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坠欢可拾
时间:2021-12-30 14:37:37

  张夫人自己给自己想出了一条生路,故而捏着扳指十分淡定:“四皇子妃在哪里,我要见她。”
  她不知道林芝兰心慌意乱,就是要她的命!
  那张图......除了林芝兰和解时雨,还有当时的两个心腹宫女,再不能有其他人知晓。
  两位宫女欺身上前,一左一右的夹住了她,牢牢的攥住了她两只手腕,将她往后带。
  宫中的路,曲曲折折,一道门,往往能通往几个地方。
  张夫人一开始很顺从,以为四皇子妃想要在隐蔽处见她,直到她看到了一口井。
  “你们......”
  两个宫女一言不发,上前就去捂她的嘴,张夫人这才惊觉事情不妙,奋力挣扎起来。
  她老而弥坚,被扑倒在地也不肯就范,抓起地上一块沉重的时候,骤然砸到了其中一位宫女头上。
  那位宫女猝不及防,被砸了个头破血流,眼冒金星,顿时一屁股跌在地上。
  她摸着自己的脑袋,随后见到了满手的血,当即发出一声哀嚎。
  另外一位宫女上前又去拖拽张夫人,张夫人拎着石头又是一个重击。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两位宫女都是晕头晕脑,眼看着张夫人疯了一般的要再给她们一个痛击,连忙翻滚着躲避,又齐心协力去抓张夫人,要将她推入井中。
  张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死在这里的,情急之下拎着石头冲着一人的后脑勺狠狠一砸。
  这一回,人直接的断了气。
  活下来的另一位宫女睁圆了眼睛,看着倒在草地上的尸体,头上脸上全是血,脑后一个大窟窿,鲜血从这窟窿里正在往外不停的流。
  张夫人心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的再次扬起了手。
  “砰”的一声,另外一人也被砸倒在地,呜咽着想叫喊,又叫不出,只能拼命的伸出两只手,要去抓张夫人。
  随后她的身体一阵抽搐,血洇出来,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张夫人冷眼看着这两个人,扔掉手中带血的石头,要毁尸灭迹。
  现成的井,只要将尸体推到井里,再洗去自己身上的血污......
  然而不等她思考完,她身前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尖叫声。
  “杀人了!”
  张夫人猛地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站着的解时雨。
  解时雨的脸上,是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眼里甚至有了眼泪,手放在嘴边,一脸的不敢置信。
  “杀人了!救命啊!”
  她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拼命的叫,惨叫声简直能穿透云霄,落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去。
  张夫人猛地起身,上前要去捂解时雨的嘴:“是你们!你们害我!”
  原来四皇子妃压根就没想要杀她。
  而是诱着她杀了人,再由解时雨来揭发!
  解时雨在泪眼中露出一笑,光天化日之下,简直像是个鬼魅。
  不等张夫人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跑。
  她不仅要跑,还要往人多的地方跑,须得跑出精疲力尽,受尽惊吓的样子来。
  很快,那些唱戏的、看戏的,就全都要被她给惊动了。
  跑到水边,她没有收住脚步,继续往前冲,鞋子上全是泥土,每跑出去一步都很狼狈,她一边跑,一边将身上一朵珠花扔进了水中。
  珠花是珍珠箍的,上面正正好好缺了一粒。
  张夫人这么大的年纪,怎么会戴珍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烦
  一口气冲到人群中,解时雨仿佛是一滴水进了沸腾的油锅,宴会众人彻底的炸开了。
  她的声音非常清脆和响亮,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张夫人杀人了。”
  很快,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宴会,全都混乱起来,所有人都往解时雨跑来的方向挤去,不到片刻,热闹非凡的戏台,就变得冷冷清清。
  唯有戏台上的戏还在继续,他们是不能好奇的,没有人让他们停下,他们就不能停下。
  人一走,戏子们就像是骤然放出了一种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光彩,竟将一出戏唱的越发清脆婉转起来。
  解时雨停在原地看着,觉得原来戏也有好听的时候。
  不过很快,她就被人拽走了。
  解时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姐,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什么了?”
  “胆小鬼,不就死了人嘛,”节姑在一旁打了个哈欠:“这算什么大事。”
  此时此刻张夫人也在跑。
  她知道很快就会来很多的侍卫和太监,自己这满身满手的血,无从辩解。
  在宫里杀了宫女,还杀的这么沸反盈天,她活不成了。
  除非她能找到庆妃,将一切都告知庆妃,让庆妃保她一命。
  她得去找庆妃。
  连滚带爬的跑,她感觉自己两条腿很沉,沉的有点迈不开,并非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而是之前那一场厮打已经让她费去了许多的体力。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庆妃,还有被人扶着的解时雨。
  一颗心跳的擂鼓一般,她想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得把握住。
  “娘娘!”
  一群姑娘夫人见了她的样子,都尖叫起来,混乱之中,还有人大喊着要保护庆妃娘娘。
  四皇子妃的声音从人群里突兀的传了出来:“她疯了!快把她拖走!”
  “我没疯!”张夫人伸出血手,继续往前冲,手里面抓着那枚扳指,“娘娘您看看这......”
  忽然,她的声音不是她的了,喘息声成了破洞的风箱,人声一点也听不到,是有人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往后带。
  手里的扳指脱落,混乱中无人理会,林芝兰一脚踩住,将其踢进了水里。
  解时雨看着,知道张夫人必死无疑,林芝兰不会有让她开口的机会。
  这些小太监里,应该就有她的人。
  而张夫人一死,原本铁桶似的张家,就是在风雨中飘摇了。
  张宣经不起风吹雨打,他在吏部的一生,该结束了。
  李旭将在不久的将来,代替张宣在吏部风起云涌。
  一场宴会不仅是不欢而散,还弄了个血雨腥风,庆妃一张脸是漆黑的,只能说张夫人得了失心疯,让众人出宫去了。
  四皇子妃林芝兰看到张夫人咽气,也松了口气。
  然而一想到今天的一切遭遇,她就不由地又将这口气提了上来。
  她将解时雨叫住,跟她一起坐进了轿子里。
  经过了这么一件大事,她忽然也不想抽死解时雨了,反而将她当做自己这一方的盟友。
  而解时雨,在轿子里依旧是个要一头晕过去的样子。
  能不能顺利出宫,她心中存疑。
  那张图,藏在暗中的人,全都让她胆战心惊,不敢放松片刻。
  四皇子妃见她一直不开口,便自己先开了口:“这一回真是谁也没想到,扳指......等陆大人回来,你还是将我的话告诉陆大人。”
  她说完扭头去看解时雨,却见解时雨脸上的胭脂水粉像是齐齐浮了起来,给她戴上了一层虚假的面具,仿佛她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塑像。
  解时雨的声音也轻的像是烟雾,风一吹就散:“事情——还没完。”
  事情确实还没完。
  她们甚至连宫门都没出去,轿子就悄无声息的拐了弯,见到了皇上。
  两人跪着,身子笔直,头颅低垂,大殿之中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林芝兰两只眼睛睁的老大,大气不敢出,因为惊愕,嘴还茫茫然的张着,像是痴呆了。
  她跪着的地方,正好在皇上桌案之下,她只需要用余光,就能看到皇上。
  而解时雨,跪在离她远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殿中许多地方都放着斗状的铜桶,盖子上有许多小孔,冰冰凉的气息从里面小孔里面溢出来,再加上外面屋檐下垂挂的湘妃竹竹帘,大殿中一片阴凉。
  在这满屋子的凉气之中,皇上凝神听着在后宫中发生的一切。
  林芝兰和解时雨在暗室中的对话,竟然也一字不落的转述了出来。
  一看、一不看,跪着的两个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行了,”皇上的声音落到了两人耳朵里,“老四媳妇,还是你主意大啊,连朕的主也敢做,连允忠王府的旧案也敢翻。”
  林芝兰十分艰难的才调动了自己的口舌:“父皇,儿臣妾不......”
  “不敢?”皇上打断她,“我看你很敢,陆卿云是允忠王府的后人,这事不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想追究,可这翻案,却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说到最后一句,他将手中的折子重重放在了桌上。
  林芝兰一个哆嗦:“儿臣妾以为不应该让忠......”
  皇帝嗤笑一声:“这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难道朕还分辨不清楚忠奸吗!”
  有些话,他没办法和儿媳妇说,就是儿子在眼前,他也不能说。
  这些话他只和陆卿云说过。
  翻起允忠王府的旧案,承认先皇糊涂,就是在承认天子不可靠,皇权不可靠。
  从前他是不敢,如今他是不能。
  皇权在正在新旧交替的动荡时刻,如何将手中的一切平稳的过度给太子这个蠢货,肃清朝堂,压制北梁,再争取个十年的平稳,到时候海晏河清,才是翻案之时。
  只是到了那时候,陆卿云的生死荣辱,也还在两两之间。
  想到这里,皇帝恨不得长叹一声。
  不再理会林芝兰,他看向解时雨。
  这倒是个乖觉的,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要不是她及时闭了眼睛,恐怕......
  也恐怕不到哪里去,他这个皇帝,还不是得给陆卿云一点儿面子。
  “解时雨。”
  “民女在。”
  皇帝看着她,很想找个罪名给她安到脑袋上,让她安分点儿。
  可张夫人偷听、心虚、杀人,她全没沾手,真真的做了个干净利落。
  这要是投生成男儿......
  “滚吧,朕看到你就心烦,老姜,送她出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果实
  解时雨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她也不打算在皇帝面前给自己美言两句,既然皇帝叫她滚,那她就马不停蹄的滚。
  在某些方面,皇帝比一般人更无情。
  他站的高,看的远,在他心里黑白并不分明,相反能从一片混沌中寻一种平衡。
  越是轻看他,就越是容易栽跟头。
  林芝兰这一下恐怕要受到不小的教训。
  解时雨麻利的滚出大殿,知道自己这么识相,才是在皇帝面前活命的根本,姜太监将她送出去后,她却轻声留住了姜太监。
  “姜公公,我有一件事原想禀报皇上,可眼下不是时候,我想请您转告一二,可否?”
  姜太监作为皇帝的另一号心腹,除了不能替皇上生个皇子,他堪称是皇上必不可缺的一位“后妃”。
  揣摩皇上的心思,他更比各位后宫妃子要得力。
  他低眉顺眼,暗暗的转动着心思,低声道:“解姑娘不必多礼,您说。”
  解时雨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民女想拿这件事做个筏子......”
  姜太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禀告皇帝,因为林芝兰被带走后,皇帝喋喋不休的骂了小半个时辰。
  “蠢货!一群蠢货!朕给北梁使团设个圈套,好有个幌子打起来,结果使团还没到,先被自己人给踩了点!
  傅子平也是个蠢货!还跟朕说万无一失!朕看他这圈套都快漏成个筛子了!
  兵部尚书给他做,朕真是瞎了眼!”
  他生龙活虎的从林芝兰骂道四皇子,再从四皇子骂到傅子平,又从傅子平骂到镇国公,最后连自己都没放过。
  “朕居然还信了这个蠢货的话,可见老糊涂了!”
  好不容易等他消了气息了火,姜太监才斟酌着将解时雨请托的话禀告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随后饶有兴味的一拍大腿:“上次朕说给卿云重新赐爵,他倒好,反问朕哪个爵位配的上他,朕看他是非要做个异姓王不可,
  既然他媳妇儿要干点什么,就随她放手去干吧,有卿云在,总干不出坏事来,
  真要是干坏了......”
  他很随意的摊开一本折子:“那倒是可惜了。”
  解时徽本想在宫门口等解时雨,和解时雨说说话,可没想到等来了节姑。
  节姑远远的就往她这里走,她立刻一阵心慌,感觉自己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快走。”
  她吩咐一声,随着马车动了,将节姑抛在脑后,她心慌之感才慢慢消散。
  心是不慌了,可肚子还是有点隐隐约约的痛感,像是要来癸水了。
  文定侯府从文定侯夫人,再到文郁,全都很厌恶她这一月一次的来红。
  就好像文定侯府无后,全是被这血气给冲没了一般。
  虽然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们就是要装聋作哑,要怪罪到她身上。
  解时徽悄悄捂着肚子,吩咐嬷嬷:“不回去了,去西街,我回去看看母亲。”
  马车又改道去了西街。
  下了马车,她越发感觉肚子不舒服,和解夫人说过之后,解夫人连忙给她拿了条月事带子。
  “快去煮糖水鸡蛋,”解夫人一边吩咐下人去,一边让解时徽坐下,“来怎么不提前让人来说一声,我好准备些你爱吃的。”
  解时徽按着肚子,总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闹腾,像是吃坏了,她摆手:“娘,我吃不下。”
  解夫人看她一张小脸惨白,连忙道:“怎么了?从前不是不疼的吗,怎么......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嗯,”解时徽起身,“宫里头的东西全是凉的,我去看看。”
  她起身出去,在净桶上坐了许久,那月事带子仍然是干干净净。
  难道她真的被文郁给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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