父母的反对,大队长至今没给一句准话。
  小麦先是下意识看一眼赵阿姨的方向,才说:“我来想办法。”
  大米一向相信姐姐是最有办法的,他也是个幸运孩子,多少人并不像他有一个好姐姐。
  赵秀云一直觉得小麦和她大姐赵秀丽有几分相像之处,这会也在说:“我当年要去念书的时候,我妈说‘乡下的土坯子,能念出什么花样来’,这大概是我姐这辈子唯一没听我妈话的时候。”
  念书贵啊,还占一个劳力。
  方海有时候也觉得大姨子复杂得很,想到她毕竟曾经对妹妹付出全部,还是说:“姐妹俩没有隔夜仇,有什么还是说开的好。”
  都知道最大的问题是哪个,赵秀云苦笑说:“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去求和,她马上能让我掏钱给我弟买工作。”
  这世上再没有人把她拿得准她大姐的心。
  这钱,方海也不可能叫出的,他实诚道:“要是你外甥成高要买,我二话不说,看大姨子为你花过的钱也是应该的。”
  花过多少呢?
  赵秀云算一笔账给他听,说:“我十四岁参加工作,一直到随军前,十二年里每个月都给我姐钱。”
  是给她姐,不是给她妈。
  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两千多。
  如果要算清楚,赵秀云说:“我给的比她给我的多,不过是亲姐妹明码标价没意思。”
  她每一分钱都是为这份姐妹之情花的,等被消磨殆尽,也就一分都不值得了。
  人家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赵秀云逢年过节的时候是很想念大姐,但很快又得让自己狠下心来,说:“反正她的事,我不管。”
  说得还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在。
 
 
第108章 自行车   正月初七是巧日子,本来一家四……
  正月初七是巧日子, 本来一家四口要进城买自行车,赶上前栋有人家娶儿媳妇, 在公社国营饭店摆喜酒,中午的时间就被耽误了。
  方海没喝多少酒,散席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家。
  禾儿看到爸爸就跳起来,说:“可以出门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赵秀云给孩子都戴好围巾和帽子,说:“行,出门吧。”
  方海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说:“我换个衣服啊,马上。”
  现在也是讲究人, 原来几天不换都无所谓。
  他动作快,还抱着小的跑,正好赶上下午第一班进城的车, 要是再晚一点,恐怕要等一个小时。
  赵秀云最近锻炼过一些,还是喘得厉害,坐在座位上拍胸口, 咽口水都觉得喉咙干,过一会才缓过劲来。
  禾儿坐在妈妈的腿上,不舒服地说:“我想站着。”
  她最近长高不少,哪怕是跟妈妈挤, 也很勉强。
  过年人多, 站着的人都快比坐着的多,方海想让两个孩子挤挤坐,禾儿起新鲜,一口说:“要站着。”
  人家是盼着坐, 她还只想站。
  想站就站,赵秀云把小的抱过来,说:“那你拉着爸爸的手啊。”
  车上人多,哪怕摔也是摔在人身上,不大要紧。
  禾儿拽着拽着拉住爸爸的围巾,车一刹车,方海猛咳嗽说:“松点松点,你爹要勒死了。”
  他本来是可怜,可惜赵秀云听不得“死”这个死,不满地“啧”一声,又去说孩子。
  “让你拉爸爸的手,没让你拉其他的,要是把衣服什么的扯坏看我不收拾你。”
  合着人还没衣服要紧是吧?
  方海爱惜摸摸这身新做的衣服,只能认同,他确实不值衣服的钱,这要是坏了,媳妇明年肯定不会给做第二身。
  禾儿眼睛滴溜溜转,忽然说:“爸爸衣服破了。”
  方海立刻打量自己,说:“怎么可能。”
  这才穿没几次,他平常可都穿军装。
  禾儿小手指在爸爸肩膀的地方轻轻戳一下,说:“就这在。”
  他左边肩膀朝外,自己别着脸看不到,赵秀云凑过去看,果然有个灰烫出来的小洞,只有一点点,加上衣服颜色深,是看不出来的。
  大过年的,十有八九是炮仗擦的自己不知道
  赵秀云心疼坏了,用手摸一下,还是摸得出来有个疙瘩的。
  她说:“你也不小心点。”
  方海差给这身衣服供起来,冤枉得很,但还是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禾儿觉得自己应该为爸爸分担一点,把自己棉衣袖子从里面翻出来,说:“这也破了。”
  这孩子,平常机灵,今天恐怕是不知道火上浇油四个字怎么写,赵秀云额头都跳起来,说:“我就没见过衣服里面能烫破的。”
  禾儿攥着爸爸的手说:”太热,我就把它卷起来,就弄到了。“
  冬天她都穿四件,贴身的细棉衣,毛衣背心套毛衣,再加厚棉花外套。
  孩子火气本来就旺,她还爱跑爱跳,十天八天里觉得热。
  赵秀云是生怕她们冷着,想着热比冷好一点,每天还是给穿四件,赶上风大的日子,还要围巾和帽子。
  她听这句话,去摸大女儿的背,烫得很,不过没出汗,想想说:“那以后不穿背心了。”
  又摸小女儿的,说:”你都不爱动,怎么也浑身火。“
  不过老话说这种的孩子阳气足,像她到冬天手脚冰凉才吓人。
  方海冬天里都只穿两件,围巾还是为显摆媳妇给织的才戴,数着苗苗的衣摆,一层又一层,说:“这也太多了。”
  孩子穿衣服这些事他是管不着的,不过洗衣服的时候还是知道每件长什么样,又说:“再加上这件棉裤子,难怪她不爱跑,跑得动才怪。”
  还就是因为不爱跑,赵秀云怕小的不够暖和,才给她穿的裤子比姐姐厚,问:“苗苗,你抬腿累不累啊?”
  苗苗腿动动,说:“累。”
  这是一件赵秀云以前从没想过的时候,拉着小女儿的腿动来动去,也不觉得有费劲的啊?
  禾儿无奈说:“她哪天都累,就是在澡堂子都不动。”
  还真是,都怪方海,差点给她带沟里。
  赵秀云拍他一下,说:“以为都跟你一样壮得跟头牛似的啊。”
  正好路边有人在放牛,苗苗“哞哞”叫,自己咯吱咯吱乐。
  禾儿跟妹妹逗着玩,一会学小鸡,一会学小狗,还吐舌头大哈气。
  学得还挺像的啊,赵秀云觉得吐舌头不好看,手示意说:“待会给你剪了。”
  晃晃悠悠,才到市区。
  赵秀云惦记自行车不是一两天,直奔着淮国旧去,反正不是结婚用的,买辆旧的就行,还能省下来工业券。
  方海其实更想要买新的,觉得是补的彩礼,到底粗胳膊拧不过细大腿,这会对着一字排开的自行车们挑三拣四。
  这辆说旧,那辆说破,幸好人多,售货员没听见,而且淮国旧买东西没什么秩序的,都是你看中什么,就拿去柜台开票结账就行。
  赵秀云充耳不闻,拽着辆二八大杠左右看,车铃、刹车,脚踏都是好的,动起来也没有吱吱叫,她其实不太懂,问方海说:“怎么样?”
  神色几分警告,方海嘟嘟囔囔地,把车仔细检查过,说:“挺好的。”
  一结账,不用票,只要一百八,更是好。
  磕掉漆又不影响用,方海试试,这辆车坐一家四口没问题,禾儿坐在前杠,媳妇抱着小的坐在后面,回头要是加个垫子,更是好。
  反正有了车,苗苗更不情愿走路,连禾儿也贪新鲜,两个都被爸爸推着走。
  赵秀云在另一边,怕哪个摔了扶一把。
  大街上人多,自行车更多,沪市到底是大地方,赵秀云回回都要感叹说:“要在咱们那,有辆自行车可了不得。”
  还有个供应问题,小地方一年也来不了几辆自行车,你在沪市有钱有票就买得着。
  更别提电车这样的东西,你跟老家人讲,他们估计也想不出来是什么。
  难怪人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今天是瞎晃悠,什么都不买,刚花一笔大钱,赵秀云也没什么心思,赶上路边有人卖棉花糖,小棍子转转,出来一大团,全是糖做的,一毛钱一根。
  她给孩子各买一根,站在没风的地方吃。
  方海闻见味,说:“好像是炒栗子?”
  副食品店的窗口,炒栗子、炒瓜子都有,冬天里不稀罕的。
  赵秀云跑过去买一包,夫妻俩直接在路边吃起来。
  她想想说:“咱们好像每回不是吃大饭店就是红房子。”
  觉得那个最好,还一定要点肉,难得进城嘛,今天吃起来,炒栗子也甜得很。
  方海牙一咬,剥掉壳说:“咱们好像没吃过葱油饼?”
  葱油饼啊?
  赵秀云带着笑问路边阿姨,说:“阿姨,我们是来城里玩的,想问问您,哪家的葱油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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