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望成
时间:2021-12-24 15:06:09

  脑海中又恍惚闪过一道背影,催得薛翦秀眉微拧,接着道:“况且适才那人说话颇为古怪,我总觉得他并未相信我们,却仍让我们走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别的心思?”
  小竹听了亦觉怪异,细细一回味便更觉得那人是在消遣她家小姐,心下又气又急,顺带着奏快了步子,不稍片刻便绕回了斋舍。
  眼前仍是那么一片矮墙,薛翦已经一骨碌地翻了上去,小竹却还踩在几块叠高的石头上,笨手笨脚往上爬。
  薛翦见状略为嫌弃地抿了抿嘴,屈下身去将人拉了上来,站定后又看着她低声“啧”了两下,“你说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怎么至今都没学会......”
  她说到一半似不欲再言,摇了摇头便纵身跳了下去。
  小竹不经意地抬了眸,一扫远近起伏的山岭,颈后忽出一阵冷汗,登时低下头。
  定定地看着遍地碎石杂草,绞了绞手心,迟犹半天仍不敢动。
  薛翦在下面站得倒是有些烦了,遂抄起手,冷声道:“你再不下来我真走了。”
  小竹也听出她话色不豫,这才蹲下身缓缓坐在墙头,一寸一寸把自己往下送,撑着墙砖的手铬得生疼。
  不多时,二人终于回到了书院正门外。
  大门两边各立着一名书僮,长衣遮落在脚尖上,一眼看去既笨拙又不失可爱。
  良久,书院内传出一道肃穆悠长的钟声,门扉由内朝外推开,斜阳溜入,将那条延绵向上的青石板路映得愈发惬雅。
  三两少年勾肩搭背,陆陆续续从里步出,腰间绵绦松松晃着,在这酡红的日光下泛出几分轻浮。
  乍见到薛翦二人皆是一愣,面上捎满了惊愕。从前也有不少女子来书院等人,可多是在山下守着,哪有跑上来的道理?
  不知是谁揶揄了一句:“如今的桃花都追上书院来了,真是稀罕!”
 
 
第9章 婚事   薛翦悄悄行至二人桌侧,观棋不语
  通往翊宁宫的长道上正走着一道绯红色的人影,周身散着儒雅之气。路上太监宫女见了纷纷驻身行礼,待他经过后方才抬头。
  午后暖阳溜进殿内,洒在雕着花的红木方桌上,将其纹理照得分明。
  在外把守的宫侍见到来人,忙垂首施礼,继而轻声步入殿中通传,不多时便堆着笑意请他进去。
  “兄长来了,快坐。”皇后见薛晖来,柳眉一弯,吩咐宫人上了他常喝的香茗。
  薛晖向她掬礼后才正身而坐,思忖道:“娘娘,翦儿昨日已至京城。不过......臣打算过两日再让她进宫,许久不在身边管教,恐她失了礼数。”
  殿内宫人已悉数遣退,唯留了一贴身宫女侍奉其侧。
  皇后看着他笑了笑,缓声说:“翦儿这孩子是调皮了些,但在本宫这儿向来乖巧,兄长大概是多虑了。”
  话音刚落,她忽而念及太子,眉间浮上几许愁色。
  太子与薛翦虽也算得青梅竹马,可记不清自何时起,他们二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倒像是一对仇敌。
  上回为探太子之意,她特地将自己欲让二人成婚一事提到明面,太子却只敷衍地应付过去,瞧不出半点儿乐意。
  思讫,皇后微叹了口气:“也好,那便等兄长的消息了。”
  薛晖颔首,随即又凝了凝眉,面色似有犹豫,半晌才道:“臣还有一事请娘娘帮忙。”
  闻言,皇后轻侧过头,眼底携上一缕好奇,“兄长请讲。”
  “还请娘娘暂且别将此事告诉翦儿。”薛晖略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薛翦自幼脾性烈,胆子也大,尚为孩童之时便敢独自出京,在临州一待就是七年。若突然跟她提起婚事,也不知道她会如何抗拒,抑或再次悄然离京。
  左右离太子及冠还有些时日,先让二人再磨合一阵罢。
  皇后面上敛起一抹浅笑:“本宫省得的,兄长放心。”
  待书院学子都差不多离开时,薛翦所等的二人方才从里走出。
  其中一个看着同薛翦年龄相仿,文质彬彬,眉目如画。另一个年长几岁,一双桃花眼浓意勾人,溢着点点星光。
  二人刚迈出书院大门便见不远处一前一后立着两名女子。
  为首的少女抄手倚在马车旁,神色自若地望着他们。
  似是定了一会儿,继而阔步走到他们身前,墨玉色的眸子里露出一股欢喜,“启邵,启珧。”
  话落,两个少年皆怔了怔,目色犹疑地打量了她许久,“阿翦?”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捎个信给我,我好去接你。”魏启珧率先认出了她,咧嘴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顿觉这丫头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也清瘦了不少。
  唯独笑起来时,左颊上的酒窝还跟小时候一样,若隐若现。
  薛翦冲他眨了眨眼,模样轻俏,“昨日刚到京城,这不一回来就寻思着来找你们了吗?”
  顿了顿,又状作嗔怪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听她说完,魏启珧嘴边的笑意不免尬了些许,正想着如何解释,便闻身旁传来一句:“兄长原在斋舍歇息,所以耽误散学的时辰。”
  “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魏启珧啊。”薛翦说着,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流转了片刻。
  他们二人虽然是一母同胞,性格和喜好却截然不同。
  魏启珧自小便同薛翦亲近,习武练剑,上房揭瓦样样精通,唯独不喜欢被困在书院念书。而魏启邵则素来安安分分,才学兼优,习武也只为强身健体。
  见她打趣,魏启珧连忙寻了别的话题:“去府里用晚饭吗?祖父总是提起你,挂念得紧。”
  薛翦从小便常待在魏府,与魏启珧二人一起习武,魏将军和魏老太爷便将她当作亲闺女、亲孙女对待,悉心呵护教导。
  此番回京,自然得去看看的。
  三人回到魏府时,魏将军还在军营未归,他们便先去了魏老太爷的院子里。
  魏府宅院占地广阔,同薛府一样设有一处校场。但薛府那块是专门为薛翦一人修的,相较之下,要比魏府的逊色许多。
  校场旁的院子里种着许多奇花异卉,各个时节都芳香四溢,斗色争妍。这是魏老太爷解甲致仕后,亲手挑选种下的,说是有助于他清心养神。
  他们走进院子时,魏老太爷正坐于院中一四平棋桌旁,执白与对面一老仆对弈。
  薛翦悄悄行至二人桌侧,观棋不语。
  棋面上,黑子布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白子剑拔弩张,杀气泠冽。
  她仿佛能从这盘棋中望见外公曾经上阵杀敌时的场景。
  听闻当年战乱四起,民生凋敝,豫恒皇帝派魏起带兵前往边关,一路艰难险阻,又遇叛军袭击,死伤惨重。
  世人皆以为边关即将沦陷,无力回天时,魏起竟送回了一个又一个的捷报,成了豫国百姓心中的守护神。皇帝也赐他了一个平北大将军的名号。
  关于魏起的传闻她所知不少,也正是因此才令她独独钟爱习武,盼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他那样飒爽勇猛之人。
  与魏起对弈的人执起一枚白子投子认输后,二人才偏头看向了薛翦。
  薛翦见此忙笑着唤了声:“外公,洪叔。”
  洪叔是魏府的管家,平时除了打理府内大小事务,便爱跟老爷子下棋。
  自薛翦刚走来时,他便已经认出她了,遂冲她点了点头,恭敬道:“薛姑娘回来了。”随后起身退到了一旁,将地方腾给了他们爷孙几人。
  魏老太爷犹自看了她半晌,方才眯着笑眼站了起来,用宽厚手摸了摸她脑后的头发,“翦丫头回来了。”
  罢下手后,他又接着问道:“在临州待了这么些年,武艺可有长进?”
  薛翦平日自诩剑术山门第一,如今倒是不矜不伐起来,颇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长进自是有些的,但是跟外公相比,孙儿还差着远呢。”
  魏老太爷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个丫头啊。”
  紧接着又带上魏启珧他们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致使魏府西南角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薛翦与他们一同用了晚饭后又坐了一会儿,方出言告辞。还未行多远魏启珧就追了上来,与她并肩,“我送你回去吧。”
  薛翦抬头笑问:“我们两家又不远,哪里用你送?”
  刚说完便换了个眼神注视着他,眉梢轻挑,似瞧出了什么端倪。
  魏启珧急忙伸手拉着她往外走,避开了她的视线,“我若是不送你,你的丫头小竹怕是不敢再让你单独来魏府了。你没瞧见她白日里的模样,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你。”
  薛翦被他这么一说给逗笑了,虽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却也还是任由着他一路拉着上了马车。
 
 
第10章 约定   逢二人所到之处,必以撕打收场。
  此时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各个酒楼门外也挂起了两排圆圆的大红灯笼,格外醒目。
  马车内,薛翦闲散地倚着车壁,微仰下颌凝视对面之人,“你有什么事便直说了吧。”
  魏启珧闻言,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还不待他反应,又见薛翦伸出四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番,笑道:“你脸上就差写着‘我有心事’这四个大字了。”
  魏启珧瞧着她的神色,不免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豫片刻方才出声:“阿翦,我想和你比试。”
  话音落下,薛翦漫不经心地捞起桌上的茶,正欲开口,忽然听他继续道:“父亲总说你是个好苗子,天资过人,若是男儿身他定会亲自教导你。”
  “其实当年你托我把信交给姑父的时候,我在心底犹豫了许久。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帮你离京,还是想跟你一起去临州。”
  他的声音很低,却圆润、清晰,落在薛翦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魏将军从前不去军营的时候,常常会在魏家教他们练武,而她总是学得比魏启珧快一步,故得了魏将军不少称赞。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在魏启珧的心里埋下这么久的种子。
  “我想知道这七年来,我还差你多少。”魏启珧传来话语,薛翦却迟迟未有回应。
  沿途的灯光透过帘隙照映进来,承在她的面庞上,薄唇轻抿,浮着几缕不明的情绪。
  良久,薛翦直起身,语气轻松道:“就为了这事儿?”
  复就着杯沿呷了一口清茶,面色依旧,“你若是想,我自然随时奉陪。”
  “当真?”魏启珧不觉语调轻微上扬,眼里填满了欣喜,“那你等我一个月,到时候你可别耍赖啊。”
  说着便看薛翦眉梢轻挑,哼笑了一声:“合着你这么急着与我说,就是为了下个月再比?”
  这么久之后的事,用得着现在提吗?
  魏启珧闻言挺直了身板,神气道:“我这叫未雨绸缪,你懂什么。”
  还没听完,薛翦便颇为嫌弃地掷了他两眼,堪堪将目光移向别处。
  五六月的日子天色总是明亮得早,熹微的晨光掉入薛府,悄声将其唤醒。
  玉棠院内,薛翦正坐在下首百无聊赖地剥着松子,将剥好的放置在一旁的碟子上,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遮去了半边容貌。
  魏氏目色温柔地望着她,轻笑道:“你这是要给自己砌堵墙,好教我看不见你吗?”
  薛翦闻言,稍一歪头将两只眼睛露了出来,调皮地笑了笑。
  “苏家下月初要办场赏花宴,帖子送到我这儿了。”魏氏提手拈了块糕点,继续道:“你和小羡去吧,年轻人合该多出去走走。”
  “哪个苏家?”薛翦将碟中的松子一粒一粒地往嘴里丢,入口香脆又不油腻,连带着心情都愉快了些。
  “城南苏家。”魏氏缓声说:“你小时候还和他家二姑娘玩过呢,不记得了?”
  城南苏家,苏二姑娘。薛翦在心中默念一声。
  霎时间,儿时那段不堪的回忆,山呼海啸般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手下微顿,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不去。”
  苏缘与她八字相克,生来犯冲,逢二人所到之处,必以撕打收场。
  她儿时所得的恶名也多半拜苏缘所赐,小小年纪就心机了得,每次都算好了时间“挨打”,故众人总以为是她在欺负苏缘。
  犹记得有一回,她心下不快,索性骑到苏缘身上打了个狠,最后还是好几位大人一同使劲,才将她们二人拉开。
  乍一想到那张得意讥笑的脸,薛翦便浑身不得劲,拍了拍手掌,端起茶盏饮下大半。
  她们之间的事,魏氏多少也知道一些,只当是小孩子玩闹。再者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可记恨的。
  “你这丫头,他们既然往府里送了帖子,自然是没在意以前的事儿了。你就当陪你哥哥出去散散心,他这些日子也快忙坏了。”
  魏氏柔声和她讲着道理,虽没指望她能立即答应,但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未料薛翦从鼻子里冷哼了几声:“那是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帖子是送给哥哥的吧!”
  话落,魏氏微噎,见劝她不动便也不再多言,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暗叹口气。
  从玉棠院回去后,薛翦照例练完剑,沐身后换了套月白色的衣裳打算出门。
  在临州待了七年,每日除了习武便也少有旁的乐趣,更极少下山。如今回到京城,自然得把玩乐给找回来。
  经过校场时,薛翦顿然驻了步,抬眸远望,其内一片沙黄空旷,兵架上支着各式刀刃,至南处还修了一座小凉亭。
  薛晖一直不喜她习武,却还是为她修了这块校场。
  思及此,她眸中渐渐聚起笑意,虽然爹爹严肃了些,到底还是疼她的。
  “翦儿。”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薛翦循声转了过去,一旁的小竹见到来人旋即低头行礼,退至二人身侧。
  “爹爹!”她脸上笑意未散,阔步上前,“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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