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元气道:“逼你又如何!我是你爹你就永远得听我的。你不是和他很亲近,更何况他年轻有为,家世也不差,哪里配不上你了?!”
亦真闭眼道:“父亲图他势力就说为你自己,何必说的为我考虑了一样。我听了都替父亲害臊,若他没有如今地位,他敢和父亲说娶我,父亲便觉扔了我也不可惜,也还是会将他奚落一番赶出去吧。”
冯太元气的七窍生烟,一个茶杯就砸了过去,还好继室夫人身边的婆子给挡了一下没砸中。
冯太元大骂道:“孽障!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为我自己又如何,你愿意也得嫁!不愿意也得嫁!来人,带下去关起来,给我看好了,不许磕了碰了,若是有一处不妥拿你们是问!”
第20章 .就擒
亦真坐在屋里觉得可笑,当初她要离开时,俞宸定然恨极了冯太元。如今为了逼迫她,竟然又和冯太元联起手来,做一对好翁婿,人长大了果然不比小时候单纯,喜欢一个人也可以逼迫她为难她,讨厌一个人也可以笑着和他把酒言欢,只要利益一致,并没什么不可以的。
倒是她和攸宁,一直是对傻子,被这两个人摆布来去,攸宁这样傻的彻底的还好些,什么都不知道,像她这样傻还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算计却又没本事反抗,真是可悲又可笑。
亦真趴在桌上流泪,刘娘子举着灯进来,拿着帕子把亦真扶起来擦眼泪,心疼道:“我的姐儿,怎么哭成这样了。”
亦真没有可以诉苦的亲长,看到刘娘子这个熟悉的人,心里更加难过,伏在她肩上痛哭。
刘娘子试探问道:“可是不愿意成亲?”
亦真点点头道:“而且我没想到他竟然忍心再用我父亲来逼我。”
刘娘子劝道:“宸哥儿也许不是逼你,想娶你便向你父亲提亲,这是心里敬着你。”
“娘子知你脸皮薄许是觉得和他以前是姐弟一般,再成了夫妻不好意思。可其实原你母亲和姨母也说过要结亲的,只是当时觉得不着急便没再提。”
亦真苦笑:“刘娘子,连你都被他收买了去。他当时那么小,我和他又差的多,母亲和姨母怎么可能会要结亲,便是真有这句话也不过是个玩笑。”
刘娘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刘娘子只是让你想开点,宸哥儿样貌本事哪里都是拔尖的好,又还念着旧情,照看你和攸宁,姐儿何故非要为难自己呢。”
亦真自嘲笑道:“刘娘子,你自然只看得到他好,他别的断不敢让别人知道的。你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和我说才来和我父亲说的吗?是他使尽了手段逼我,我没应他,他才又来找我父亲逼我的。”
刘娘子惊道:“他已和你说过了?!如何说的?”
亦真和刘娘子也不怕什么丢脸了的,只是心里憋闷太久,忍不住对她诉苦,说俞宸如何纠缠又利用攸宁。
亦真越说越觉得痛心,泣不成声:“你说他念旧情,念的是什么旧情。若心里对我还有半分敬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不过是痴心偏执罢了,他将他的本事都用来治我,知道我怕什么在乎什么,我不敢和攸宁说怕攸宁和他闹,他便一面纠缠我一面在攸宁面前装姐弟,后他不愿再瞒,便故意让攸宁看见……如今他不耐烦了,直接和我爹一起来迫我,他只想他自己遂心,何曾体恤我半分。”
刘娘子听完,搂着亦真叹道:“有话好好说,怎么能这么逼你。”又为难道:“可老爷都答应他了,姐儿,你也别和他较劲儿了,顺着他些,他也不会不顾情面。”
亦真摇摇头,道:“他不做这些事我尚会为难,更何况他对我如此算计,我怎能心甘情愿。”
刘娘子又劝道:“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刘娘子不是偏向他,只是心疼你呀。”
亦真叹了口,道:“刘娘子说的是,如今他本事大,我除了任凭他摆布,还能如何。”
攸宁一回来便见亦真没在,扯过管家问道:“我阿姐呢?”
管家道:“三姐被家里的夫人请回去了。”
攸宁急道:“她请我姐姐做什么?”
管家道:“三姐没交代,但是三姐自己跟着走的。”
攸宁急忙去了冯府,下人看见他都闭口不言,攸宁赶紧去找冯太元,冯太元怕他跟着亦真胡闹,便道:“你祖母不是喜欢她吗?请她回来陪她待几天。”
攸宁赶紧又往祖母这来。这个祖母虽然对他和姐姐尚可但深居简出诸事不理,是父亲的继母,平时只自己过自己的,谁也不理,不知怎么会突然叫姐姐回来。
可他看见亦真确实陪在祖母身边,又一婆子过来道:“三姐陪老太太斋戒念经是为祈福不好打扰的,五哥过几天来接姐姐回去就是。”
攸宁见亦真确实好好的便又傻不拉几回去了。可睡了一宿却又担心亦真,坐立难安,从画院出来还是又去了冯府,谁知一进门正好看到聘礼送到了屋里。
攸宁怒气冲冲,抓着一个下人问清楚转身就杀到了俞宸府里,俞宸正在着人布置院子,攸宁进来就要打他,俞宸一把抓住他,“你怎么不替我和你姐姐想想,我知道我们一道长大,突然关系变了你觉得别扭。
可你想想你姐姐之前为什么离开的,你是能做你父亲的主还是能替你姐姐安排好终身,我娶了她好歹你还能时时见她。难道你要看着你父亲把她嫁给下一个姓周的那种狗东西也不愿意她和我在一起?”
攸宁收回手,垂头丧气道:“阿姐总是在照顾我,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她。我不能把她从父亲那救出来,也不能把她从你手里救出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吧,从上次被我看到,到现在。”
俞宸道:“结果是好的不就够了。”
攸宁嘲讽道:“这结果只是你觉得好,你问过我和阿姐吗?”
俞宸道:“那你觉得什么结果好?你阿姐远嫁他人,我也娶了一个你们完全不认识的人,你也有了自己的家,从此的交往不过就是礼单上的名字,这样是你想要的吗?”
攸宁被他说的烦乱,便道:“我去问我姐姐,她若是实在不想,我会带她离开的。”
俞宸笑道:“攸宁,这不是你看的戏,你带她离开又能去哪里,离开金陵不做冯家的五郎不做翰林院的冯先生,你会做什么,你带她走后你们两个怎么活下来?”
攸宁气道:“不用你管!你别再花言巧语骗我了!”
攸宁说着就跑了出去,俞宸对身旁侍卫道:“跟着他,他要是胡来立刻去告诉他爹。”
侍卫领命出去,俞宸走进布置好的新房,这里已经挂上了红纱帐,摆上了一对红烛,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他走到床前抚了抚床上绣的一对交颈鸳鸯,不禁恨这夜太漫长。
攸宁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亦真房门外,拍门叫道:“阿姐,我来救你了!”
亦真赶紧出来打开门,看着攸宁道:“你怎来了?”
攸宁拉着她问:“阿姐,你和我说心里话,你想不想嫁给他。”
亦真刚想开口,又想攸宁一人,怎么抵的过俞宸精心铺设的天罗地网。
他太了解她了,她不在乎冯太元,可她在乎攸宁,攸宁性子又耿直,如果她和攸宁说出真话,攸宁肯定死活要闹,到时攸宁除了和她一样被俞宸和冯太元一起押起来并没有其他用。
所以事到如今,她只能屈从或者去死,可俞宸也深知,死这种话不过说出来听着狠些,她不会作真。
亦真只好道:“攸宁,你回去吧。阿姐嫁谁都一样,没什么想不想的。”
攸宁委屈道:“阿姐,当年你和姑姑离开的时候,他们都和我说嫁人是平常事,我虽然也很舍不得你,可更怕你以后过的不好,并不知你心中有多为难。可现在我不能看着你再委曲求全,你若是不想嫁人我们两个离开这,无论去哪里都好,我能照顾好阿姐。”
亦真心中感动,虽然攸宁没有那么多心计,做事也不周全,可他这样的赤诚之心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
亦真拉着他哽咽道:“攸宁,你听我说,你有这份心阿姐很开心。阿姐这几天想了想,子阑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便不是他,父亲突然想起我把我塞给哪个老头子做继室我又有什么本事反抗呢。
他生是我父亲,便是去到公堂,别人只会指责我不听父母之命而不会体恤我难处,所以阿姐没什么不愿了。你回去吧,不要招惹他也不要去和父亲闹。”
攸宁听她这么说,几番犹豫又问她:“你是不是真的没那么讨厌子阑哥哥。如果不是,你就和我走吧。”
亦真摇摇头,“不讨厌,只是之前身份在那里我一时难以接受,其实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攸宁点点头,道:“阿姐,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亦真笑了笑,道:“嗯,好,若是我受了委屈一定让你为我撑腰。”
攸宁虽依依不舍到底被亦真劝服,心里五味杂陈回了家,第二天本想赌气不来,又舍不得姐姐,便穿了身鲜亮的衣裳去做新科小舅子。
他还是觉得别扭,怎么哥哥突然变成了姐夫,明明他和自己一样是姐姐的弟弟。他什么时候开始惦记姐姐的,姐姐嫁人时候他也不过十五六岁,怎么这么早就想这种事。
亦真既然没躲过去,婚礼上也不敢如何,至于别人如何说她,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在乎也没用。
二日一早亦真被拉起来换上衣裳,家里的女眷对她和俞宸的关系不能更清楚了,她实在没脸见,关起门来让刘娘子都挡在了外头,冯太元也不在乎她去不去拜他,只要她老老实实嫁出去,他就得了俞宸这女婿,其他有什么要紧。
快到了晌午,外头鼓乐响起,喜婆在外敲门,刘娘子也顾不得她赶忙起来把人迎了进来。
毕竟是成亲,冷冷清清的不像样,继室夫人带着家里的姑娘进来,六姐儿低声嘀咕道:“哼,都嫁了一回还好意思这样张扬。”
玉雪恰好在旁打点东西,见亦真没听到,恶狠狠瞪回去,低声骂道:“嫁了一回怎么了,反正没人要你。”
六姑娘就要骂回去,可见旁边都是人,亦真又是护短,她便也只好忍下愤愤不平。
梳好装,亦真被穿上嫁衣。
嫁衣也是有品级之分,品级一看自身,二也要看夫婿,俞宸如今位列九卿,亦真自然也穿的比嫁没有功名时的周殷南等级更高。
暮色即临,便到了婚礼时候,外头鼓乐又起,亦真拿起扇子遮住脸,攸宁在门口等着。
攸宁扶着亦真,心里不是滋味,嘀嘀咕咕骂道:“上回他推开我替我送阿姐,原来竟还要使唤我一次!”
亦真扶着攸宁的手一紧,攸宁又赶紧看向亦真道:“阿姐,我……”
亦真看着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攸宁心中酸涩,眼睛一红,对她道:“阿姐,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走吧。”
亦真也红了眼圈,轻声道:“说什么傻话,现在还往哪里走。”
“我也没有不愿意。”
攸宁嘟着嘴点点头,这也便到了大门口,还不等亦真放开,俞宸便一步上前来,抓过亦真的手。
攸宁气的咬牙切齿,可也没办法,看着他把亦真扶上车离开。
攸宁气的在门口转了几圈,四儿在旁把马牵过来,道:“六哥儿,咱们还得去俞寺卿府上呢。”
攸宁气道:“去个屁,我才不去。”
四儿在旁劝道:“那怎么行,您生俞大人的气,可咱们三姐儿还在那呢。”
攸宁又气的拍拍脑袋,翻身上马往俞宸那去了。
冯家离俞府并不近,要穿过金陵最热闹的街,亦真一路捏着扇子,虽说不在乎,可也还是觉得不自在。
俞宸可没有那么多纠结,这就是他人生第一乐事。京里百姓还记得这位状元郎,当年中第可才十六,当真是个少年郎,而且还是百里无一的俊俏,如今见他竟比当年还瞧着高兴些,如今这年纪容貌更是惹眼。
有的人与那些官宦人家有些来往,便也在窃窃私语。
“你道这状元郎娶的谁,竟是他表姐。”
另一人道:“表姐怎得,表亲成亲的不多着呢。”
那人道:“这你就有所不知,这俞大人打小娘没了,有了后娘不受待见,在他表姐家长大的。”
那人道:“从小青梅竹马,成亲不是更理所当然了。”
这人笑道:“你还有所不知,他表姐大他几岁,前几年嫁过人的。这夫家才败了,她就回来嫁她表弟了。”
那人笑道:“那也得她表弟乐意娶呀。人家你情我愿有何不可,你看这俞大人可是挺高兴的。”
底下人说说笑笑,也不过当个笑话,转头就忘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俞宸的府邸门前。
俞宸撩起衣摆下马,上前挑开车帘伸出手。
亦真隔着扇子看他一眼,见他喜上眉梢,满眼含笑望着她,突然也就心软了一下,轻轻将手搭过去。
他牵着亦真的手走近大门,脚步镇定面色沉稳,可心却难以平静,这一直是他心头的刺。
当年议亲没成的韦三郎,后来他喝了喜酒的周殷南,十年过去了,他终于从那个懦弱无能的他成为了可以把想要的东西攥在手里讨厌的东西踩在脚下的他。
今日亦真的吉服比那日更华丽,今日的亦真也比那日更美丽。今日的他不再逼自己将她送到别人手里,不必在客桌喝苦入肺腑的酒,而能够站在她身边。
他还特意请了当年国子监的老师来主婚,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含糊,他娶亦真必然要最认真最重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的珍重。
繁杂的礼罢,亦真被先送进了新房。
攸宁在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如今他也感受得到俞宸对他阿姐是有心的,可这份别扭也不是说没就没,看亦真离开了心里不是滋味,赌气坐到桌上喝酒,有相熟的人过来与他玩笑道:“攸宁,你这是嫁姐姐又不是嫁亲娘,这么不高兴做什么。”
攸宁气道:“你才嫁娘呢。我舍不得姐姐不行?”
那人笑道:“你再不舍你姐姐也不能一直不嫁人呐,新郎官不是还是你表哥吗,你还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