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秘密,徐家上上下下同仇敌忾,恨不能一折子进京,就将贪污他们粮草的五皇子给打倒。
在外面,徐家带的人只是普通的护卫,甚至还有不少“一无是处”之人,但其实这一支队伍,连军医都有。
解时雨点头:“徐六爷最近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没有?”
越达想了想:“没有......不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喂马,有时候会去帮忙抬抬东西。”
徐康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更不可能让他近身伺候。
解时雨微微蹙眉:“吃黍米的马有多少?”
越达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十匹。”
“没有多出来过?”解时雨问。
越达这时候脑袋忽然灵光了:“您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喂过不是徐家的良马和战马?”
见解时雨点头,他苦着脸道:“待客的马不归我喂,我还是不知道啊。”
解时雨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有发现再来告诉我。”
越达唯唯诺诺的走了,吴影这才发现一直站的笔直,看起来十分镇静的解时雨,手指竟然在止不住的颤抖。
丢的是陆鸣蝉,她有些慌了。
越达从解时雨的院子里出去的时候,高处一座小楼上,王闵玉正拿着一个千里眼,对着解时雨所在之处看的细致。
对于着火的混乱,她全然没放在心上。
这都是上位者之间的斗争,她一个姑娘,只需要牢记父亲的教诲,等候安排即可。
小女子,只需要依附男人、掌握男人,平定一方家宅,就足够了。
她旁边站着的是常悠心,这小姑娘来王家做客的时间比解时雨还早。
看着越达出去,常悠心瘪嘴:“她可真是不守一点闺阁之礼,近身跟着的护卫不避嫌不说,还不停地有外男来去,再说那镇国公世子,也那么大了,竟然还跟着她。”
王闵玉笑道:“陆大人非一般人,解姑娘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吧。”
常悠心哼了一声:“哪里不一般?我就没见过这么乏味的人,木头美人一个。”
“木头美人不也是美人,”王闵玉放下千里眼,“你瞧,这个时候我们只能躲在这里忐忑不安,她却能出门,这就是她和我们的区别了。”
常悠心拿过千里眼一看,就见解时雨带着吴影,出了门,看方向,是往五皇子那里赶去了。
她咬了咬嘴唇:“一点规矩都没有,深更半夜四处乱跑,哪里配得上陆大人。”
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咱们不如去请了刘姐姐明天来玩,明天去见见她?”
这位刘姑娘能将《女戒》倒背如流,也能将人训斥的体无完肤。
“淘气,”王闵玉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也好,现在出了乱子,解姑娘恐怕会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日了,我们也尽尽地主之谊,多和她交交朋友,
那我们今晚就走,留在这里我担心给人添乱。”
常悠心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我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怎么会给人添麻烦,不过走也好,这里男人太多,对我们不好。”
两人又嘁嘁喳喳的说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哟呵
解时雨不知自己进了内宅算计之中,求见五皇子的时候,五皇子正在大发雷霆。
山中的烟火已经熄灭,他的怒火却是刚刚才升腾起来。
悠悠之口,最难堵,更何况还有徐家在。
三万石粮草当然不算什么,只是他收受钱财一事......
内侍小心翼翼“殿下,解姑娘求见。”
五皇子疾言厉色:“不见!”
“殿下,”内侍将腰再躬的低一些,“解姑娘说镇国公世子被人掳走了。”
五皇子手里的茶“哗”的一声全洒了。
“那个小猴儿?”他丢开茶杯,让丫鬟给他擦手,“谁掳走他了?”
内侍连忙道:“解姑娘没说。”
五皇子心眼一动,脸上显出几分喜色。
陆鸣蝉丢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要是丢的是赵显玉,那就更好了!
粮草空空如也的事被暴露出来,他正愁没地方遮掩,这现成的理由就送上门来了。
足见他洪福齐天!
他来了精神,一边吩咐请解时雨进来,一边大声道:“快来我的印信来,我要亲自写信回京,禀报父皇,匪患猖獗到了何种程度,不仅敢和朝廷作对,抢走粮草,竟然还带走镇国公世子作为人质!”
与此同时,解时雨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槛。
五皇子这才算是仔细打量了一回解时雨。
平常解时雨要么在马车里,要么在屋子里,“解姑娘”在他这里,是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存在,大致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
这一打量,他吓了一跳,因为解时雨脸色异常的苍白,在灯火下简直带了点鬼魅的影子。
解时雨恭恭敬敬给五皇子见礼:“殿下......”
五皇子打断她:“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担心,镇国公世子这一趟是跟着我出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回来。”
解时雨低声道:“多谢殿下,不知我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五皇子垂着头想了想:“军务繁忙,至多五天,我们就得启程。”
他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匪徒猖狂,以我们现有的人手恐怕不够,这附近有一路驻军,我这就调过来。”
说着,他心里几乎是一阵雀跃。
今天夜里这一场混乱,真是来的妙!
不仅可以让他解释粮草一事,甚至还给了他名正言顺调动驻军的理由。
若是往常,有徐家在,这些驻军可不见得听话,可现在驻军全都被陆卿云狠狠收拾过,必定会听召。
至于陆鸣蝉能不能找回来,全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能找回来更好,找不回来也没事。
镇国公有那么多儿子,少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解时雨出了五皇子的门,望着黑沉沉的山岳,面冷似霜雪,心有猛虎欲出笼。
她憋了一身的心术,一言不发的领着吴影走。
没走多远,越达就匆匆的跑了过来,告诉解时雨一个大消息:“姑娘,我打听到了,徐家见过北梁的人。”
解时雨精神一振:“怎么认出来的?”
越达道:“外面待客的杂役原来也和我一样,我们在荒漠上讨生活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北梁的人,他们身上有一股不一样的气味。”
说不上来是牛粪还是马粪的气味,又或者是冰雪的气味,总之北梁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解时雨乌黑的睫毛垂下,细想了片刻,从袖子里取了一个荷包给越达:“拿去打点开支,徐康的事,事无巨细都记在心里。”
越达将荷包接在手里,就感觉里面沉甸甸的,当即笑开了花,兴高采烈的走了。
解时雨领着吴影走的飞快:“抓走鸣蝉的是成王的人,
徐家和成王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投契的很,我们得尽快找到成王的落脚处,
五皇子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五天,他根本不会去找鸣蝉,我们要尽快。”
吴影大步跟着她:“是,属下这就将人手散出去。”
解时雨又道:“成王不会离计山太远,有了消息我亲自去。”
“是。”
此时,陆鸣蝉也有了落脚处,被人丢在了一座破屋子里。
绑他的人将他捆成了一条菜花蛇,他在地上只能和条小蛇似的蠕动。
让他安安分分呆在这里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只能扭成一条蛇,他也是一条“冒险蛇”。
吃了一嘴的灰,他蠕动到了墙角,费了点功夫将捆着的双手脱了困,再把绳子一圈圈的解了下来。
小心翼翼站起来,他扒拉到窗户前,就着破洞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是个小院子,点着火把,摆着水缸和柴。
两个壮汉坐在柴堆上,正在闲聊。
陆鸣蝉悄悄将窗户往外推了一点,陈旧腐朽的窗户立刻发出“吱”的一声,在安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飞快地往后退,躲到角落里,一颗心跳个不停。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比这更大的吱吱声,是门缝和门框不合辙,发出来的声音。
有人来了。
陆鸣蝉又溜到窗边往外看,打头的是谭峰,身后一堆人众星捧月似的拱着个人——竟然是盛静。
盛静耷拉着脑袋,要死不活的依偎在大奴的怀里,戴着一顶白毛风帽,帽子下面漏出来几根细软的黄毛。
这么晚了,这小痨病鬼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嘛?
成王怎么不把她送回北梁去,还带着她在外面到处乱晃?
哦,对,这小丫头片子要是在路上过冬,容易被冻死。
陆鸣蝉没有深入的想,因为这时候谭峰带着人站到了门前:“开门。”
不等陆鸣蝉往后退,门立刻打开,谭峰看了一眼还站在窗边的陆鸣蝉,吩咐外面的人:“不用捆了,看牢点。”
盛静从大奴怀里探出头来:“小哥哥?”
真是这个猴子一样的小哥哥。
电光火石之间,陆鸣蝉想冲过去,挟持住盛静,以她为人质自救。
好在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这样冲过去,不会冲到别人手里,只会冲到谭峰手里,不仅没有用处,还会浪费掉盛静带来的一个机会。
看着盛静,他心想“仇敌”和“朋友”,不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步走到门口,然而还没靠近盛静,谭峰就已经长刀出鞘,拦住了他。
陆鸣蝉随即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惊呼:“哟呵!”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对着盛静道:“喂,小丑八怪,原来是你让人把我抓来的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玩伴
盛静歪着细脖子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她说话声音稍微的大一点儿,就喘不上气,憋的面红耳赤,可怜的很。
陆鸣蝉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我随口说的,你急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是你爹干的好事,走吧走吧,别回头我再把你气死了。”
盛静没走,也没说话,单看着他眨巴眼睛,仿佛很渴望能有一个玩伴。
陆鸣蝉试探着冲她挥手:“赶紧去睡觉吧你,大冷天的,我都折腾的困了。”
盛静高高兴兴的“嗯”了一声:“我明天再找你玩。”
谭峰正愁不知如何是好,见盛静愿意回去,大大松了口气,同时看了陆鸣蝉一眼。
陆鸣蝉对他态度更加恶劣,做了个鬼脸:“要杀要剐随便,看什么看,小心我大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鱼泡踩。”
盛静又问:“鱼泡是什么?”
“就是鱼……”陆鸣蝉听她开始吭吭的咳嗽,“明天再跟你说。”
盛静乖乖的点了头。
盛静一走,破旧的房门再次关上,让陆鸣蝉陷入了牢笼之中。
房门虽破旧,但是外面还有两个有力的大汉,关住陆鸣蝉绰绰有余。
陆鸣蝉站到窗边,沐浴着那一点微弱的月光,听到忽然响起的雨声,慢慢退后,藏入了更黑更小的角落里。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他得到了两个冰冷梆硬的馒头,以及一碗凉水。
啃着馒头,陆鸣蝉感觉不可思议。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觉得馒头太硬的一天,想想当初在街边游荡的时候,这馒头就是比石头还硬,他也能当成美味,美滋滋的吃下去。
嚼着馒头的时候,盛静来了。
一个晚上过去,她的病气好像又重了几分,谭峰不许她往陆鸣蝉面前凑,她就细细的哭闹起来,哭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谭峰没办法,只能让大奴将盛静放下,自己站到了陆鸣蝉身后,明晃晃的用刀指着他。
陆鸣蝉翻了个白眼。
“好吃吗?”盛静小心翼翼地问他,脸上也显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父亲果然说到做到,说会给她带京城的玩伴回来,就真的给她带回来了。
这玩伴以后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而且这个小玩伴一离开京城,离开那个“母老虎”的怀抱,就变得这么脆弱,只要谭峰轻轻一刀,就能结束他的性命。
她不愿意让他死。
所以她得保护好保护好陆鸣蝉,像个大姐姐那样。
看着陆鸣蝉继续喝凉水,吃馒头,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喜。
孤单寂寞的太久,总算是有了一个能说能跳,热热闹闹的伙伴,让她高兴的想要发疯。
而且这个玩伴与众不同,只要她肯保护他,他就不会嫌弃自己,会一直呆在自己身边。
想到心潮澎湃,她又吭吭的咳嗽起来,稀疏的几根头发随之抖落出来。
陆鸣蝉抬头看她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想吃?”
盛静摇头,细声细气道:“你会翻花绳吗?”
“那你得找郑贺,他会,翻的可好了,你们小丫头玩的东西他都会,说不定他还能给你染指甲。”
陆鸣蝉说完,情绪迅速低落下去,吃馒头的速度都变慢了。
盛静想起来郑世子,怯怯的笑了起来,又忍不住问:“你想家了?”
陆鸣蝉点头:“我不见了,我大姐还不知道怎么着急。”
解时雨当天夜里就离开了计山。
雨点打在马车上“噼里啪啦”作响,四面村庄都十分寂静,只剩下雨水冲刷田地的声音。
吴影蓑衣斗笠,雨水顺着他的大斗笠往下滴,他纵马靠近马车:“姑娘,发现了行军的痕迹,在前面的山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