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
“可是对于我来说,你比人还真实。”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知道我是鬼。”
“我的鬼。”我得寸进尺。
他笑着整理我的发,我越发觉得他左脸的伤疤更浅了。
“姐姐,今天有没有实现你的一两个愿望呢?”他问。
他学着我的语气,软绵绵地说:“想和你一起逛街,让你穿上好看的衣服,想听大家说,啊,那是谁啊,身材比杂志上的模特还好看……”
“啊啊啊啊暂停!”热潮又直往上涌!
“你还说舍不得让我被别人看到……”他朝我眨眨眼睛。
“你、你听到啦?你当时不是睡着了吗?”
“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到,都能记住。”他说得理所当然。
“就爱说大话!”
我说着,耳朵红透了,我拉着他的手,沿着湿漉漉的街道走着。
人多的时候,我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把他弄丢了。人少的时候,我更是时不时看他,他微红的鼻尖,他漂亮的下颌,他翘起的嘴角,在雪花纷飞中显得更迷蒙、更好看了。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那条街道,我走过了几十次了,我从来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别……
但那天,那条街道,变得那么奇幻、那么美丽。
建筑更加干净、商铺更加繁华、色泽更加缤纷、人们更加友善。
雪花落在屋檐上,落在树梢上,落在车棚上,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肩膀上。
街边安静的曲子,似乎在配合我们的脚步和心跳。
我知道了。
我一定中了名为“殷子夜”的魔法。
那种魔法,让人心跳不停。
让人面红耳赤。
让人忍不住不停、不停默念这个魔法。
念着念着,就忍不住笑起来,笑个不停。
-
终于回到家,我脱掉外套,在床上打滚。
我的眼皮不断打架,不知不觉就快睡着了。床垫下陷,弹跳了一两下,他躺在我身边,轻声呼唤我:“姐姐,至少把厚厚的衣服脱了,把妆卸了吧。”
“我好困~”
他耐心地帮我把厚毛衣脱下来,脱掉了我的保暖裤,帮我打开了电热毯。接着,他又专业地帮我卸了妆,流畅地帮我擦水乳霜。
我闭着眼睛喃喃:“啊傻弟弟,你这样……照顾我,我会变成……超级……大懒猪的~”
“变成懒猪吧,我来养你。”
“把我养肥,然后把我宰了?”我的眼睛努力挤出一条缝,瞅他。
“我怎么忍心呢?”他无可奈何地翘起嘴角。
他关了灯,躺在我的身边。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手腕,略有点疼痛。手腕已经有点肿了。
“如果姓马的再敢缠着你,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的。”他轻声道,眼中的残忍犹如在黑夜中转瞬即逝的星星。
“对了,你今天跟马哥说了什么呀,他竟然怕成那样?”我问。
“只是随便威胁了他几句而已。”
我实在是太困了,他说的话也变得有些不真切。
“有的人,你必须打击他、惩罚他、恐吓他,他才会知道,哪些事是他能做的,哪些事是他不能做的。”他的声音轻轻的,像在哼催眠曲。
“比如,随便辞退姐姐的傻蛋,胆敢跟踪骚扰姐姐的变态,让姐姐背黑锅的怂货,或者……这次这个,胆敢在姐姐身上留下痕迹的败类。”
“你在说什么呀……”我实在是困死了,随口提醒他,“反正,作为一只好鬼,不要害人……”
“那个姓马的,姐姐想放过他吗?”
“嗯。”我随口道。
“那我就做姐姐的好鬼,放过他好了。”他的声音柔柔的。
“嗯……呼……”
在睡梦与清醒的间隙之中,我感到手腕湿湿的、热热的、痒痒的。
我知道他在舔我的手腕,他的治疗我的伤痕,一开始小心翼翼的,很快又变得用力、变得贪婪。
可是刺痛感始终没有传来,他忍住了。
他好像一只粘人的毛绒动物,钻进我的怀里,在我的颈弯里难耐地磨蹭。他在拼命嗅我的味道,呼吸沉重且滚烫,他在忍耐。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发。
“睡吧,睡着就好了。”我说。
“嗯……”他的声音极度喑哑,“姐姐……晚安。”
TBC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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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8(含入V通知)
早晨醒来,殷子夜消失了,我手上的痕迹也彻底消失了。上班的时候我从Frank那儿要到了雅雅的邮箱,斟酌了一下,还是给她发了一条。
雅雅,
我是暄暄,谢谢你帮我找工作!我听说了你的事,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我很担心你。那天明明是我自己说要做你朋友的,但我竟然让那么艰难的你走。真的很对不起TT。希望你联系我!
可以联系我吗?我的电话是:187XXXXXXXX,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用这个号码加我微信。
暄暄
接下来我一整天都在看邮箱,第二天又忍不住发了一条:
雅雅,
谢谢你把吊坠送给我,上次它救了我,它有辟邪的作用吧。它一定是你非常重要的宝物,你为什么把它送给我了呢?请你和我见面,告诉我。如果你不回信息的话,我就取下它!
暄暄
可是依然没有回复。
子夜这两天倒是变得有些不同,他不仅帮我还了花呗,每晚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小物品,比如围巾、袜子、手套、唇膏、霜之类的。还都是我喜欢的。别看是些小东西,有的单价还真有点贵,比如霜吧,得五百多。
我当然是惊喜的,但又有些焦虑,我坐在床边戳他:“不要随便乱花钱啊!你到底有多少钱,老实交代。”
他坐在我的腿边,解释道:“姐姐,其实我一共有三张卡。第一张是妈妈去世后留给我的,阿姨用那张卡帮妈妈下葬了,买了墓地,后来转交给了我,上面还剩下58.6元。”
“是个好数字,留个纪念也好。”
“第二张卡爸给我的零用钱,从七岁他把我带到新家到小学毕业,一个月五千,之后一个月一万,过年会有三五万。”
“大佬求包养……”我差点跪了。想想我读大学时候的零用钱,一个月400,人家一个月零花钱是我三个月的工资!
而他的眼神有些落寞:“可是我高一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用过他一分钱。所以我还有第三张卡,完全是我自己攒下来的,不过我当时只是个未成年学生,很多工作都没办法做,所以我攒得很慢,也攒得很少,只有五六万,不过我基本上在靠这张卡生活。”
所以他一个未成年学生可以攒五六万,说真的我已经很佩服他了,像我这种,攒钱简直就没希望,月光算好,怕的是债越欠越多。
他从兜里掏出三张储蓄卡交给我:“姐姐帮我拿着吧,你想用的时候,就去用,密码在卡背后的便签上。”
我:“那怎么行!”
他:“我现在是鬼了,用这些不方便,姐姐就当是在帮我嘛,而且我现在吃姐姐的,用姐姐的,姐姐还让我喝血……我实在是……”
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呃,那就先放在我这边,这样也好,你以后要花钱跟我报备,这样你就不会乱花钱了。”
知道了他的情况后,我就能推测出他为什么不愿意用他爸妈给的卡了。他妈妈给他的卡里,只要还存在,只要还有一分钱,就是重要的纪念;他不去用爸爸给他的卡,是为了他自己的尊严,毕竟他爸爸遗弃他们母子为先,恐怕他现在也无法彻底原谅他爸,而他爸爸也已经去世了,这张卡又变成了无望的纪念,那我又怎么好去用他爸的钱呢;而他自己的卡里,存的都是他的青春与血泪,那一定要好好留着。作为铁公鸡的我如是想。
见我同意了,他满足地点头:“姐姐放心,我还在挣钱呢。”
“怎么挣?”我好奇。
他不说话,一脸神秘的样子。
而我又光速破案了。他那手机天天都在接收消息,我拿起点开。
好家伙,咸鱼!
我再点开他的主页,这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在卖各种东西:手表、台灯、领带、背包、酒、吉他、贝斯、小提琴……台灯、背包之类的挺普通,但其余的真的是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
我点开小提琴页:
?3000
纯手工制作欧料小提琴4/4,音色不错,有琴盒,琴弓木肩托都在,98新。原价30000+。还附了两张图。
下面的人疯狂询问,48个人点了想买。
我:???
我当即揪住他的耳朵:“你干嘛?败家吗?三万的琴你卖三千?!”
他:“我……我已经死了嘛,就想着把以前的东西卖了……”
我抓狂:“你变幽灵了吗?你死得这么特殊这些乐器照样用呀!你这么多乐器,以前搞过音乐吗?”
他的眼睛亮了亮:“我什么乐器都会一点,高中的时候组过乐队,参加过音乐节……”
这下我更抓狂了:“我们再需要钱,也不需要靠你卖自己的爱好来筹钱!你看看,那些都是你曾经的梦想啊,你就这样把它们卖掉了,你不心疼吗?!”
越想越焦躁,我把他给我的那些小礼物扔在床上:“就为了这些?!”
脸霜、唇膏、眼霜、手套之类的东西掉落在床上——明明刚才还让我满心欢喜的东西,现在却让我感到羞耻——为我自己感到羞耻。
而他简直手忙脚乱:“姐姐……你怎么了?我错了……你别哭……”
“谁哭了!我是气!!!”
结果冒出来的声音完全就是哭腔。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真是太丢人了!
其实我太清楚了,他就是想挣点钱,但他一个十八岁的鬼,他能做什么呀,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把生前的东西卖了!他只是想赚点钱给我买东西,他只是想让我开心……结果他贱卖自己的乐器,贱卖自己曾经的梦想,就为了给我买点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穷!他一只少爷鬼,跟我一起也到了卖家当的地步了!
为什么我就这么穷啊?为什么我就这么丧啊?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啊?这样的我能存什么钱?我能为他做多少?我自己活下去都好困难!我还能做什么啊!
这么想着我眼泪不停掉,根本停不下来,之后更是哇哇哭个不停。
他简直疯掉了,连手机都拿不稳了:“姐姐,我再也不乱卖东西了!我……我已经把那些乐器删掉了……我不卖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紧紧抱着我:“我其实还有其它赚钱方式的……但还需要一点时间,姐姐……你看看我?我做什么你才会开心起来?”
他的声音那么柔,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过了不知多久,当极度抑郁的情绪过去之后,我才闷闷地说:“那你唱歌给我听。”
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便是拨动琴弦的声响。
吉他?从哪里翻出来的?
还没问出声,零散的音符连在了一起。
缓慢的、安静的三拍音符在房间里回响,那声音明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却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低垂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阴影,他嘴唇轻启,那嗓音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冰冷的、清澈的、执着的、有着奇妙的穿透力、仿佛直接通过骨头传入我的脑海,我根本无法拒绝,我只能接受,我的灵魂似乎都在产生共鸣!
“酸涩的咽喉
闷疼的胸口
在那个从未被期待过的雨天
我摔倒在街头
人们将我无视在身后
只有你
朝我走来
在冰冷的雨水中
拉着我的手
你的声音
如此温柔
如同春雨
沁入我的心头”
音乐在整个房间里流淌,我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冰冷的雨水,听到了柔和的安慰。我已经坐了起来,整个人都被他吸引了。而他就这么凝望着我,继续制造着奇妙的旋律:
“从此以后
我偶尔会在雨天里
身体湿透、颤抖
为了等你
等你
等你
你何时才来呀”
我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他眼中那簇不知名的火焰汹涌燃烧着,就连我也感觉到了他略微疯狂的执念:
“不要在我的耳边低吼
到你身边去
你到底在哪里
我会打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