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清还想继续争取,却被楚韫一把按下,“乖,病了就要多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
她给他掖了掖被角,“你安心养病,寡人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起身出了殿门。
听风流云紧随其后,流云因自小习武,耳力远超常人,走到嘉延宫外的甬道上时,她倏地顿了一下,悄悄跟听风咬耳朵:“听风姐姐,我怎么听到了谢公子斥责下人的声音?”
听风一愣,“不能罢?谢公子跟个美人灯笼似的,风大点儿都能吹散,性子又是一等一的温柔平和,怎么会斥责下人?”
流云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可我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呀,中气还挺足的,一点儿都不像病人……”
听风怔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别说了,主子的事,我们不可多嘴。”
流云吐了吐舌,不再提起此事。
可她的话却在听风心上激起不小的涟漪,她自小在后宫长大,各种争宠斗争的戏码都见识过,像谢公子这种以病弱来绊住主子心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听风摇了摇头,她很难相信,那样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心机竟然会如此之深。
但事实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听风又不禁为主子感到难过,后宫的公子虽多,表面上也都互相争宠,但又有谁是真心喜欢主子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的呢?若有一天主子一无所有,那些人还会像如今这样讨主子欢心么?
不可能发生的事多想无益,听风看着前面少女纤细挺直的背影,不禁无奈一笑,若主子能一直这样没心没肺也挺好,若是哪天动了真心,便有可能被人给伤透心。
毕竟世间的男子,大抵都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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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熙的病来得快,好得也快,楚韫本以为自己得好几天独宿寝殿,却没想到龙熙恢复得如此之快。
既然他都好了,她便没理由不睡他一回。许是新鲜劲儿还没过,楚韫觉得与龙熙一起过夜尤为愉悦。
他不像其他公子那般会谄媚地讨好她,虽然神情大部分都很清冷,但他的手掌和胸膛都无比地热,熨烫得她身心都极为舒适。
因此便没忍住又多睡了几次。
迎瑞宫独得圣宠,其他宫便显得极为萧索了。
一直寂寞的宫殿倒也罢了,先前得宠的陈时与景光坐不住了。
两宫的人忙忙碌碌,忙着为殿下的生辰准备礼物,都想着在生辰宴上独占鳌头,重得殿下青睐。
在距离楚韫生辰还有三天时,龙熙对准备什么礼物依然毫无头绪,他不禁懊悔当时为什么要夸下那样的海口。
如何才会终身难忘?
龙熙想得头嗡嗡作响,甚至小腹处的同心圈纹路似乎又变得灼烧起来,他垂眸看着那里,却发现了这次和之前几次的不同——
灼热感依旧,只是似乎多了一根东西。
起初还是软趴趴的,继而变得茁壮,不可忽视。
龙熙不由得睁大了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他怎么多了一根……
脑海中混乱一片,倏地浮现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阿熙,到了成熟的时机,你便会进入发情期,届时你的身体会有些异样,你不要怕,坦然接受便是。”
难不成,他这是进入了发情期?
龙本性淫。
脑海中倏地闪过这句话,龙熙不禁蹙起了眉。
他是龙的身份不能被人发现,因为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再者说,老四老五对他的追杀仍未终止,若被他们知晓他正值发情期,便可能会杀他个措手不及。
但仅凭他自己,龙熙心里又非常没底——
师父所说的异样,除了多一根那物,是否还有别的情况发生?
身子滚烫似火,龙熙再次将身子泡在了冷水池中。
壁灯静谧,他漆黑幽邃的眸子隐隐地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
☆、十五章
楚韫十七岁生辰这天,天朗气清,太阳暖融融的,竟比前些日子暖和不少。年轻健壮的公子们便将殿内的窗子大开,纷纷搬出阁架上的书籍古卷拿到外面摊开来晒,去去潮气。
一大早,各宫的公子便纷纷来到坤庆殿为殿下祝贺芳辰,个个面若冠玉锦衣华服,一眼望过去,净是美男子。
都是一般的清俊有礼,连脸上讨好的笑都八.九分相似,楚韫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各位有心了。”
礼物一盒盒地摆满了殿内的桌椅上,有的还因个头颇大,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
楚韫瞥了一眼,流云很有眼力见儿地走过去小心地拆开,里面竟是一盆极为难得的白玉竹。
白玉竹产自南方湿热的地带,京城很是少见,如此大费周章地运过来,枝叶犹如此鲜翠欲滴,送礼之人当真是颇费心思。
“主子,是景光景公子送的。”
楚韫微微颔首,嘀咕道:“若是送给皇兄,他应当是十分喜爱的。”
他喜好文雅,对着一盆花儿都能吟半日的诗,这竹子到她手里,真是屈才浪费了。
“将这盆竹子送到雍王殿下府上。”
流云应了声,着两人抬着送去了雍王府。
贺生辰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楚韫满头珠翠,顶着沉甸甸的玉冠,坐了小半日腰都麻了,便再也没有耐心坐下去。
利落地摘掉玉冠,让听风取下琳琅的珠钗翠玉,在内殿躲了半日闲,直到金乌西坠,她才重新换了套轻便却不失华贵的衣裳,慢悠悠地出来会见宾客。
所谓宾客也不过是那些王公大臣,平日里上朝、夜宴也几乎算是日日相见了,此时再盛装隆重地行礼、寒暄,讲一些毫无新意的吉祥话,楚韫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面上却还要得体地微笑。
饶是她平时再荒唐无稽,在如此场合到底不能太过随意,若不然刚正不阿的老臣们又要写一沓奏折呈到她面前,苦口婆心地规劝。
楚韫一面笑着一面想起了在北齐逍遥快活的母后,不知她年轻时,是否也被一帮老头子耳提面命唠唠叨叨……
掌灯时分,流水一般的宴席已经摆开,楚韫坐在殿上,左右依次排开地坐着各宫的公子,谢涟清坐在左边首位,他对面的位置一直空无一人。
那是殿下给龙公子准备的。
如此后来居上,众人心中虽略有不忿,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不时地有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位置上,祈祷那个姓龙的最好今夜都别露面。
陈时对着那无人落座的桌案翻了个白眼,恃宠而骄,拿乔作势,真以为殿下非他不可么?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壶中的酒已去了一半,楚韫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担忧,阿熙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一整天都没露面?难不成是又病了?
她将听风叫来,正要让她去迎瑞宫瞧瞧,就看见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龙熙身着玄色锦袍,头戴白玉冠,腰束黄金带,面容俊美,目若朗星,只是简单地立在那里,似乎便令满殿的少年郎顿然失色。
他抬眼看向殿上端坐的少女,眼尾微微泛着浅薄的绯红,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下头。
少女在见到他出现的那一刹那,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便倏地亮了,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阿熙快过来坐,寡人等你好久了!”
对他的晚到毫不怪罪,对他的喜爱毫不遮掩。
众公子难掩黯然,景光眼眸微沉,将指间的翡翠杯握得裂了一道浅纹。
人到齐了,楚韫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她一一接受了众人的恭贺,随后便下令开席。
“怎么自在怎么来,诸位爱卿不必拘礼。”
众人都知晓殿下的脾气,最是宽和不过的了,不仅在座的显贵大臣放松饮酒作乐,侍候的小太监与宫女们也难得松快几分,宴席伺候好了,也得以偷闲吃些点心喝两杯小酒。
人一多就难免忙中出乱,殿下冷不丁要吃松瓤鹅油卷,听风忙着让御膳房去备上,一转头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
原来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因一时心慌,将手中端着的托盘给打翻了,白玉瓷碎了一地,地上流淌着的,是殿内要的爽口解腻的山楂雪梨汤。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重新端上来。”
小太监低着头应了,慌不迭跑走了。
待雪梨汤重新端来一一放在了各桌上,小丫鬟也送来了松瓤鹅油卷,听风在一旁伺候着主子用汤,一面又柔声劝她少用些酒。
“主子,今儿您已经喝了不少了,仔细喝多了头疼。”
酒并不算烈,只是殿内暖和,楚韫又吃了不少酒,此时桃花上脸,秋波斜睨,一颦一笑间尽是妩媚的风情,让人忍不住为之心悸。
流云在旁边看着主子不由得出神,小声喃喃:“怪不得宫里那么多俊俏公子,为了主子在背地里争得你死我活,要是我被主子看上了,我也要去跟别人争上一争……”
听风听到了她的疯话,不禁掐了一下她脸颊的软肉,嗔怪道:“要死了你,胡说什么。”
流云反应过来,圆乎乎的小脸登时变得通红。
席间敬酒的人很多,可楚韫的目光一大半都落在龙熙身上,她总觉得今日的他较之以往有些不同,但具体何处不一样,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谢涟清极为精神,不仅主动给楚韫倒了三次酒,还带来琵琶当场弹奏一曲助兴。见谢哥哥如此少见的神采奕奕,楚韫心里也为他高兴,举止动作间便不由地放浪起来。
龙熙几乎没有动筷,只是在一杯杯地喝着酒。
酒香醇厚,可喝进口中却犹如白水,饮不知味。
他的目光落在上座的少女身上,今日是她的十七岁芳辰,她应当得到世间最好的贺礼,再怎样欢愉都不过分。
嘉延宫的谢公子神情温柔地跪坐在她身侧,细心地给她夹菜斟酒,龙熙眼眸微垂,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多亏御药房的丹药,他终于于昨天深夜恢复了全部法力,腹部的灼烧感却变得持续而强烈,他不知还能忍到几时。
本来想一走了之,但龙熙想到少女满是泪痕的脸,因为担心他而哭得伤心的模样,他便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因为不忍心,只是因为她对他的那一点点关心,龙熙决定庆贺完她的生辰,他便离开这个地方。
神思恍惚片刻,龙熙便听到一名小太监低声道:“龙公子,殿下请您去畅音阁去听戏。”
宴席接近尾声,楚韫邀请几位受宠的公子前去畅音阁听戏,听戏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被殿下邀请的殊荣。
龙熙不疑有他,起身朝畅音阁走去,行至半路,却察觉到畅音阁一片寂静,并无预想中的丝竹热闹。
旁边的树林中有人埋伏,龙熙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不出所料从身后窜出了两名大汉,一人拦腰抱住他钳制住他的动作,另一人将一方湿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蒙汗药?龙熙微微蹙眉,略微挣扎几下,佯装晕了过去。
那两名大汉见人已经放倒,便一同将龙熙抬走放至附近的一处凉亭里,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两人走远后,龙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想加害于他,不应该下毒么?怎么只是让人昏睡的蒙汗药?
他忽地想起楚韫,宫中既然进了如此大胆之人,那最危险的不就是她了么?
催动法力将身形隐去,龙熙飞速地赶往楚韫的寝殿。
坤庆殿外,听风与流云一左一右守在殿门口,龙熙尚未走近便听到流云小声询问:“听风姐姐,这位谢公子不是身子一直不好么?他有没有那个能力伺候好主子呀?”
听风低斥她一声,“我看该给你的皮紧一紧了,整日里说些没大没小的话,也就是主子和气不跟你计较,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你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流云性子直,没忍住顶嘴:“本来就是嘛,平日里谢公子隔三差五便要病上一回,巴巴地请主子去看他,如今倒好,见主子醉了,比其他公子反应都快,径直将主子抱回了寝殿,如此体力,要说他平日里没有装病装可怜,我才不信呢。”
脑门儿挨了两记爆栗,流云“嗳哟”一声捂住了头,委屈地看了眼听风,不敢再继续言语了。
龙熙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进了内殿,殿内熏香缭绕,叮当作响的珠帘之后,映出的是谢涟清清瘦的身影,他正俯身去解楚韫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