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有些柔和:“她和你一样,名字里也有个秋字,弹琵琶很好听,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也是个勇敢的女子吧。”秋月接着话道。
能为了所爱的人不惧后果,不计代价。那必定是个很勇敢的人,秋月想。
宋篱嬅听了她的话,微微怔了怔,随即也附和道:“确实很勇敢,且无畏。”
“其实我感觉姑娘也是这样的人。”秋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是又赶紧补充道:“我在西凉的时候,对姑娘的事迹也略有耳闻,感觉姑娘是一个热情又真挚的人,才会被西凉最好的男儿一直放在心里。”
宋篱嬅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看出来许沉霁心里一直有她。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许沉霁那日离开时的决绝,他愤怒得红了眼,让自己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宋篱嬅只当秋月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随即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伴着夕阳的余晖下山,虽然秋水已经死了,但是这件事在宋篱嬅看来却并没有结束。
她仍旧不知道翠翘在这件事情当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或许秋水本应该不用承受这场无妄之灾,倘若一切皆因她而起的话。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去见翠翘一面。
“秋月,我有一把琴落在教坊司里了,我想把它拿回去。”宋篱嬅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一旁的秋月。
秋月有些不赞同,因为此次出来之前,世子爷就吩咐过自己要看好宋姑娘。
所以秋月很怕回到教坊司万一又生了什么事端,惹得姑娘伤心,世子爷也必定会不快。
“姑娘若是不急的话,等明天秋月去帮你取来可好?也省得姑娘你再多跑一趟。”
宋篱嬅摇摇头:“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就顺道去一趟教坊司吧。那是秋水送我的琴,也是我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宋篱嬅在心里默默给秋月道了个歉,自己并不是有意要骗她的,只是如果自己不这样说,秋月应该很难会答应她。
这一招果然奏效,只见秋月纠结了一阵,随即便点头答应了。
当两人来到教坊司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教坊司所在的清乐坊仍然是鼓瑟笙歌,纸醉金迷。
只是往常这个时间,她总会坐落在窗前静静凝视着这一条繁荣的街道。
而此刻她重新站在这条街道上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发生细微的改变。
令宋篱嬅惊讶的是,教坊司里的莲妈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曾经的得力助手赵杏儿。
赵杏儿见到她来,似乎并未惊讶,倒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只是毕恭毕敬的把人往屋子里请。
宋篱嬅有些吃惊,在这教坊司之中她倒是从来未受过这般待遇。
她想着自己过不久以后多半是还要回来,如今又怎么好摆谱去承赵杏儿的情呢。
于是她便也恭谦着同赵杏而虚与委蛇,哪知赵杏儿见状似乎快急哭了的模样。
宋篱嬅懊恼的摸了摸鼻子,不知何故,她总感觉赵杏儿很怕她。
又或者说不是怕她,而是怕她身后的某个人。
虽然有个小小的插曲,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都目的。
暂时忽略赵杏儿而对自己的畏惧,宋篱嬅客气道:“我有一把琴想要带过去几天,过几天回来的时候我再带回来,不知可方便?”
赵杏儿擦了擦头上冒出的虚汗:“要是梨花姑娘你喜欢,别说是一把琴了,就算是十把你也可以直接带走。只是梨花姑娘你如今已经被许将军脱了贱籍,不再是教坊司的人了,现在就算是你想回来,我们也不敢收啊。”
宋篱嬅:?
许沉霁竟然为她赎了身,这不就是想要把她的后路断个干净么。
“对了,翠翘在吗?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宋篱嬅似是无意般提起。
赵杏儿摇摇头,也蹙眉道:“从翠翘出事那天起,这丫头就像凭空失踪了一般,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
宋篱嬅细细打量了赵杏儿一阵,发现她并没有说谎的迹象。
翠翘居然不见了?莫非是被许沉霁抓了起来?
不过宋篱嬅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她比起像是被抓走,反倒是更向自己逃走了。
因为在翠翘不见的那一天,许沉霁似乎还并不知道教坊司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并没有理由去抓翠翘。
宋篱嬅想,或许关于翠翘的行踪,莲妈妈多少会知道一些。
“莲妈妈呢,怎么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她?”宋篱嬅环顾了圈,确实没见着那个游刃有余在宾客之间中年女子。
赵杏儿惊讶,宋篱嬅居然对这几天。教坊司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宋篱嬅已经发问了,她决计是不敢有所欺瞒:“莲妈妈啊,她已经死了啊。”
“什么?”宋篱嬅有些吃惊,她才离开了教坊司两天而已,是谁下手这么快?
会是他么,宋篱嬅没有由来的心悸片刻,接着又迅速将这种念头挥去。
“千真万确。”见面前的貌美女子有些惊讶,赵杏儿无比确定道。
因为人就死在她的面前。
第31章 另一面
赵杏儿无比清楚的记得那天。
那个人英俊的面庞带着几分噬血与狠戾,周身围绕着冷峻的气势。
赵杏儿忽然才回过神来,那人虽然面上宛如谦谦公子皎皎出尘,但是也是战场上战无不胜,杀伐果断的将军。
纵然是深谙于在各方利益之间周旋的莲妈妈,都被怵得伏地不起。
而尽管莲妈妈有再多说辞,又极力否认自己并未对梨花姑娘怎么样。
但是许将军仍然不为所动,甚至不等通过官府的渠道,他就自己就先动了手。
只见那个高大的男子一直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声色颇为不屑的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们。
而当赵杏儿突然被叫了起来时,简直是心惊不已,却只听见那个宛如修罗般的男子沉声道:“平素里她怎么折磨别人,你就怎么折磨她。”
虽然男子只是毫无感情的陈述,却带着迫人都威压,让她心里只有诚服。
莲妈妈终是扛不住了,一直在竭力乞求,也一直在重复自己并没有想拿梨花姑娘怎么样,只是想敲打敲打她罢了。
可是坐上的男子却并未理会被折磨得近乎癫狂的莲妈妈,薄唇轻启:“继续。”
赵杏儿从来没有莲妈妈这般狼狈的模样,记忆中的莲妈妈永远都是趾高气昂,见风使舵的好手。
她曾以为莲妈妈说最聪明的人,如今却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十分鄙夷。
因为莲妈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仍然坚持到以为,自己并没有对梨花姑娘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所以许将军并不会拿她怎么样。
可是,莲妈妈竟不知,就算没有做什么,就单单只是利用她来试探不该知道的东西,便是犯了他的忌讳。
颇为可笑的是,莲妈妈最终没能扛过折磨,死于自己研制出来的,各种折磨人都玩意儿之下。
也死在了她亲手弄死过的无数个花季女子的密室之中。
到现在为止,让赵杏儿一直感到无比庆幸的是,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对宋篱嬅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所以才能在如今莲妈妈死后,自己成功的接替了她的位置。
因为许沉霁,宋篱嬅难得的享受了一会被人害怕的滋味。
这次也算是个无功而返,而且还得知许沉霁将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宋篱嬅神色淡淡,她不知道此刻的许沉霁心里在想些什么,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原谅自己。
他们之间像是结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恨难恕爱不得。
但是却又想彼此折磨,一起痛苦。
“秋月,我想走走,你让马车先回去吧。”宋篱嬅道。
秋月认真的点点头,转身去和车夫说话。
宋篱嬅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率先走了出去。
清乐坊因为一直是盛京繁华的地段,四周的店铺里卖着的都是些稀奇又讨巧的玩意儿。
一间店舍内挤满了人,像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宋篱嬅心下好奇,也不由停驻,多望了两眼。
店家卖的货物说奇也奇,宋篱嬅眼尖,还看到里面有西凉的合欢铃。
忽然有人逼近,将一把泛着寒气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腰间。
“不要动,也不要想着喊人来救你,不然你会知道,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刀快。”
宋篱嬅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那个威胁自己的人,看着身量是个女子,蒙了块面纱,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知晓一眼,宋篱嬅就知道这人是翠翘了。
于是,宋篱嬅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任由着翠翘将自己往角落里带。
翠翘小心环顾了一圈周围,方才离开时,她还看见宋篱嬅身边的那个蠢丫头还在傻乎乎的在到处看呢,却不知人早就被她带走了。
翠翘一直以来都是以教坊司内侍的身份到处活动,所以周围的环境,她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就犹如此刻,翠翘带着宋篱嬅穿过几条巷子,进到了有些落败的房屋内。
等翠翘快速将宋篱嬅绑好后,才放下手里的匕首,凉飕飕的看着宋篱嬅。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翠翘。”宋篱嬅抬眼看她,眸子中情绪不显。
翠翘知晓自己已经被宋篱嬅看穿,索性也干脆不再装了,直接扬手把自己的面纱给揭开,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此人正是翠翘。
虽然是她,却又不像她。
因为翠翘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这副神色,当她看向自己时,眼底里流露出的恨意,跟自己看向赵缀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翠翘好像在恨她。
“宋篱嬅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翠翘的回答刚好印证了宋篱嬅心里的想法。
这使得宋篱嬅尤为不解,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她并不认识翠翘这个人,更别提有什么仇怨了。
“哦?很抱歉,我就是没有死。”宋篱嬅耸耸肩表示一脸无辜。
宋篱嬅的举动落在了翠翘面前,无意向是挑衅一般。
翠翘笑的讽刺:“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非得想让你死么?”
“其实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要出卖秋水?秋水,她带你并不薄。”宋篱嬅反问,虽然凭着良心讲,她对翠翘也算是不错,不过现在也不是照样被人绑了过来,好像还很遗憾她没有死成的模样。
只见翠翘冷笑两声:“我为什么出卖秋水?那还不是都拜你所赐啊!宋篱嬅。”
“至始至终,我想害的人都不是什么秋水,而是你。”翠翘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其实与其说是我想害你,倒不如说是你该为你的父亲赎罪罢了。”
提及她的父亲,宋篱嬅难得的忽然有些掩饰起来,她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也对,我们昔日高高在上的宰相千金,又怎么会记得自己父亲下属的女儿呢?”翠翘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庆幸你记不得我,不然我又怎么能够接近你,还能让你对我如此没有防备。”
宋篱嬅又认真的看了翠翘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确实没有印象。
“所以你想杀我,是想替你的父亲报仇么?”宋篱嬅问。
见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宋篱嬅仍旧泰然处之,不急不徐。
翠翘蹙了蹙眉头,心里有些失望看不见宋篱嬅吓得不轻的样子。
第32章 你骗人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尽管宋篱嬅已经落魄至此,骨子里却仍旧有着磨不灭的矜贵之气。这是真正的贵女身上才会有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翠翘越发不爽,若是此刻宋篱嬅过得并不好,或者不卑不亢的接受自己的命运,她或许还不会做到如此极端。
“这并不是报仇,而是你该为你爹害死的那些人赎罪了。”翠翘怒声道。
“倘若不是你的父亲暗中勾结二皇子,又中饱私囊了不少朝廷的银两,又怎么会惹怒皇上判了斩首之刑,还连带着宋知行的一众亲信们死的死,散的散。”
“如果不是宋知行,我爹也不会受牵连,我娘也不会终日以泪洗面,最后伤心而死,而我也不会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
宋篱嬅沉默了半晌,看到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翠翘,终是开了口:“对不起,不过应该要为此赎罪的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那么确凿的证据就摆在面前,你父亲都认了罪,你有什么立场说不是你?”翠翘有些激动的追问道。
宋篱嬅阖上眸子,忽然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就现在而言,她确实无法去指认任何一个人,因为她没有任何的证据。
“那么既然你恨我,就应该冲我来,你出卖秋水又算是什么事?”宋篱嬅问道。
翠翘冷哼:“要怪就怪许沉霁,我们明明交易好,我把你的所有消息透给他,而他找到你的把柄,然后处理你。可是你明明都已经被他撞见好多次,他却一直在袒护你!”
宋篱嬅随意的扯了扯嘴角,原来这就是许沉霁不肯向自己袒露的,那个所谓的交易。
所以许沉霁才会每次都出现的那么巧。
“难以置信,你害死了他的未婚妻,他居然不恨你。既然他舍不得动手,那我便亲自出手就是了。”翠翘不介意让宋篱嬅死的时候能死得明白些,便‘好心’把其中的细节都一并告诉她。
宋篱嬅漠然的瞥了她一眼:“所以那日你原本想向莲妈妈泄露行踪的人是我?”
“不错。那日我早瞧见你和秋水密谋,之后你便支开我,行踪鬼祟的出了门,不一会儿秋水也乔装打扮,偷偷从侧门离开。”
翠翘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又绕着宋篱嬅走了个圈:“你试想一下,假如秋水成功的逃跑了,莲妈妈找不到人,会不会迁怒于这件事情中唯一知情是你呢?”
“想借莲妈妈的手除掉我?”宋篱嬅此刻再看翠翘,已经丝毫不觉得她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