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什么?”卫珩没好气地打断了她,“本王不是说了,成婚之前不会碰你。”
方才的“身教”不过是句玩笑话,想着将这几日落下的亲吻补上罢了。
阮秋色委屈道:“怎么没碰?那你亲我抱我,又算什么?”
卫珩也不与她争辩措辞,只说了句:“礼法上又没写着未婚男女不可亲昵,但是夫妇敦伦,只能是在新婚之夜。”
当然,按照古礼,未婚男女连见面都不允许,自然不会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不过本朝民风开放,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成婚之前见面是很寻常的事情,他也乐得钻礼法这个空子。
阮秋色觉得这人真是死板得过了头,便翻了个白眼道:“人难道是靠礼法活着的吗?礼法上也没写人要吃一日三餐,王爷难道还不吃饭了?”
“写了的。”卫珩轻笑了声,“按照古礼,君王一日四餐,士大夫三餐,平民只用两餐。只是如今百姓不怎么遵守而已。”
阮秋色说不过他,索性抱着膝盖闷坐着,不出声了。
卫珩看她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头蓦地软和了几分。他思量片刻,便倾身过去,双手揽上阮秋色的腰,又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倚着,耍赖似的将她抱了个满怀。
低沉的声音响在阮秋色耳畔,悄悄话似的,含着几分无奈,几分谑意:“这种事要急也该是本王着急,你急什么?”
阮秋色不自在地抚了抚耳朵,半晌才挤出一句:“王爷才不着急。若是着急的话,那夜我穿成那样投怀送抱的,你才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她后面半句声音小得厉害,卫珩却也听清了。
“本王是什么反应?”
他其实记不太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离了她的房间,就去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澡。
“你看,你都不记得了,说明一点都不动心的……”阮秋色委屈道,“云芍说了,男人面对喜欢的女子,没一个能把持得住的。我看王爷根本就没有多么喜欢我……”
卫珩这才明白她这几日的别扭是因为什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不住捏了捏阮秋色的脸,扯得她面颊上的软肉都变了形,眼里冒出浓浓的不满,才收了手道:“男人面对喜欢的女子,确实是把持不住。”
阮秋色听得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瞪他。
卫珩轻笑了声,凑到她耳边道:“可若是遇上特别喜欢的女子,那就无论如何也能把持得住了。”
阮秋色张了张嘴,愣住了。
卫珩接着道:“你觉得礼法是无谓的约束,可本王觉得,先人制定礼法,是为了对待珍视的东西。对待特别喜欢的姑娘,本王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还觉得不够,又怎么能为了私欲轻慢于她。”
阮秋色早被他那句“特别喜欢”闹得红了脸,她侧过脸,用眼角瞄了卫珩一眼,才道:“那这么说来,王爷……也是想和我睡觉的吗?”
卫珩“嘶”地吸了口气,原是想轻叱一声“姑娘家的怎么能把睡觉挂在嘴上”。可看着阮秋色一片澄澈的圆眼睛,斥责的话顿时说不出了。
他想了想,凑上前重重地在她唇上一啄,这才没好气地说了句:“本王想的可不止是睡觉。”
比方说现在,他就很想野合。
“那……”阮秋色忸怩了一会儿,又问了句,“王爷觉得我好看吗?就是脸啊,身材什么的。”
这个问题对卫珩来说,好像很难回答。他沉吟了半晌,才道:“本王看人,从来不会觉得好看不好看。”
“……反正都没有你好看?”阮秋色闷闷地补充道。
“这么说也不算错。”卫珩笑着揉了揉她的脸,“本王的母妃与本王生得一般无二,看惯了她的容貌,再看旁人,心中确实没什么波澜。”
阮秋色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真迟钝。女人问你这个问题,无非是想听些好听的话,你那么诚实做什么。”
“本王眼里虽没有好不好看,却有喜不喜欢。”
卫珩轻轻捏着阮秋色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几分,终于如愿以偿地咬住了她香香软软的唇瓣。
这几日都没同她亲近,卫珩的吻有些急不可耐。阮秋色被他亲得七荤八素如坠云里雾里,还惦记着含含糊糊地问了句:“那王爷……喜欢我哪里呢?”
经过俞川那么一通点评,她也觉得自己身上乏善可陈的,没有半点特别。
卫珩没立刻回答,只凭着自己心意将她放倒在草地上,手肘揽着她的颈子,又贪婪地吻了上去。
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自己喜欢的地方,从面颊到颈侧,再往下行。
这一场缠绵悱恻的厮磨持续了足足一刻钟的工夫,宁王大人才心满意足地住了手。
然后看着唇颊红透,浑身发软的小姑娘,勾起嘴角说了句:“如你所见,哪里都喜欢。”
***
夜色已晚,湖边吹起了微凉的风。卫珩躺在草地上与阮秋色说了会儿话,便起身拉她,准备一起回去。
“所以说,王爷今日带我来此处,”阮秋色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屑,“是想让你母妃看看我吗?”
“啊。”卫珩面上罕见地浮现起一丝懊恼,“差点忘了正事。”
阮秋色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正事?”
“求亲。”卫珩道,“本王今夜才想起来,还有东西没给你。”
他说的是母妃留下来的玉佩。阮秋色被秦五爷他们放归那日,他本是想在二酉书肆交给她,并且同她求亲。可那时听到她的拒绝,求亲的事作罢了不说,一气之下连那玉佩也放在王府,没带去青州。
卫珩解开锦囊的绳结,将那玉佩取出来,递到阮秋色面前:“这是母妃说要送给儿媳的信物,在此地交给你,她看了也会高兴的。”
“阮秋色,”他肃了神色,认认真真地叫了她的名字,“你愿意嫁与本王,从此夫妻同心,白首不移么?”
阮秋色却盯着那玉佩,久久都没有作声。
卫珩等了半晌,没听到她回答,便扬眉说了句:“怎么,还怕本王要娶别人不成?这玉佩天上地下可就一块,既然给了你……”
“不止一块。”阮秋色突然抬头,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这玉佩,还有一块,我见过的。”
“在哪里见过?”卫珩诧异道。
“最后一次见到,是在秦五爷那里。”阮秋色攥紧了他的衣袖,急声道,“我跟你说过,我爹有个从不离身的信物——自打我记事起,便见他戴着这玉佩了。”
第114章 陪我睡觉 是陪你睡觉才对。
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间似的, 卫珩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也曾想过手里的玉佩还有另一半——玉佩是半圆形,上头镂刻着一只鸳鸟,无论是形状还是鸳鸯成双的寓意, 都像是个定情的信物。
他也知道那另一半定然不在父皇手里。否则, 母妃又怎会过得那样不快乐。
“所以说……”阮秋色迟疑着开了口, “我爹心爱的女子……便是王爷的娘吗?”
阮秋色在知道自己并非阮清池的亲生女儿之前, 对自己的娘亲很是执着。那时她常常不厌其烦地跟在阮清池后头, 缠着要听自己早逝母亲的故事。
阮清池本是不愿意讲的,可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 有时也同她说上几句。日子久了,只言片语里也拼凑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娘亲。
在他的描述中, 阮秋色的娘是个武艺超群的侠女,行走江湖惩强扶弱,自在得如同天边一抹闲云。
他们算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是以她娘亲及笄之前,阮清池找了最好的玉料,亲手制成这玉佩, 作为成人之礼和定情之物送给了她。
从那以后, 阮秋色便爱上了各种江湖儿女的话本子,边看边想象着自己母亲的样子。但话本里多是江湖侠客与世家小姐的爱情故事,极少出现女侠客的踪影——小丫头看着看着,便更为自己的娘亲骄傲了。
直到后来回京,她从阮清池与叔祖的争执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阿秋,你别哭了。”阮清池抱着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走在路上,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安慰她, “爹自认待你不薄吧,便是亲生的,也没法更好了,你说是不是?”
小人儿搂紧了阮清池的脖子,哭得抽抽搭搭的。长久以来深信不疑的东西破碎了,一时半会儿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最遗憾的倒不是自己身上并未流着阮清池的血脉,而是——
“爹说的都是假的吗?那我娘……也是假的吗?”
阮清池点了点头,过了许久,又摇了摇头。
“爹说的那女子是真的,可她不是你娘,也没能做成她想做的侠女。”阮清池的声音轻似低喃,“她是爹……心爱之人。”
小丫头快满九岁,多少也知道“心爱”的含义。阮秋色眼泪也忘了流,愣愣地追问道:“那爹怎么没和她成婚?”
阮清池眸中泛起了她看不懂的神色。隔了好久,他才轻声回答她:“她嫁给别人了。”
阮秋色闷闷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好久,才忿忿不平地叹了句:“爹喜欢的女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爹这么好,她怎么就不喜欢呢。”
“阿秋,‘有眼不识泰山’不是这么用的。”阮清池无奈地掀了掀嘴角,可笑意还没成形,便消失在了脸上,“她也喜欢爹。只是这世间的许多事情,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既然喜欢,为何又嫁给旁人呢?九岁的小姑娘还想不明白这个,可是看到阮清池眼底的怅然之色,她终究也没问出口。
卫珩静静地听她说完,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问了句:“你们是何时回的京城?”
“是嘉元二十三年腊月,那时我快满九岁。”阮秋色想了想道,“在那之前,我们住在朔州。某日午时我爹回到家里,魂不守舍的,将自己关在房里过了一日一夜,第二日便带我回了京城。”
“本王的母妃正是那年暮春过世的。”卫珩沉声道,“朔州低处偏远,皇妃薨逝的消息传到那里,总得数月的时间。”
阮秋色突然想起阮清池曾说过,他带着她周游四方,是想躲开自己心里的人。
现在想来,那人就在京城的深宫里,是以阮清池十多年都不肯回京——直到闻听了那人的死讯。
大半个月的回京路途,阮清池是以什么心情度过的呢?那时她对繁华热闹的盛京充满了期待,每天都是欢欢喜喜的,也没留意到她爹有什么异常。
“可是……”阮秋色喃喃道,“倘若皇妃已逝,我爹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回到京城,岂不是更伤心了吗……”
“许是因为不肯相信吧。”卫珩淡淡道,“不肯相信自己心爱的女子就这样离了人世,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确认。”
“好像不止是确认。”阮秋色迟疑着摇了摇头,努力回想着他们十多年前在京城的生活,“我爹那时……早出晚归的,说是去拜访朋友,家里也时常有陌生人上门。而且他经常将自己关在房中,几个时辰都不出来……”
可她那时全部的心思都被盛京的新鲜事物和新的小伙伴占据着,并没怎么注意到阮清池的异常。现在回想起来——
“我爹像是在调查什么。会不会是他觉得,皇妃之死有什么蹊跷?”阮秋色突然灵光一闪,“我爹后来失踪,为朱门做事,会不会是因为朱门与王爷母妃被害有关?或者是想利用朱门的资源,继续调查这件事?”
她说着说着,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假设:“秦五爷他们没有杀我爹的理由。难道是因为我爹真查出了什么,才被幕后之人给……”
“没有什么幕后之人,也与朱门无关。”卫珩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本王的母妃的确是自尽,这是本王亲眼见证的,并无什么蹊跷。”
阮秋色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缓缓走上前,两手穿过卫珩的腰际,将他抱住了。
“都过去了。”她靠在卫珩胸前,轻抚着他的后背,安静地与他相拥了一阵,她又问了句,“王爷会难过吗?王爷的母妃,一直留着我爹送的玉佩。”
卫珩无言地摇了摇头。
他一直知道母妃心中另有其人,如今得知了那人正是阮清池,只觉得讶异和怅然。
“那就好。”阮秋色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冥冥之中像有天意一般。倘若我爹和王爷的母妃在天有灵,看到我们修成正果,应该会觉得高兴吧。”
“嗯。”卫珩低低地应了一声,“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阮秋色问。
“另一半玉佩还在秦五爷手里,”卫珩沉声道,“本王定要将它找回来。也要让他,给你爹的死一个交代。”
***
转眼便到了五月。
制伪·钞的那一伙人多在川蜀活动,卫珩一直派人密切地留意着。
他们的生意青黄不接已经有段日子,得了阮秋色画好的样版,便急急地开始生产,销赃时也不似往日那般谨慎,是以暗卫已然摸到些行踪。
密报雪片似的飞进大理寺,加上前些日子积攒的公务和北越使团进京前的事宜,卫珩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回到王府都已经接近子夜。
阮秋色也忙了起来。前段时间她跟着卫珩到处跑,笔头的功夫便没时间磨练。皇上亲临的书画大会就在五月中旬,到时候定是高手如云,她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她这人不计较什么得失,可若是名次靠后,岂不是丢了阮清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