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萧颐却突然告诉她,妃子是假的,他还是个当红童子鸡。
还跟她表白,这一次换他来追她...然后,就跳崖了。
其实她没有那么迟钝,怎么会迟钝呢?
不过就是有意装傻罢了。
姜妧能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就仿佛心中某根嫩芽又悄悄的长出了绿叶,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直渴望的糖突然就被人捧到了面前,只要她想,就可以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可糖吃多了会蛀牙,她怕,现在甜,日后牙疼到忧伤。
你说好好一优质潜力三高五好少年,怎么长大了就成了这副狗样子呢?
偏偏她还眼瞎的往下跳坑了。
关键是现在这坑挖的太深,就算她想爬都爬不出来。
姜妧拨了拨快要燃尽的柴火堆,沧桑叹气:“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更难的事又来了。
“水——”
背后传来虚弱的呢喃。
“行了行了,别嚎了,”姜妧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起身,一边抄起旁边放着的干净水往萧颐身边走,一边没好气的骂骂咧咧:“真是欠了你的,有本事跟着跳,你有本事别晕呐,晕了还得人服侍,很烦的你知不知道——”
第92章 追妻第三十四天 萧颐视角~~
此时的姜妧就仿佛一个正宗白眼儿狼, 还是特别没良心的那种,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处在昏迷不醒中的萧颐,满脸都写着嫌弃两个字。
因为背上给糊了草药, 怕压到伤口,所以萧颐是趴卧着的, 姜妧还特别贴心的将之前山洞里本来就有的那堆干草给拢了拢垫在了他身下,这个姿势就特别的销魂, 尤其是在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扒得只剩一条底裤的时候, 别说, 这龙臀还真不是一般的翘, 看起来就很紧致的样子,手感...唔...
姜妧克制的移开了目光。
她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才不干这种趁人之危吃豆腐的事。
“醒了没?”
姜妧试探着用脚尖去踢了踢。
没动静。
姜妧嘴唇抿了起来, 要不是她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 都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姜妧在他旁边蹲下,将手中端着的水先放到了一旁,然后才去看萧颐。
萧颐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气息有些微弱,明明才过了一夜,但他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变, 脸颊都消瘦了下去,没有了一贯的气势凛冽骇人, 他就像是一只重伤濒死的狮王, 身上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姜妧甚至有一种感觉,就仿佛他下一刻就得嗝屁。
嗯...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姜妧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给萧颐上药时, 萧颐给她介绍他身上那些骇人的伤痕的来历。
那些伤痕,哪一个不比这严重?
小意思小意思,毕竟都是受伤专业户了,她相信,凭借萧颐过人的恢复能力应该没问题。
不过...会不会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顺带自愈能力不行?
姜妧沉思。
“水...”
只听几声压抑的闷咳,紧接着就是低哑的男声,男人还未醒,但眉头紧皱,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就仿佛是在忍受极大痛苦,时不时闷哼一声,姜妧知道,那估计是草药在起作用了。
毕竟是裴阿兄安利的草药,药效是一等一的好,但这敷上去的感觉叭...就跟裴阿兄熬的药一样的销魂。
姜妧有幸体验过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他干涩的嘴唇,姜妧妥协了。
姜妧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将萧颐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得不说,萧颐这小身板是真心挺沉,就跟块板砖似的,一想到自己竟然从那么远的河边千里迢迢把他搬来了这儿,姜妧就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
姜妧试着就这样给他喂水,可这人牙关紧闭压根就喂不进去,在好不容易接来的生命源泉都洒了一大半结果几乎一滴都没能成功喂进去之后,姜妧放弃了。
一般来说,给昏迷的人喂水喂不进去,那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如果按照话本的描写,这种时候女主就该先喝一口水,然后含情脉脉的以口相渡,但...看着萧颐因为沾了水而显得有些润泽的唇,姜妧果断将这一方案给否决,顺手又撕了一块碎布条,然后,布条蘸水。
姜妧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种细致的服侍人的活,毕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她虽然还没到骄奢淫逸的地步,但好歹也是前拥后簇奴仆成堆,这一刻,姜妧突然就很想念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日子。
有亿点点忧伤。
姜妧有些笨拙的把布片用水沾湿,然后在他唇上轻沾,先把唇给打湿,有水总比没水强,反正他要是真渴了会自己伸舌头舔的,所以,她为啥不干脆把那水瓢就挂在萧颐脖子上,他一低头就能舔到,要多少有多少,多么绝妙的方法啊!
姜妧是这么设想的,但没有实施,而是任劳任怨的用小布条去蘸水。
姜妧没有注意到,在她专心给擦嘴的时候,一直处在昏迷中的人手指动了动。
.
萧颐觉得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雨夜疾行,冰冷的雨点扑打在脸上如刀刃一般锋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倩影如一只折翼的鸟儿一般跌落悬崖栽入那冰冷的江水中...
昏沉之间,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轻哼,在喊他萧颐,是谁,敢这么大胆的直呼他的名讳?
一滴冰凉滴落在脸上,就仿佛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油花四溅,萧颐猛地睁眼,以一种不符合他现在虚弱状态的速度准确的擒住了那只纤细皓腕,就仿佛一只苏醒的猎豹,敏捷而迅速,锋利的目光冷冷扫了过去,身体紧绷,另一只手精准探出,目标,咽喉。
“嘭——”
没想到萧颐说醒就醒,姜妧没有防备,手中的水瓢直接被打翻在地,小半瓢水泼了她一身。
“萧颐,你发什么疯?!”
姜妧咬牙切齿,几乎是脱口而出。
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那股大力,姜妧疼得差点直接飙泪,这力气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还有,这家伙不是晕了吗?
熟悉的女声让尚且处于昏沉中的萧颐有了瞬间的清醒,眼看就要落到她喉间的手猛地僵住,如鹰隼般的目光落到那张熟悉的似乎还泛着惊喜的脸上,萧颐唇微微翕合,似乎想要说话。
“你醒了?那成,能先把手放了不?你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动不动就捏手腕掐脖子这样很暴力的好伐,你自个儿什么武力值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啊,要不是我喊得及时那还不得分分钟被你给掐死,那得多冤...”
面对突然苏醒的萧颐,姜妧心中是有些高兴的,醒了总比晕着强,最起码可以自己喝水而不是她一点一点喂,但还没等她哔哔完,就听萧颐呢喃了一声“妧妧”。
妧妧...
姜妧哔哔的声音一滞,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柔和的眼睛。
他静静的看着她,或许是因为昏迷太久了,他眼中似乎还罩了一层薄雾纱,柔软的近乎无害。
姜妧感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力道减了些许,但并没有松开,有些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手掌传来,通过手腕,传遍全身,她听到他低哑的,似乎还沉浸在梦中仿佛面前的人只是一道虚影只要声音再大一点就能将人吓走的温柔低喃:“妧妧...”
不行了不行了,这太要命了。
姜妧觉得她脸有些发烫。
这眼神,再配上这声音,简直就是绝杀啊!
“我,我告诉你啊,套近乎没用的,我不吃这一套,撒手,赶紧的,听见了没有?你...欸欸欸,你别晕,别晕啊——”
嘚!
又晕了!
看着说晕就晕,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直接就得栽地上没准还能来个开瓢的萧颐,姜妧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少女羞涩“啪”地一声全给裂了。
“不是,亲,你晕了?你又晕了?你真的晕了?”
姜妧不信邪的伸手去拍他的脸,试图再次唤醒。
但显然,这次晕的还比较彻底,就仿佛刚刚那短暂的苏醒只是她的错觉。
这怎么能这么快就又晕了呢?
姜妧有些无语凝噎。
呔!
这操蛋的世界!
.
很快,姜妧就发现,刚刚要水喝还是小意思,现在开始发烧才是个大难题。
看着因为发烧脸颊通红整个人都快烧成一个火炉的萧颐,姜妧是真的绝望了,虽然又是落水又是受伤的发烧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但当真的开始发烧,而且还是发高烧的时候,姜妧的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姜妧一脸晦气的往外跑了几趟,来回用水瓢给接水,然后用冷水给他擦身,试图先来个物理降温,但来回跑了三四趟,就凭那巴掌大小的水瓢里头装水压根就不够用的,姜妧觉得她都快累瘫了。
看着烧的连脖子都变了色的萧颐,姜妧脑中突然就浮现出话本中的著名场景,犹豫了三秒,她果断扔了水瓢就朝外跑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姜妧整个人就仿佛一只落汤鸡,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淌水,姜妧觉得她可真是太伟大了,居然连人体降温这种极限操作都给想出来了,她刚刚在山泉里泡了一会儿,这会儿身上都凉飕飕的,不管身上凉,心中更凉。
姜妧哆嗦着去解自己身上的裙衫,一边絮絮叨:“我告诉你啊,这回我牺牲可大了,你救我一命,我现在也救你,咱俩就算扯平了哈...”
姜妧慢慢将自己身上的裙衫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藕色小衣与里裤,姜妧搓了搓胳膊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看着还瘫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萧颐,姜妧心中是真的有些羞涩。
所以,她这就已经开始投怀送抱了吗?
别说,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羞耻。
姜妧在心中给自己鼓劲,没事,就当是为艺术献身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都什么事嘛!
外头雨声沥沥,似乎有风打树叶发出的簌簌响声,燃着的火堆已经熄了大半,被藤蔓挡住的山洞显得有些昏暗,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草堆里,躺着一个病恹恹昏迷不醒的男人,以及蜷缩在他怀里的女子。
...
.
萧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那是他绝不会想再次经历的一段时光。
萧颐在皇子中排行第三,生母只是一个皇帝南下巡游时一时兴起带回来的一个江南绣娘,因生了皇子,所以才被册为丽贵人,丽贵人虽然姿色颇佳,但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已经诞下了皇子,但还是很快就被皇帝给抛到了脑后,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是没有资格去抚育皇子的。
所以,萧颐一岁那天,被抱到了出身靖安侯府的德妃膝下抚养。
在德妃宫中仅仅呆了半年,在皇后的做主下,萧颐又回了生母身边,至此,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萧颐很聪明,不论是武术还是功课都能拨得头筹得到师傅夸赞,起先,丽贵人很高兴,但后来,丽贵人就不那么高兴了,那时,他不懂,为什么他得了师傅赞扬,母亲反而满脸忧愁。
他发现,只要他受了赞赏,第二日丽贵人就会受到宫里高阶嫔妃的刁难,有时是罚跪,有时是缺衣少食,直到有一日,他拿到了一盒藏了毒的绿豆糕,丽贵人吓坏了,抱着他哭,从丽贵人哽咽的话中,他大概明白,因为他表现的太过出色,所以,碍了某些人的眼。
在宫里,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兄弟情深,只有妨碍上位的绊脚石。
如果想平静的保住性命,他就必须得藏拙。
那年,他五岁。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学着去扮演一个平庸的人,哪怕他已经懂了,但当太傅问起的时候他还是要假装不知,习武的时候也要表现的更加笨拙,就仿佛所谓的“天才”光芒在一夜之间消失,他只是一个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皇子,平庸到根本就无法去与两个兄长抗衡竞争,不足以构成威胁。
他学会隐忍,不光光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还有丽贵人,以及他刚出生的妹妹。
他成功了,所有人都好像忽略了他,没有人会将多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在宫里就仿佛一个隐形人,不争不抢不出头,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或许连皇帝自己都忘了他还有这个儿子。
藩王入京朝贺的那一年,萧颐十二岁。
按照大庆祖制,皇子成年后就得封王,等新帝继位,余下皇子须得就藩,除了五年一度的藩王朝贺之外,其余时候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今年的朝贺正好赶上了皇帝寿辰,为了庆贺万寿节,加上还有外邦使臣来访,宫中早早就开始为万寿节那日的宫宴做准备,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来往穿梭忙碌。
萧颐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他也从来不试图去参与。
这偌大的皇宫,看似热闹一片,但对他来说就仿佛一个冰冷的围城,生母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但留下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妹妹再一次养在了德妃宫中,跟他上回强行被抱走不同,这一次,是丽贵人主动提的,德妃膝下无子,又身居高位,养在德妃膝下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了避嫌,他鲜少去看望这个同胞妹妹,这个唯一让他有所牵挂的人。
他就像黑夜中的一个影子,踽踽独行。
没有同伴,也没有亲人。
常年的隐忍让他心中已经坚如磐石,他知道,他没有甘于平庸任人欺凌,他只是想等,等一个机会,就像那藏在暗中的猎豹不动声色的窥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时机一到,就立马出动将之撕成碎片。
只有掌握了权力,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
他有野心,他终究还是没有像母妃期待的那样长成一个清隽如清风朗月般的人。
华灯初上,月夜朦胧。
那是在宫宴开始前,还是少年模样的萧颐避开了人流,并没有着急去参加宴会,毕竟像他这样的透明人,就算是不去参加,恐怕也没有人会发现。
月下池边,草丛萋萋。
远处是歌舞箫笙,鼓乐齐鸣,一片热闹场景,只有这片僻静的无人经过的池边凄暗一片。
少年萧颐在池边放荷花灯。
众人只记得,今日是皇帝的寿诞,但不会有人记得,今日也是丽贵人的忌日。
萧颐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躯,漂浮在空中,就那么近距离的围观还是少年时期的自己躲在无人处给生母烧纸放灯祈福,丽贵人出身低下,宫里人来人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贵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