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定是急得昏了头,才会在情急之下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可是还未等她出言补救,就见许沉霁面色已经有些不愉了。
“她们家于我,于我母亲都是有恩的。这样的话,以后别再提。”
这虽然不是许沉霁头一回对着自己拉下脸了,却是第一次为了其他女子对自己动怒。
她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运筹帷幄。
“你不要认这门亲事好不好?”她轻扯着他的衣角。
他张张嘴,想说一个好字,却又想起周氏在自己耳边凄厉的咳嗽喘息声,他怕自己许下的承诺都兑现不了。
现在的他不能承诺她任何事情。
...
宋篱嬅是趾高气昂般的来的,结果走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的灰溜溜模样。
方才他的沉默就像是一把无情坚硬的手掌,生生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感受到窒息、压印。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的,逃离了那间屋子,逃离开那让她难受的气氛。
可是要就这样放弃许沉霁了吗?
这让她又如何甘心。
这懵懂却又深刻的情分又该安放于何处。
宋篱嬅回到了宋府,心情却仍旧丝毫没有平静下来。
思来想去一阵,她还是叫来了宋知行之前给她的,她却一直没怎么用过的暗卫。
她望着身前一行跪在自己跟前的黑衣人:“去荆南,把所以有关于白倾烟的任何消息都一并查清告诉我。”
几人应声消失在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另一边宋篱嬅走后,许沉霁仍旧一直枯坐在小厨房,没有半丝挪动。
一夜未合眼的疲累却不及他此刻心头上的半分。
许久之后,他的身子才动了动,将面前那碗没有被宋篱嬅动过的面移了过来。
那碗面早就已经凉透了,可是他确实像是毫无知觉,慢慢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
因着第一回 的铩羽而归。
宋篱嬅已经意识到,她同许沉霁之间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慢慢脱了轨。
可是青山镇的种种还历历在目,还有他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承诺。
春闱前他说让自己等他,又指的是什么意思。
宋知行自下了朝就径直往她的院子里来了。
宋篱嬅神情恹恹,宋知行也直直叹气。
两人相顾无言,茶都被添过了几回后,宋知行临离开前才开了口。
“你当真想嫁他么?”宋知行道。
不管是一份有恩情要还,还是家中长辈之间许下的承诺,许沉霁身上都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
倘若自家女儿是铁了心要定了他,他或是以官威压人,又或者是用手上的权势威逼利诱,也总会有法子让宋篱嬅风风光光嫁到许家里去。
不过要是当真如此做了,那么在周氏那个婆母那里,恐怕就不会给篱嬅什么好脸色,加之这还有一个刚刚冒出头来的未婚妻。
若是他把自己女儿嫁过去,那必定是要占着正妻的名头,而那个白姓姑娘若是甘心为妾,加之身后有周氏撑腰。
那么自家女儿嫁过去的日子想必也不会来好过。
可是倘若她当真愿意嫁,那他必定也会尽力成事,哪怕不择手段,也要遂了自己女儿的心愿。
宋篱嬅神色有些暗淡,微微摇头:“我想要他心甘情愿娶我。”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他当日说的那番话,像是无奈更多,而并非只是对她随口敷衍。
“再过三天你就要进宫去了,皇后那头可没那么好过。”宋知行摇摇头。
若是她当真入了皇后和圣上的眼,再想脱身便就更难。
“我知道。”宋篱嬅答。
这皇家的儿媳妇,才情相貌名声自然都是缺一不可。
但是倘若她的名声忽然就急转直下了,那么皇后还会考虑她么。
为了天家的颜面,必然是不会的。
宋篱嬅再抬眼时,已经是目光沉沉,心中有了计较。
在跟着各家的贵女一同进宫为寿宴排舞之前,宋篱嬅派出去的暗卫送回了一则消息。
原来那个白家女再来投奔西凉之前,曾举家都居住在平城,而这位白小姐似乎同平城一户李姓人家的小公子之间还有些瓜葛。
第79章 提上日程
这白倾烟和那个小李公子,甚至都已经快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只不过后来似乎是那个李家公子的一个外室闹上了门来,才搅黄了这一门婚事。
宋篱嬅烧了信,心头积压已久的郁气已经轻了不少。
她随即嘱咐下去,命暗卫找到那个李家公子并带到盛京来。
她有些邪恶的想准备排一出好戏给许沉霁瞧瞧,顺便也给那个白家姑娘一个惊喜。
宋篱嬅进了宫之后,住的地方跟张嘉语、孙依柔安排在了一处。
虽在外人看来,她们几人之间应该是暗潮涌动,背地里争个你死我活的。
但事实上,她们之间的相处已经算得上是和睦得不能够再和睦了去。
张嘉语较之她们早来了两天,每日都会去伴着皇后娘娘说些话,然后一整天时间都在练舞房中。
孙依柔跟宋篱嬅倒是前脚后脚来的,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的未央宫里已经来了不少贵女,均都伴在皇后身侧,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宋篱嬅被宫人门引进殿中的时候,正巧看见孙依柔就坐在皇后娘娘的下首,而另外一面坐着的则是张嘉语。
她笑着同两人点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就陪着皇后娘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
皇后也算是在宫中瞧着宋篱嬅长大的,见人出落得越发标致,心里头又哪有不喜欢的。
随即刚忙把人拉到自己跟前,甚至把殿中一众贵女都冷落了下来,只跟着宋篱嬅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殿中贵女们想插嘴又插不上,早早就在心中骂了宋篱嬅千百遍。
宋篱嬅在一旁也是不堪其扰,一直在皇后身侧陪着,只觉脸差点就笑僵了去。
偏偏皇后仍然像是意犹未尽,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
好在后头二皇子齐桓终于来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帮她吸引了不少火力。
齐桓本就要来给皇后请安,不过才刚到殿门前,就见未央宫的太监小庆子赶紧跑了出来,说是现在好几家的贵女都在,让他赶紧过去瞧瞧。
他听罢就直接抬着脚往外走。
“等人少些的时候我再来。”
皇额娘要为他选妃的事,他一直就不喜。
他并不想做一个就连从婚姻大事都在被人摆布的皇子,更受不了那些官宦大人家中的女儿瞧着他的样子。
贪婪又别有用心,又或者是令他尤为不适的灼热痴迷。
小庆子见二皇子要走,心下顿时大急,于是赶忙一路上追了出来。
“皇后娘娘说了,要是您来了就赶紧迎您进去,此刻她正在跟宋家姑娘说着话呢。”
“可是宋相家的篱嬅妹妹?”齐桓驻足,问身后的小庆子。
小庆子能爬上当今的位置,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着,全赖着他有一个七窍玲珑心。
此刻又哪里不知二皇子的态度,赶忙道:“正是呢,现正在内殿中跟皇后娘娘说得正欢呢,皇后娘娘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齐桓假意咳了咳,随即返过身去:“罢了,我一会儿还有一些事情,还是先跟皇额娘请个安罢。”
小庆子只当不知这二皇子殿下安的什么心思,眉开眼笑的躬身请人进去。
齐桓一进门就瞧见了自己皇额娘身边坐着的那个明艳少女,再瞧见自己进来的时候,面上一喜,一直巴巴的朝着自己这边瞧来。
齐桓用左手抵在唇边轻笑一声,凤眼中闪过一丝愉悦。
他哪里不知这篱嬅妹妹存得什么心思,怕是应付着皇额娘应付得太累,如今瞧见了自己,觉得只救命稻草来了呢。
齐恒目不斜视的走到皇后跟前行了个礼,又瞧着宋篱嬅唤了声“篱嬅妹妹”。
宋篱嬅只好也站着应了一声:“桓哥哥好。”
现在屋里这么多女子,这齐桓非独独唤她,这是怕她方才因为皇后娘娘而拉来的仇恨还不够多么。
齐桓倒是神色坦荡的坐在宋篱嬅旁边,把桌上的糕点又往她跟前移了移。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的桃花酥,不知你现在还喜欢吃么?”
宋篱嬅只得拿过一块来,放在嘴里尝了尝,佯装欣喜:“喜欢的,还是那个味道。”
喜欢个鬼,她对待吃食就没长情过的时候。
这桃花酥她只喜欢了一段,后来她因为吃得频频牙疼之后就再没碰过。
齐桓听罢后笑了几声:“那晚些时候我让御厨再单独给你送两盘过去。”
宋篱嬅:...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周围递来的各种目光给杀得片甲不留了。
皇后瞧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心里频频点头。
自己生的儿子心里存的这些心思她又岂会不知。
若是桓儿这次真能娶了宋篱嬅,有了宋家的助力之后,能拿下太子之位的几率自然会大上许多。
怕只怕是惠妃那贱|人也对宋家起了心思,想让宋篱嬅嫁给她那三皇子做媳妇。
不过就凭昭华同宋篱嬅私底下那点过节,不管如何说,都是她的桓儿赢面更大些。
宋篱嬅又撑着勉强陪了一会儿笑,见已经有些姑娘开始告退。
她随即也跟着借去舞房练舞的名头告退。
若是她还不走,只怕是这皇上的寿宴还没有开始,她就要被一众贵女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了。
皇后以为她此刻心里还想着练舞,一定对这寿宴是极其重视的,不由看她越发觉得满意,最后终于是满意的放人走了。
宋篱嬅才刚辞别起身,也不知这齐桓是发的什么疯,也跟着她向皇后告退。
皇后笑着视线在他两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圈,终是不慢不紧的开口放人了。
宋篱嬅只得如芒刺背的出了未央宫。
她看向齐桓,想辞别赶紧溜。
“桓哥哥,篱嬅告辞了。”
“且慢。”齐桓叫住她,走至她的身旁,才又开口道:“我有事寻父皇,跟你顺路的。”
尚舞司跟皇上的养心殿顺路么?
莫非是她许久不来皇宫,不知皇宫的是否是修了什么小路罢。
宋篱嬅讪笑几声:“也好。”
看来那毓秀还真是说对了,这二皇子莫非真对她有些意思?
那么她那个自毁名声的计划可以尽早提上日程了。
第80章 受罚
两人才没走出去多远,就远远瞧见走来一个衣着华贵,俊美不凡的贵公子。
若是细看,这贵公子的眉宇间甚至还跟昭华又几分相似。
不远处正走过来的贵公子,正是跟昭华一样,都是一直圣宠不衰的惠妃所生,在皇子中恰好排第三,名唤齐浔。
因为惠妃的关系,三皇子子凭母贵,也成为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
而皇上始终迟迟不立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为储君,听说也是因为三皇子的缘故。
所以这位三皇子平日里的性子就没比跋扈刁蛮的昭华好上多少,甚至可以用得上邪魅狂狷四个字来形容。
自打瞧见了齐浔,宋篱嬅发现身旁的齐桓方才有些懒散的气势都收了起来,此刻正紧绷着换上平日里的温润疏离。
“三皇兄好啊!”齐浔朝着两人大步走来。
“哟,宋篱嬅么这不是。”齐浔瞧着她,笑得揶揄。
宋篱嬅认命福了福身:“三皇子。”
齐浔听她叫自己三皇子,眉头挑了挑,虽是有些膈应,但还是憋着没发作:“早说了你我年岁又没差几个月,唤我阿浔。”
“三皇子还是不要难为我了吧?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宋篱嬅有些头大。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齐浔可没有那么简单,整个人一肚子里都是坏水,就算是盛京城里最不务正业的纨绔,在他跟前一比,那也都只能算是个弟弟。
逛花楼、进赌场、打马遛鸟在他跟前那也不过是叫一个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这些都不是宋篱嬅对着他头大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昭华的哥哥,她不喜欢昭华,于是也连带着不喜欢他,以至于有一回,她跟昭华打起来的时候,因为太过于激烈,还不小心在他脸上挠了一爪子。
那次沈太妃可罚得她不轻。
后来齐浔这厮也是个记仇的,总是在她背后偷偷使小手段,还时不时跟沈太妃告撞,为此她可没少被沈太妃责罚。
听了宋篱嬅的回答,齐浔只好佯装着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好不容易进宫里来一趟,不如去我殿里瞧瞧我最近寻的那只雪顶画眉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此次大婚之后才能搬出宫去,去到自己的府邸。
所以目前还是住在宫里头的。
“我得去尚舞司练舞了,要是寿宴上出了什么岔子,我爹被说死我不可。”宋篱嬅作出一副苦恼样。
尽管她是真想去瞧一瞧那雪顶画眉,但是她怕这齐浔不知道还憋着什么坏呢,毕竟不久之前她还跟他妹昭华打过一回。
说不好这厮要给自己妹妹报仇。
齐浔听了她的话似乎并不以为意,笑得毫不掩饰的轻狂:“你管那劳什子献舞不献舞的,这么想好好表现莫不是想嫁给我不成?”
宋篱嬅强忍住给他翻个白眼的冲动,随即又听着他很是无意道:“你若是想嫁我就和我说,明儿个我就去找父皇赐婚,那些个寿宴上的姑娘全留给我二皇兄去。”
宋篱嬅扔给他一个‘大哥你又在憋着什么坏的神情’,她在盛京城里驰骋了这些年,能让她头疼的人,齐浔算一个。
“三弟慎言。”齐桓蹙眉道。
齐浔似乎是听了齐桓的话后顿时来了劲,又开始在那吧嗒吧嗒说了起来,语气更显轻浮:“二哥指得是我娶宋篱嬅的事,还是寿宴上的姑娘全都留给你挑的事?”
“不管是哪件事都容不得你口无遮拦,这毕竟涉及到篱嬅妹妹和其他贵女的名声。”齐桓露出了有些严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