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带着单位发放的大米白面豆油欢乐的回到家过完年再回到单位,和我仅有一面之缘的刑警内勤杨爽却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单位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审讯了一夜,也没审出结果,副所长“大个刘”请来了刑警队的两名刑警侦查员配合审讯,杨爽何故跟随而来,不得而知。
杨爽身高足有一米七,眼睛很小,也许是为了转移小眼睛的关注度,带着一副精致的黑边眼镜,和她的五官搭配很完美,鼻梁高挺,是适宜做影视明星的那种高鼻梁,薄薄的椭圆脸,小巧的红唇,皮肤很白,都说“一百遮百丑”,白色的皮肤尤为增添了杨爽的魅力,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女人妩媚。杨爽如我一样梳着短发,但那一头错落有致的短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出自高级理发师的杰作,高端大气,透着一种傲气,而我的齐耳短发却是我和母亲通力合作而成,杂乱蓬松,参差不齐,昭示着低微的身世,事实也是如此,杨爽的父亲是招生办主任,母亲是数学老师,高贵的生存环境造就了杨爽身上天生的贵气。兵哥不在,杨爽坐在我对面、兵哥的座位,我被杨爽身上贵气包裹着,我的感觉颓然不振,我不知如何交流,我们不曾熟知,因为杨爽比我早好些年参加工作,杨爽首先以大姐的语气从关心我的生活打开话题。
“你老家不在这,住在哪里?”杨爽试问我。
“我住在单位”我如实回答。
“单位没食堂,你在哪儿吃饭?”杨爽套问我。
“早上在局里食堂吃,其余就不固定了。”我依然如实回答。
“对了,有天早上我在食堂碰见过你,我看你和周大志在一桌吃的饭。”杨爽凌厉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脸上,容不得我否定。
“是啊,周大哥人真的很好。”我避开杨爽凌厉的目光,心里想着欠着周大志的人情呢,遂而感激的说。
“周大志是我高中同学,我很了解他,这个人不咋地,你最好离他远点,别到时伤害到自己。”杨爽郑重的嘱托我,凭我和她的浅薄交情,还不至于对我说出这么负责人的话,我很诧异她这么热切的关心。我不懂得隐藏想法,不知道世上还有“套话”这样的交流形式,在杨爽姐姐般的暖语温情中,我老老实实的让杨爽把我心中的实话实情一览无余的套走,我还感激涕零的感恩遇到一位知心姐姐。这是我和杨爽这一生缘分的正式开幕,也是我日后用尽心力维护的一份玻璃缘。
我和周大志虽然是同事,虽然在一起吃过很多次饭,而且都是我白吃,我除了感谢周大志免费的饭,我真的不了解这个人的真实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我甚至都不知如何去了评说周大志。
杨爽和周大志是高中同学,当然是了解周大志的,她说出的话当然也是权威的,我不得不信,我虽然不明白“这个人不咋地”的深层含义,但我听出了话中暗含的贬义味道,我联想周大志不停的免费请我吃饭,我似乎预见到了周大志心底不良的想法,我将杨爽说的话原封不动挪到大脑的思想空地,我在杨爽的面前,瞬间就把周大志定位不好的人,很多年。
责任区民警和刑警侦查员在老百姓眼里,即使在警察自身的群体中,也不言而喻的分成了等级,刑警侦查员当然是一等警察,身份一等,威严一等,震慑力一等……,能和刑警侦查员沾边的都是一等,而责任区民警几乎成为低级无能的化身,区区一个抢劫嫌疑人就在心里给责任区民警定位了,任凭几轮责任区民警心里攻克,嫌疑人均嗤之以鼻,反侦查的堡垒固若金汤,却在刑警的威慑下不攻自破,轰然坍塌,足以让我们这些奔跑在街头的责任区民警撞墙自毁。
我倒没想什么等级的事,刑警侦查员三下五除二的审讯速度着实勾出我浓浓的崇拜来。当我听见韩东在走廊里骂嫌疑人“花花肠子的狗东西,早想啥了,非等刑警来。”我撇下我再也没话可说的杨爽,到走廊拉住韩东,满脸崇拜的想探寻刑警侦查员如何审讯成功的。韩东因为一直参与审讯,一直没能攻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心里正恼火,恼自己审讯技巧笨拙,恼嫌疑人奸诈虚伪,恼刑警大要案的办案经验,恼火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崇媚表情,狠狠的甩了一句“不知道”愤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我知趣的退回办公室,杨爽还在兵哥的座位上坐着。因为我对杨爽一无所知,所以我对杨爽无话可说,杨爽问我的话该问的也都问全了,我坐到座位上,我们竟然无言以对了,霎时间,周边的气氛被尴尬凝固了,五分钟的时长,仿佛受到了五个世纪的心灵打磨,尴尬的气氛凝固的越来越坚固,拔弩张弓的肃然,似乎有一种无名的战火一点一点的被点燃,心情受到一种强制的压迫,直到要压进无涯的地里,连带着一个活生的躯体,感觉极其的不好受,我心里奋力的想要打破这个僵局,我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来,正当我懊恼自己的怯懦,赵大虎庞大的身躯赫然闪现在凝固的气息中,瞬间迫散了这凝固一屋的尴尬。
“葵花”赵大虎大大咧咧的、顺然的叫着我的名字。
赵大虎的喊声,如一声晴天霹雳,炸掉了我身上越聚越多的飘无,我突的站起来,我的心里早已张开了双臂飞扑在救神赵大虎的怀里。
“带我离开,带我离开”我心里呼喊着,走向赵大虎,满眼的乞求。
我不想面对凌气逼人的杨爽,我不能探究杨爽此行的目的,我的思维也探究不出什么缘由来,我只是知道我的感觉告诉我,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间,离开这莫名而来的女人。
我乞怜的看着赵大虎,携带着一汪深情,一汪柔情,我看到赵大虎脸上的红晕在快速扩散。
“所长——找你”赵大虎被我的乞怜蛊惑了,话语结巴迟钝。
“好”我压抑着心中被搭救的狂喜,对杨爽说了一句再见,挥舞着手臂,披荆斩棘般的斩断了杨爽挥散出的几乎要吞噬我的气罩。
入世之后,一些事,一些人,总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身边,无处可逃,不能切换,只有身处其中任由摆布,却永远不知道剧情的总导演是谁!
☆、第 26 章
所长找我是真的。打破我和杨爽之间的尴尬僵局是所长大肚男,枉费了我对赵大虎的做出的乞怜状。
我逃也似的跑到了楼上所长大肚男办公室,屋内沙发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伯伯,我看见有外来客人,速收会我行为上的粗犷,秒变落落有致的淑女,安静的坐在门口的一张皮椅上。
我向老伯伯点点头,以示问好,赵大虎才步履轻柔的走进屋来,坐在我身旁的皮椅上。
大肚男所长专门为我介绍了那位银发老伯伯,是韩东管片上的义务治安委员,是夕阳红义务巡逻队员。经他提供线索破获的案件已经数不胜数,这位银发老伯伯经管的地盘相当于□□的管辖区,只要步行能达到的区域,都能看见银发伯伯的身影,是值得居住在本地人敬仰的,谁会想到,大家的安居乐业还有这样的义务工作者的默默奉献!
我听着大肚男所长介绍银发伯伯的事迹,心中充满正义的激情,情绪也随之激动不已。
然而,更加让我激动不已的是大肚男所长竟布置我和赵大虎扮演一对夫妻跟随银发伯伯去一户居民家蹲坑守候。
虽说是扮演,是假的,可我的害羞迅速从心底窜到脸上,好像这一扮演就能扮演一生似的,心底徒增一丝期盼。
我害着羞,漂移般的回到了办公室,杨爽已经离开,刑警侦查员和嫌犯一同没了踪影,惆怅很快驱赶了害羞。
蹲坑守候,当然得穿便装,我的衣服却没有一件适合妻子身份的,质地低廉,针线粗糙,色调暗沉,新婚初始的年轻妻子在交付一生幸福的时候总得穿着体面高雅一些,才附和上男人的尊严。穿便装工作,这是我不曾想到的事,也没人会告诉我这些芝麻小事,“原来还可以这样”我心里很是惊奇,我只能穿红色棉大衣,我只有这一件过冬的衣服。
当赵大虎穿着鹿皮大衣,围着黑白方格围巾,脚蹬黑色皮靴站在我门口时,我忽然想去找大肚男所长申请取消我的任务。
这样高贵富有的形象,我这一身粗糙布衣更加分明,扮演一生夫妻的期盼顷刻在我心中瓦解,这种高贵注定不适合我这粗糙的生命,我知道我只能是赵大虎的仰慕者,也许会是我一生的疼痛。
我和赵大虎跟随银发伯伯三拐五拐的走进了一个住着七家的大杂院。赵大虎告诉我,这是石忠厚的管区,为了避免群众认出警察来,所长才挑选了我这个生面孔来执行任务。我完全没考虑执行任务会有什么危险,我到挺自豪,我这张生面孔还能派上用场,我豪情万丈的跟随着银发伯伯走进正屋来。屋内整洁有序,家具虽不见奢华,但也一一俱全,屋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妈,穿着一件红花棉马甲,戴着黑框花镜正坐在炕头缝鞋垫。
“老闫,我把人请来了,这是小赵,这是小——,小——,小葵花。”银发伯伯向大妈介绍我们,我看出他想流畅地叫我小张、小李什么的,偏偏我是复姓,到难为了银发伯伯费心地叫出了“小葵花”,我听了还很欢喜,喜欢这个“小葵花”,喜欢这个阅历丰富的银发伯伯,喜欢我和我赵大虎以夫妻名义坐在大妈的炕头,恍若间,仿佛回到了家里,带着新姑爷回家来探门,作为女儿,终究是会有这样的经历。执行任务的事,早被我的娇滴滴的心淹没。
我脱掉我那宝贵的大衣,坐在炕头像和妈妈一样和大妈聊得火热,银发伯伯何时离开,我不得而知,赵大虎坐在窗前,眼睛一直盯着东南角的房屋,他是一个人在执行任务。
夜晚亥时,坐在摸黑的炕上,正当我困的几乎就要闭上眼睛时,我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回来了”赵大虎立马坐直了身子,然后轻跳下炕,用大妈家的电话报告了所长大肚男。
所长大肚男带着全所警力趁着一个女子出门倒水的时机冲进屋里,迅速控制了屋内的四男一女,韩东在棉被下面搜出了两把尖刀,收缴了两提包的假金佛。
我和赵大虎在一个大杂院里,做了半个白天半个夜晚的夫妻,胜利完成任务。
银发伯伯真乃民间神探。在全所警力的配合下,竟然端了一窝以假金佛进行诈骗的团伙。当一种可行方式促成了一件重大事情走向成功,这种可行方式就会接连被使用,直到形成一种模式。我和赵大虎扮演夫妻,似乎被看做了一种固定模式,只要案情需要,我和赵大虎马上就以夫妻身份出现。
四男一女带到所里,我才发现除了内勤花姐,所里警力全员参展。我是女同志,当然负责讯问和看管女嫌疑人了。我对人口管理刚刚摸清门路,对案件这一块还是一片空白,我和“大司令”张李强分在一组,负责对女嫌疑人讯问记录,经验丰富、久经沙场的“大司令”张李强却礼贤谦让让我来讯问,他负责记录。
“我没做过,我不知道怎么问。”我站在门口,虚心的说。
“所以啊,才让你自己亲自问,你不亲自操作,啥时才能会呀,每个人手里的案子都不少,谁能帮得过来你。你先从她的身份开始问,然后问她啥时来的,和谁来的,都是哪的人,都是什么关系,来做什么,今天白天去哪儿了,包里装的金佛是怎么回事,大体就先问这些,落下的再补充。你在这工作,这活早晚都得会,都得自己做,进去吧,一次就学会了。”“大司令”张李强不顾我的为难情绪,扔下我推门进去。我站在门外,长长的吸口气,张李强已然摆明了态度,我站在门外,做几十次深呼吸也徒劳,还得踏进这扇门,还得亲自工作,既然躲不掉,不妨一试,这么一想,我挺起胸膛,昂着头,迈着正步走进屋内,开始了我人生中的重要学习时刻。
无论做什么事,思想上的难关冲破了,世上就没有什么难事了。我认为很难的讯问笔录,在我思想上同意接受操作的时候,就注定我的成功。午夜时分,在没有“大司令”张李强的任何提示下,我将一份完整的讯问材料提交给大肚男所长。大肚男所长竟然以为是“大司令”张李强做的,嘱托我定要好好的跟他学习,我当然要跟他好好学习,尽管他只是指点而已,这些已经足够了,我的开心驱走了所有的疲劳感。
事情发生时,也许并不达你所愿,甚至还很愤怒,不满意,但是,一段时间之后,随着你对人生的感悟加深,你一定会感激当时所经历的事情,所遇到的人,是这些事,这些人成就了你今天的成熟。
一个人活在世上,一直都在学习之中,曾经一张白纸的我正在一笔一划的书写我的人生。
“大司令”张李强虽然算不上是我人生贵人,但他教会了我独立自强。
☆、第 27 章
女人的头发,但我那时坚信不移的确定兵哥可以帮助我,就像我坚信兵哥的正直善良的人品一样。
我坐在椅子上,兵哥很仔细的将我的头发整齐的绑起来。我端着小方镜,自顾的欣赏没有头发遮挡的脸型。我还没来得及端详仔细, “大司令”张李强推门而进我整天整宿的和男生混在一起,我自己并没在意有什么不对,我也没觉得我自己的生活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我还很开心我不花一分钱就有这么好的房子居住,但世上偏偏有好事之人,无辜的为我的生活担忧不已。
自从走出校门那刻起,我就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蓄发,能够梳着两个辫子,是我一直的心愿,我不想再让邻居李婶帮我理发了,李婶这一生中,只有固定的四个服务对象,自己的丈夫,自己生养的一儿一女,外加我这个硬贴上的一个孩子,而且,我们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发型,为了转变一头浓发的命运,为了附上长发少女的妩媚,留长发的心愿就在心底生了根。
早上,我被路上尖锐的汽笛惊醒,我忽然发现,我的头发已经搭到肩头了,我狂喜不已,我在适应人类社会的生存规则的同时,却无意中实现了我梦寐以求的心愿,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我迫不及待的洗漱,我终于不用麻烦李婶了,我更不用为我的短发花费一毛钱,我欣喜地准备将我的齐肩长发扎起。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但真正操作起来并不像看到的想到的那么简单,就像现在的我,区区一把头发用头绳绑起来,那简直太简单了,就跟拿起筷子一样手到擒来。我对着桌上的小方镜,足足弄了半个钟头,我还是没能驯服我那一头和我人一样倔强的头发,我累的气喘吁吁,对着镜头里的头发,表现出最强势的震怒,我却无可奈何。我垂着两支被累酸的胳膊,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懊恼,兵哥带着一身晨气推门走进来。
“大清早的谁惹你了?嘴都撅到天上了。”兵哥进屋就看到了我那张生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