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美食录——吃吃汤圆呀
时间:2021-12-09 00:39:02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殊不知游征在梦里见到许多前世的片段,终于明白曼娘有多委屈,等他这回重来,便想着管他外人如何,先要让曼娘不伤心为上。
  恒夫人再糊涂也瞧清楚了这两母子不对付,她登时觉得自己女儿嫁过去那还真是受罪。
  男子的天地在外头,一旦成年了继母也拿他无法。
  可是女子的天地却在内宅,被婆母为难那是天经地义。
  除非游征入赘!
  入赘到了恒家,曼娘也可继续留在恒家不去应付那个婆母。
  可如此一来,世子的前途又如何?
  世子如今是瞧中了曼娘愿意做低伏小,可日子久了还能继续如此吗?
  他的前途他的世子之位都随着婚事缔结而烟消云散,到时候把气都撒到曼娘头上又如何是好?
  恒夫人摇摇头,这桩婚事再怎么好也不成了。
  她当机立断:“侯夫人,我们小门小户,着实是不配贵府青睐,这桩婚事以后都免谈。”
  又吩咐身后的丫鬟送走礼物:“贵府送来的礼物也不能收,我们救人本是天经地义,并不能以此邀恩,传出去教旁人如何看我们恒家。”
  曼娘虽不知娘亲为何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却也乐得见她如此。
  忙上前去搀扶她。
  谁知石氏见被下了面子,铁青着脸问:“恒夫人,你是当真不愿意结亲了?”
  恒夫人坚定点头:“是。”
  石氏脸面尽扫,说话也没有适才那么客气:“我劝你好好想想,我们侯府这门好的亲事,可不是随便能不要的。”
  恒夫人也不是善茬,笑道:“我原先还当那位嬷嬷说话没大没小是刁仆拿大,却原来侯府家教如此。”
  明里暗地里讽刺石氏没有教养。
  石氏恼羞成怒,适才的风度荡然无存:“一介区区商户,没了我侯府,还能攀上什么好亲不成!”
  说着便带着石嬷嬷就要往外走。
  游征气得眼皮子直跳,这位继母还真是毁人不倦。
  他又不能出言阻拦继母,只好眼睁睁看着继母出门。
  恒夫人待游征要客气些:“世子也看到了,有这么一位婆母,我家女儿就算结亲只怕日子也不好过,还请世子收了这心思,另寻高明罢。”
  游征登时灰了心。
  他一眼瞥见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把加应子。
  并非任何名贵品种花卉,而是一把野地里惯常见的加应子。
  他从前每每回府还没到院门口便能闻见一股醒脑的香气,那是曼娘种下的加应子,提神醒脑味道凛冽。
  他当时还责怪曼娘不该这般高调。
  曼娘也不恼,笑眯眯道:“这样夫君老远就知道该回家了。”
  如今想来只剩心酸。
  游征叹了口气,只好准备先回去,今后徐徐图之。
  他随着侯夫人往酒楼外走。
  酒楼大厅正坐着许多食客。
  先前他们见侯夫人张罗着一批批抬着礼盒的家丁进了酒楼,早就按捺不住凑在酒楼一层等着瞧热闹。
  果然被他们瞧见了侯夫人出来。
  只不过侯夫人神色阴冷,瞧着不是谈成了的样子。
  再想起从前少东家的拒绝,当即心里便有了数:只怕这次又被拒了。
  于是一个个神情便多了探究。
  饶是侯夫人端庄自持,被这样目光瞧着脸上也颇为挂不住。
  食客们小声议论起来:
  “眼看着侯府这是二次碰壁了。”
  “可不是,上回少东家就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进侯府的。”
  石嬷嬷见状冷笑道:“有些人家啊也着实眼界太高了些,不要侯府世子,莫非后头还等着做王妃皇后?”
  说罢又长叹一口气:“唉!可惜我们侯府没有那么多聘礼。”
  一来二去竟然将婚事黄了的原因歪曲到是因着恒家要聘礼太多上。
  一时之间诸人便都又起了好奇:“到底要了多少聘礼?”
  “或许真是恒家过分,叫侯府都为难的聘礼,那得多少?”
  金桔石榴两个丫鬟瞧在眼里,登时上了火,一个柳眉倒竖要去寻石嬷嬷算账,一个就要去食客中辟谣。
  谁知被曼娘用眼神阻拦,她随后笑道:“时日久了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就在这时只听得长街上马蹄达达。
  一骑骏马穿花拂柳而来。
  马上坐着一位少年公子,瞧那方向可不正好是朝着八珍楼?
  当即一层那些瞧热闹的食客们纷纷出了酒楼,一个两人张望起来。
  侯夫人也住了脚,疑惑打量起来。
  游征眼力不错早瞧清了对方,登时瞳孔放大,脸上闪过冷厉之色。
  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那天雨夜眼瞅着牧倾酒进了酒楼的门。
  曼娘冲牧倾酒那一笑着实刺疼了他。
  这位如今是来作甚?
  他瞥了曼娘一眼,下意识就挡在了曼娘前头。
  马行至酒楼,牧倾酒飞身下马。
  他生得如画中人,眉飞入鬓,原先还算俊秀的游征站在旁边立时有些逊色。
  百姓们有人认出了他:“冠军侯!”
  有人不依:“如今是忠王爷了!”
  那原先说话的食客不恼:“反正守护我们大宋百姓冠绝六军,是冠军侯也无妨。”
  百姓们都是发自真心拥戴他,当即围过去,亲亲热热喊他:“见过王爷!”
  牧倾酒点点头,并无任何架子。
  百姓便问:“王爷,您来此地作甚?”
  是啊,他来这里做什么?
 
 
第五十四章 表白
  对啊, 他来此地作甚?
  牧倾酒有一瞬的迷茫。
  他听了下属的禀报便心乱如麻,再也待不下去,提早一骑回了京师, 关山度若飞。
  严于律己一向不在临安城里纵马的他,居然忍不住在临安城的御街上飞驰起来。
  想来明日定然会遭到御史们的弹劾,可他是一点都顾不得了。
  此时站到了八珍楼门口, 却又不知跟曼娘说些什么。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得游征抢先道:“忠王殿下, 虽然你我朝堂上偶有别扭, 您也不用来我提亲当场捣乱吧。”
  三言两语, 就将牧倾酒打做是来捣乱的小人。
  曼娘忙上前去, 下意识就想替牧倾酒辩解。
  牧倾酒却轻轻举起袖子往下一压, 示意自己可解决。
  一路上纷乱如麻的心思忽得一下变得澄明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急着进京是为着如何。
  牧倾酒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又清清嗓子, 恭恭敬敬往后退一步,这才躬身给恒夫人作上一揖:“晚辈牧倾酒, 闻得贵府有姝长成,特来提亲。”
  这话说出口, 他“砰砰”乱跳的那颗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牧倾酒神色不变, 他此时有从未有过的平静。
  似乎是一个旅人,在山间谷底起伏走了许久, 终于走到了家里。
  换上了干净衣裳,洗脸沐浴后舒舒服服躺进了家里那床棉被里。
  安逸、坦然、静谧。
  可是围观的食客与百姓们都瞪大了眼睛。
  石氏一脸狐疑与石嬷嬷两人面面相觑, 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恒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张大了嘴巴。
  但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她当初最大的惊愕是侯府居然能向自己家提亲,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后续有什么王爷提亲虽然也惊世骇俗, 对比之下却不足以让她太惊愕。
  自己家曼娘生得好人又聪慧,便是什么王爷侯爷也都是配得上的!
  当娘的看自己女儿便是这般自豪。
  再加之前日她训斥女儿“离了这么好的亲事还能有什么王爷侯爷的亲事等着?!”,今儿石氏又当众嘲讽自己“不当世子夫人莫非还想做什么王妃?”
  谁知今儿立马就来了个王爷?
  她合拢了嘴巴,得意瞥石氏主仆一眼。
  游征咬牙切齿,这个牧倾酒什么事都要与他对着干!
  真恨自己当初失手,没将他一剑刺死。
  可转眼他又很快看向了曼娘。
  曼娘会动心么?
  梦里,他文武皆备因而得了曼娘青睐,可是这回呢?
  凭空冒出来这个程咬金,他英挺、俊逸,年纪轻轻就横扫六军,是烟雨江南杏花歌舫里横空出世的一柄利剑。
  满临安,不,满大宋都以他为依仗,这样少年英雄,又怎么不会吸引曼娘的目光呢?
  第一次,游征不再那般对曼娘志满意得。
  他仔细回想梦境里关于这位少年战神的一切讯息。
  可惜他的梦里只有儿女情长,几乎没有涉及任何江湖朝堂之事,因而也不知道这位少年战神是否婚配,是否与曼娘有什么关葛。
  梦里曼娘的心里只有他,可若是将他与勇冠六军的少年战神放在一起呢?
  他的手悄悄攥了起来,细细密密出了一手心汗。
  曼娘应当是全场最惊愕的。
  她第一次见牧倾酒时已经是已婚少妇,当时看他就怀着看弟弟的心情。
  先入为主将对方当作个比自己年幼的年轻后生,之后就再也难以有什么男女之思。
  自然在两人的交往中从未往男女情爱方面思忖。
  谁知今儿忽然他如同地上冒出来一般,忽然当着自己的娘亲、自己、自己的前夫、前婆母、临安的百姓前头说要提亲。
  这,这,这,这不是胡闹么?
  她慌乱得平路都差点摔倒,好容易走到牧倾酒跟前,扯他袖子一把,硬是将他扯进了八珍楼内,又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将他扯到柜台处。
  而后才磕磕巴巴低声道:“你可是魔怔了?”
  牧倾酒却只是微笑,他低声道:“事出仓促,那厮当众紧逼,我怕叫人误会我的心意,只好先急着提亲,是我唐突了你。”
  说的是这个吗?!
  曼娘瞪了他一眼:“不是那个,你怎能拿婚姻大事当儿戏?!”
  牧倾酒似做错了事的少年人一般低下头:“还未来得及问过你就贸然提亲,我下午就遣了官媒。”
  他又抬起头,一脸的忐忑不安:“是我不好,我不该意气行事,我来的路上本想着先来问过你,再去宫里求一道指婚圣旨,再遣了官媒风风光光的上门。”
  他嗫喏起来:“实在是,看见那厮站在你前头我就气血上涌,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像个不安的孩子,忐忑等着曼娘的裁决。
  曼娘背靠着柜台的酒柜面向牧倾酒,背后纷纷杂乱的食客都被他的大麾挡在了后头,围出一圈小小天地。
  她无端闻见他身上轻轻的青草香,仔细分辨才看见他大麾上头带了一小截桃树枝条,想必是一路纵马狂奔从树下而过时从树上带下来的。
  桃叶青青,断掉的枝条端口散发出清幽凌冽的自然气息。
  牧倾酒也注意到曼娘的目光,他忙从自己肩头手忙脚乱摘下那截枝条,语无伦次:“是我没留意,我应当更衣了再过来。”
  一向自信英挺的少年今儿忽如毛头小子一般,左右都不安,曼娘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这一笑,牧倾酒越发忐忑。
  短短一段时间他在心里后悔了一万遍骂了自己一万遍:为何这般唐突?!
  上战场时都从未有这般慌乱,相反在战场时他以冷静著称,却不知在今日犯了兵家大忌。
  可很快他就平复了心情,转而对曼娘道:“恒娘子勿要生气,容我再问一遍:我心悦你已久,不知能否有幸入赘贵府?”
  心悦我?
  曼娘瞪大了眼睛。
  良久她才问:“为何?”
  问得没头没脑,牧倾酒却立刻了然,他慢条斯理道:“自然是因着恒娘子绝无仅有。”
  这回答看似没头没脑,却是他真心所想。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有的娇俏,有的温柔,有的美艳,却无人似曼娘一般,一路行来他看诸女皆如黑白,唯独曼娘有色彩,有温度。
  “可我当你是弟弟……”
  话还未说完,牧倾酒立即道:“恒娘子属兔,我属虎,还比恒娘子足足大一岁,却不知恒娘子何出此言。”义正言辞。
  说完还挺挺胸膛,示意自己不是毛头小子。
  曼娘支支吾吾还在想借口,就听得牧倾酒道:“恒娘子与我相处并无龃龉,若是嫁给我我定然会将恒娘子视作瑰宝,如珠如宝待之。”
  “可我,”曼娘心一横,“可我心里待你绝无男女之意!”
  牧倾酒却毫无意外之色:“这世间情投意合再成婚的眷侣总是少数,恒娘子若信我,我自然有耐心等恒娘子心里有我的那一天,何况——”
  “何况,我来的路上听幕僚汇报,说是游征那厮已经遣了下属往太子处,求太子将此事告知太后,存的是求太后指婚的意思。”
  这也是为何他看见游征向前一步挡住曼娘后忽然冲动的缘故。
  太后年纪大了心肠便变得慈悲,寻常深宫无聊,这些宫里女眷都喜欢女说书说才子佳人的故事。
  被她老人家一听“侯府世子失忆被商户女搭就,两人情投意合却被门第之见和狠心继母阻拦”的凄美话本子,只怕当场就能下懿旨“成全这对有情人”。
  曼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出。
  前世因着太后喜欢游征她还曾经随着太子妃进宫拜见过太后呢。
  她熟悉太后秉性,太后心软又疼爱太子,自然会下这懿旨。
  电石火光之间,她忽然就有了决断:
  “还请王爷帮我在太后跟前解了这一围。”
  “至于,婚事……”
  她摇摇头:“谢过王爷厚爱,赎我无法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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