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余一尾
时间:2021-12-20 20:59:26

  “啊?”听了一半的秘密最是折磨人,阮秋色鼓起腮帮子,可怜巴巴的:“这样只听一半,真的很心痒啊……”
  言谈间已经行至了卫珩办公的梅花厅,他走到门口,突然转过了身。
  阮秋色没刹住脚, 鼻子正撞在他胸前, 疼得轻嘶了一声。
  她捂着鼻子抬起头,正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停下,就听见卫珩轻咳一声道:“本王要换衣服。”
  阮秋色脸上一红,飞快地点点头,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您脸上的黄粉也要快些洗掉,藤黄多少有些毒性,接触皮肤虽然无碍, 总归是不好的。”
  她话音刚落,时青捧着一身官服过来,后头跟着端着水盆的差役。
  “王爷,大理寺内不方便沐浴,您先擦擦脸,”时青指挥那人将水盆放在桌上,“解药已经给世子与端王府二公子送去了,送药的差役就留在府上,等他们醒来便可将人带来大理寺审问。”
  “嗯。”卫珩低声应道。
  时青将官服放下,便准备往外走。没走出两步却被卫珩叫住了:“你留下,本王还有话说。”
  “王爷请说。”时青将门关好,恭敬地立在一旁。
  卫珩用巾帕沾了水,擦洗着脸上和颈上的粉膏。半晌才冷哼一声,开口道:“阮秋色……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
  他着实不觉得那清风馆的宿月公子是什么值得心悦的对象。
  “嗯?”时青心下为难,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阮画师喜欢,自然有她的道理。”
  卫珩满脸不悦地将巾帕扔进了盆里,溅起了“啪”的一声响:“什么道理。”
  时青在他阴恻恻的目光里,感到头皮有些发麻。
  “兴许是因为那人姿容出众,或者才华过人……”时青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家王爷的优点,除了这两样,也想不出别的,“阮画师性情豁达爽直,应该不是为了钱财或权势。”
  “不对。”卫珩笃定地摇了摇头,“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若是为了容貌才华,阮秋色没有理由退而求其次,去喜欢那清风馆的小倌。若是说到钱财权势,那就更不可能了。
  卫珩冷哼一声,对时青下达了命令:“你想办法,把原因问出来。”
  与此同时,阮秋色站在院内,陷入了另一种纠结。
  方才在清风馆里,卫珩虽然言明了自己出现在宿月房间里,还要为他赎身的原因,可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虽说他的计划确实奏效,成功地让红药露出了马脚。可是平常的男子,能马上想到去小倌馆里搬救兵吗?她前脚离开大理寺,不过一时半刻,卫珩后脚就到了清风馆,怎么看都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更何况,为宿月赎身的代价着实太大了些。就连方才在清风馆,宿月自己也说:“若只是这样的小事,我可不敢承您赎身的恩,全当是您欠我一个人情吧。”
  阮秋色想起宿月方才说话时,眼睛直直地看向卫珩的样子,顿时觉得他话里意味深长。
  欠了人情便要还,这一来二去,可不就勾搭上了?
  阮秋色突然充满了危机感。
  正胡思乱想着,紧闭的房门打开,时青拿着卫珩换下来的衣服,走了出来。
  阮秋色连忙上前问道:“时大哥,这衣服你准备怎么处理?”
  时青愣了愣,道:“准备带回王府,让侍从清洗过,再还到清风馆去。”
  “那给我吧,”阮秋色忙不迭地自告奋勇,“我与宿月公子相熟,我帮你还。”
  她心里算盘打得响亮,若宿月真对卫珩起了什么心思,这借借还还的便容易还出事情来。还不如由她经手,顺便探探宿月的口风,将奸情扼杀在摇篮里最好。
  她说着便将时青手里的衣服接过来,往怀里一抱,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转过身想继续去问卫珩,关于那蛊毒案的事。
  卫珩看着她怀抱那人的衣服,便笑得心满意足的样子,胸口的气顿时又不顺了。
  “本王需要你多管闲事?”他眼神寒凉,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凛得阮秋色浑身一颤,当即愣在了门口。
  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只是想帮忙……”
  “呵,”卫珩冷笑了一声,“你是想帮本王的忙,还是帮你自己的忙?”
  ***
  裴昱与卫朗直到第二日才醒转过来。等到可以下床走动,已经又过了一日。
  “阮画师,”时青站在二酉书肆的门口,脸上笑容和煦,“今日申时在大理寺审理那蛊毒案,你不来旁听吗?”
  阮秋色脸上的神色犹疑不定。她当然很好奇此案的真相究竟为何,但是那日被卫珩戳破了心思,一时间又是窘迫又是汗颜,所以一急之下,干脆扔下衣服,落荒而逃。
  回来也是越想越尴尬,隐隐地还觉得有几分委屈。她再怎么脸皮厚,也毕竟是个女孩子,喜欢的人冷言冷语一番,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时大哥,我……还是不去了吧。”她犹豫了一会儿,闷闷地说道,“你们王爷见了我,没准又要生气。”
  时青轻叹了口气,才道:“这两日大理寺的差役和王府里的侍从,走路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那日气跑了阮秋色之后,卫珩脸上的阴云与日俱增,周身的寒意更是迫人。周围的人像是怕被冻到,远远看见他都想绕道走。
  阮秋色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眨了眨眼。
  时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阮画师请务必来旁听此案的审理,毕竟你也是关键的证人。”
  大理寺宽敞的刑堂内,三百余人的旁听席上只坐了寥寥十数人,更显得空旷冷寂。
  这起案子牵涉皇亲,是以审理时并不对百姓开放。除了阮秋色,其余的旁听者都是这起蛊毒案里中毒者的至亲。
  裴昱与卫朗身体还未痊愈,便在堂下给他们设了座位。阮秋色仔细地瞧了瞧,那卫朗与卫珩虽是堂兄弟,长相却无半分相似。他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很是局促的样子,肩膀有些畏缩地微微耸着,一双眼里满是惊惶,四处乱瞟。
  再看裴昱,他抿唇静坐,神情容貌都与阮秋色记忆中那个高坐在骏马上的英气少年判若两人。
  阮秋色还记得,他皮肤晒成健康的麦色,宽肩猿背,将贴身的甲胄撑得气势凛然。然而四年过去,他皮肤呈现出一种病弱的苍白,体格也不复健壮。若不是他坐姿仍保有兵士的挺拔,看上去真和寻常的公子哥没什么区别。
  更明显的变化是眼里的神采。裴昱目光里曾有的昂扬之色,如今全被淡漠取代,就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一般。
  也难怪卫珩每每提到这个表弟,语气里总是满满的讥诮。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模样,总是更让人难以释怀。
  申时一到,卫珩便在鼓声里走上了高堂。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大堂两侧的旁听席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才不动声色地坐下,沉声道:“六日前,叶之诚,齐晟,赵伦,卫朗,裴昱五人,在镇北侯府赴宴之后身中奇毒,前三人已于三日前陆续毒发身亡。”
  “本王曾答应过要给几位大人此案的说法,那便从头说起吧。”卫珩一拍手里的惊堂木,朗声道,“带人犯高彬。”
  一名差役押着遍体鳞伤的高彬进来,让他跪在了堂前。裴昱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看了许久,高彬却只垂首看着地面,并不与他对视。
  “事情要从五年前,中毒的四位公子在太学院之时说起。”卫珩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四位公子对读书不甚用心,却以欺凌同窗为乐,甚至将这位出身寒微的同窗推入水中,致使他重病,抑郁而终。”
  “这位同窗,便是堂下这位高彬之弟,高礼。”
  此言一出,旁听席上简直炸开了锅,几位王公大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犬子怎么会做欺凌他人的丑事?王爷怕是弄错了吧?”端王先开了口。其余几位公子已然离世,自家儿子却还活着。若是落得欺凌他人的名声,
  “皇叔稍安勿躁,”卫珩浅淡地笑了笑,“此事已有三人佐证,俱是那一届太学院的同窗。本王不会公开这三位的身份,如果各位有疑议,可与本王一起去找陛下做个论断。”
  “而且卫朗是个争气的,犯下的罪行不止这一桩。”
  卫珩顿了顿,才朗声道:“带人犯林婉知。”
  端王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陡然一变,双手也在膝上紧握成拳。卫朗更是止不住地惊慌失措,在椅子上有些坐不稳。
  两名差役一左一右,架着头上缠满纱布的水芝进了大堂。
  水芝的眼神一片木然,阮秋色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禁有些担心她会不会配合卫珩,说出几年前发生的一切。
  “林婉知,你看看面前这个人,”卫珩语气还是一贯的冰冷肃然,“本王只问一句,四年前,他是否伙同另外三人,奸污于你?”
 
 
第38章 大!肥!章!   可以再多喜欢他一点。……
  水芝像是没听见一般, 只垂首不语。
  卫朗脸上一片惨白,两手握着圈椅的扶手,有些发颤。
  端王按捺不住地开口责问道:“皇侄, 今日带卫朗过来, 是要为中毒之事讨个说法, 我们才是受害之人。怎么皇叔觉得, 你现在是把卫朗当犯人审问呢?”
  “大理寺的刑堂上, 只有两种人。”卫珩丝毫不为所动,“有罪或无罪之人。”
  “至于堂上之人是否受害,地位高低, 善恶之别,乃至与大理寺卿有无私仇, 都不该是审案时的考量。”卫珩声音淡淡,“这一点皇叔做得实在差强人意。”
  “四年前的科举舞弊案,仅凭林望家仆的证词便将其定罪,是不是草率了些?”
  此言一出,不止端王面色急变,就连一直不动不语的水芝也有了反应。她抬起头看向卫珩, 眼底空茫的死寂破裂了一个缺口, 隐隐透出点光亮来。
  “林望一案早已了结,又由先皇亲自宣判,本王没有缘由旧案重提。”卫珩将水芝的变化收入眼底,“但若是端王之子当真对你犯下了罪行,由端王来主审你父的案子,显然不合律法。即便是本王要求重审,也是情理之中。”
  端王牙关紧咬,急道:“不可!此案由先皇亲判, 况且当年先皇已经……”
  “先皇已经察觉了个中缘由,将你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撤了下去,”卫珩冷淡地与端王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水芝,“但林望还没得到平反,至今仍是天下学子口诛笔伐的对象,背负了数不尽的骂名。”
  看到水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才沉声问道:“林婉知,卫朗等人,当年是否曾奸污于你?”
  水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四年前的端午节,我一时贪玩,非要去看龙舟,又与嬷嬷走散,便遇到了他们……”
  那日京城的运河边上熙熙攘攘,满是游人。路边小摊小贩兜售的货品琳琅满目。她很少出门,一时看花了眼,回过神时,身后已经没有嬷嬷跟着了。
  正着急时,跑来个半大小子,往路边的巷口一指,说有个老嬷嬷正在找她。那是个孩子,又说得出嬷嬷身上所穿的衣饰,她便也没有怀疑,一个人往巷子去了。
  哪知道里面等着的,是四个穷凶极恶的畜生。
  那日父亲带着家人找到衣衫残破,满身血泥的她时,眼里是灭顶的绝望。他抱着女儿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说他一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结果不出半年,秋闱时父亲便因为科举舞弊的罪名被斩首示众,主审正是端王,那恶魔之一的父亲。
  从那日起,她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报仇。为自己,也为父亲。
  “这个机会我等了四年。”水芝的声音里透出了极度的冷静,“一个手无寸铁,无权无势的教坊女子,若想杀了那四个畜生,不是一件易事。”水芝话里透出几分狠厉,“紫云瑞香花三年才得一开,混上赤血藤便是无药可救的剧毒。借着云芍赴宴的机会,便可以无知无觉地了结他们的狗命。”
  “唯一的变数……是贺兰公子。我不能就这样害了他,才借秦桂枝之口让云芍做了他不吃的杏仁酥。没想到在这里落下了破绽。”
  “你的故事里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卫珩听完,沉声开口道,“镇北侯府上有紫玉瑞香花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别告诉本王,你是看到了云芍的赏花宴请帖,才临时想出了这个计划。你那赤血藤购买已久,显然是早有预谋。”
  水芝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我……偶然听人议论起的。”
  “你说与不说,结果没什么分别。”卫珩淡淡道,“你下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可那几人中的却是蛊毒,你就没觉得奇怪?”
  水芝的眼睫颤了颤,半晌才吐出一句:“按照医书所载,那几人确实该立刻暴毙才是。”
  “这就对了。你想包庇别人,总要先知道人家的身份。”卫珩不紧不慢的开口,“将含光国细作红药带上来。”
  听到“含光国”三字,裴昱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水芝看着被差役押上堂的贴身丫鬟,瞳孔一缩,一时有些愣住了。
  自她进入莳花阁起,红药便成了她的贴身丫鬟,这三年里她从未见过红药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眼里是极度的冷静,嘴角还有一丝上扬,含着几分凉凉的讥诮,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被发配到莳花阁的第一夜,也是她父亲被斩首于午门的日子。那晚她将三尺白绫挂上了房梁,一心只想从无边的痛苦中逃离出去。
  是红药救了她。红药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的遭际,心下同情,不仅帮她瞒下了自缢的事,还说要帮她报仇。这几年两人相互扶持,远胜过了主仆的情分,是以她听说秦桂枝一家因为那镯子被毒杀,便觉得红药杀人是为了替自己遮掩,想也没想便为她顶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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