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声音传到耳膜里,却是风天逸使了传音入密。
“老夫要传他剑法,你这小丫头不准偷听偷看,回去等着。”
沈清和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没想到行踪早就被这位大宗师发现了。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风天逸要传萧则武功,是件好事,沈清和心中也为他高兴。外面天寒地冻的,传功总要好一阵子,再等下去也没意思,她便乖乖地原路返回了。
沈清和想着从前的事,不知不觉间到了天台山脚下。
自从她离开昆仑山,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这期间她到处寻找萧则的下落,却一无所获。除了这里,她实在想不到他还会去什么地方。
她抬头望着山中的云雾,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好一些,在这里能找到他。
沈清和拨开长草,慢慢走到山顶。风天逸的石屋就在前面,沈清和看着屋外的竹篱,一时间有些情怯。她怕再一次面对失望,如果他不在这里,自己又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她心里一阵难受,想起从前跟他的种种。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萧则会不告而别。
噼啪,噼啪。
院子里传来了砍柴的声音。沈清和迈步上前,推开了竹篱,见一人坐在厨房门前,手里拿着一把斧子,正在劈柴。
沈清和看到他的一瞬间,睁大了眼。找了这么久,原来他躲在这里!
萧则听见了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她时,他的神色也有些诧异。他穿着墨蓝色的衣裳,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手臂。半年多没见,他还是那么俊朗,只是晒得黑了一些。
沈清和大步走上前去,道:“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萧则放下了斧子。跟她激动的情绪不同,他的反应淡淡的,道:“你怎么来了。”
沈清和找了他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平静。她气得想锤他两拳,看着他消瘦脸庞,却又舍不得。
她的声音哽了,道:“你为什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你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吗!”
萧则道:“你找我找的辛苦,我在昆仑山上,天天等你出关,难道就不辛苦了?”
沈清和没想到他还挺有脾气的,非但不觉得自己不告而别有问题,反而质问她对自己冷淡。
她也满腹委屈,道:“爹把凤鸣派交到我手上,我不好好练功,怎么保护大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难处,为什么不能体谅我?”
萧则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道:“我能体谅,所以我等了你两年。可我没办法一直这样等下去,你让我感觉很绝望……我那么爱你,你不该这么对待我的。”
他的眼神跟刚成亲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他神采飞扬,拥有了她,就像拥有了全世界。而现在的他却像磨灭了所有的希望,如同一口古井,波澜不兴。
沈清和被他那种冷漠浸染了,一阵寒意渐渐从心底升起来。
那是一种虽然爱人就在身边,仍然感到孤独的痛苦,无法跟人倾诉。对于萧则这种为了心爱的人能够抛却一切的人,更是沉重的打击。
沈清和知道是自己的错,却碍于面子不肯承认。她说:“我知道了……是不是门派里的那些人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有我一个人爱你就够了,管他们做什么。”
萧则漠然道:“可我总也见不到你。我能看到的,只有昆仑山上的雪。时间久了,心比冰还冷。”
沈清和垂下了眼,越发愧疚了。他抛弃了一切跟她在一起,可自己并没有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这情形似曾相识,是她年幼时受过的伤。父亲的疏离像是一道高耸的墙,把她隔绝在外,直到如今都难以治愈,更不要说让她去面对了。
萧则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缓缓道:“以前我不相信,人受过的伤,怎么会让喜欢的人再受一遍。可血缘是诅咒,一代传递给一代,即使知道是在犯错,仍然无法摆脱它。”
他注视着沈清和,神情有些难过,又有些爱怜,道:“你不愧是沈砚的女儿,脾气跟他一模一样。当初他怎么对你,如今你就怎么对我。”
萧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希望保留你在我心里最美好的样子。所以在你想清楚之前,咱们还是别见面了。”
他说着转身回屋,不想跟她再谈了。沈清和岂能放过他,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从前她也曾经这样跟他牵着手,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萧则低头看了一眼,却把手抽了出来,态度平静而坚决。
沈清和急了,锵地一声把剑拔了出来,插到旁边的墙上,给了他一个剑咚。
萧则脸旁边插着明晃晃的剑,感到了杀气,终于站住了脚步。
沈清和知道不能嘴硬下去了,再不道歉,恐怕会永远的失去他。
她恳切道:“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急于求成了,以后教里的事情我让徐叔叔帮我分担,我会留出更多的时间来跟你在一起。”
萧则没说什么,目光微动,仿佛在考虑她的承诺能不能实现。沈清和抱住了他,柔声道:“跟我回去吧,我真的很想你。”
“你说到做到?”
沈清和认真道:“一定做到。”
萧则的神色缓和下来。分别了这么久,他也日夜都在想念她。可他又怕她像从前那样,对自己束之高阁,视若无睹。
萧则终于抬起手,回抱住了她。沈清和心中一喜,知道他没办法生自己的气太久,终究是会向自己妥协的。
他身上有清冽的柏子香气,也有柴草的烟火气,还有淡淡的酒香。沈清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着他了,感到一阵安心,轻声道:“想我了没有?”
萧则没有回答,却吻住了她的嘴唇,吻得迫切而又充满了掠夺感。
沈清和感到一阵眩晕,又有些温存。欲望像野草一样疯狂地蔓生出来,她依附着他,就像藤缠着树。亲吻的间隙,萧则喘息道:“每天都想,想我从前的清儿。”
沈清和道:“我现在不好么?”
萧则的神色有些落寞,道:“你做了教主之后……高高在上,冷若冰霜,待我跟对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甚至连徐护法都能经常见到你,我却不能。”
沈清和有些难过,轻声道:“我如今在这里,就是你一个人的清儿。我这么大老远来找你,你不心疼我?”
她的容貌秀丽,神色里还带着点委屈。因为长途跋涉,白色的衣衫上沾着灰尘,人也比从前更清瘦了。萧则注视着她,微微皱眉道:“心疼。”
沈清和柔声道:“那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说着,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庞。被她亲吻到的瞬间,萧则的眼神有些悸动。克制的感情要找个口子宣泄出来,忍耐了这么久,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他想禁锢她,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用管任何人的事,只有他们两个人朝夕相对。
他的眼里透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沈清和看得懂他的眼神,有些战栗,心也跳得快了起来。
“好久没抱你了,给我好不好?”
沈清和还没回答,萧则已经等不及了。他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屋里走去。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屋内一片昏暗,萧则随手关上了门,转头解开了衣裳。
他的胸膛结实,宽肩窄腰,穿着衣服时,看不出身材有这么好。他走到床边,一手扯开了沈清和的腰带,低头吻她。
沈清和被他亲的喘不上气,勉强把他推开一点,道:“你师父呢?”
萧则道:“他在后山闭关,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
沈清和还在犹豫,萧则的吻却浓烈的让她没办法思考了。他的手摸过她的腰肢,向下划去,撩拨起一串串涟漪。
沈清和难以自抑,勾住了他的肩膀,紧紧地依附着他。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亲密了,沈清和想起了第一次的情形,有些恍惚。
“别怕。”
沈清和哑声道:“没关系……给我。”
萧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她抱得更紧了。欲望如同一张网,把他们缠在其中,渐渐沉了下去。
日光从窗户缝间透进来,从明亮转到黯淡。
沈清和靠在萧则怀里,心情缱绻而又温柔。终于把他找回来了,以后要好好待他,看紧了,不能让他再逃跑了。
她拨开他汗湿的头发,注视着他说:“说好了,明天一早,你跟我回去。”
萧则没说话,沈清和晃了晃他,道:“你答应我。”
萧则嗯了一声,静了片刻,道:“当教主是不是很辛苦?”
沈清和想了想,说:“像我爹那种甩手掌柜,不怎么辛苦。像我这种的,年轻资历浅,不努力就难以服众,确实不容易。”
她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以后一定会多抽时间陪你。”
萧则道:“那教里的事怎么办,鹰鹫派的人如果卷土重来呢?”
沈清和静了下来,这也是她一直在担心的事。萧则认命地说:“所以你还是得继续练功。时局所迫,这不是你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沈清和的心也有些沉,萧则说的不错,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自己不得不努力练功。而萧则的焦虑,很大程度上,也跟他的手受了伤有关系。
她执起萧则的右手,跟他十指交握。他右手腕上有个疤痕,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当时他伤得很重,手筋断了,大夫说他很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了剑了。
沈清和听到这个消息时,比萧则还要难过,恨不能让自己替他。他的天赋那么高,如果手废了,这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幸好医生把他的手筋接了回来。可毕竟受过伤,右手的知觉和反应都大不如前了。
萧则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不在妻子面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免得她担心。
沈清和道:“手好些了么?”
萧则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已经没事了,只是阴天下雨的时候会有点酸麻。”
沈清和吻了一下他的伤疤,一滴眼泪掉在他的手上。她哑声道:“都是我不好。”
萧则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想了想,又说:“我最近在练左手剑了,反正我从小就是左撇子,练起来比一般人要快的多。说不定过上个三五年,我就能像从前一样保护你了。”
他的态度乐观,但沈清和知道要做到十分困难。萧则的右手日常生活没问题,但用剑的感觉变钝了,没办法跟从前一样。跟高手过招,须臾间的失误就可能致命。若是改用左手使剑,就得从头练起。
对于萧则来说,就如同从云端坠到地上,落差太大了。不光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对于意志力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消沉下去,有个目标也很好。沈清和喜欢的,就是这样不服输的他。
萧则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轻轻梳理,拨弄的她有些困倦。她往萧则怀里拱了拱,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夜里沈清和睡得很踏实,找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次日一早,她睁开眼,见枕边空空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则——阿则!”
她坐起来,屋里屋外地找萧则,却不见他的踪影。他挂在墙上的剑不见了,坐骑白雪也消失了。沈清和有种不好的预感,再回到屋里时,注意到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
她拿起来一看,却是萧则留的字。
“三年后,等我练成左手剑回来,勿念。”
沈清和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明明说的好好的,一睁眼他居然又跑了。
昨天她就感觉萧则的态度有所保留,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想到他后来提到时局艰难,怕敌人会卷土重来。他若是放纵自己沉浸在温柔乡里,将来万一遇上危险,保护不了重要的人,他会自责一辈子。
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担当。不管有多难,他都要重拾自己的骄傲,好让自己能站在她的身前,用全部生命来效忠她、保护她。
身为凤鸣派的教主,沈清和能明白他的考量,但那些都太遥远了。
作为一个妻子看来,萧则的所做所为就是不可原谅——这个轻薄无耻的混蛋,昨天刚把她吃干抹净,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她堂堂凤鸣派教主能受这个气?
她把纸条攥成一团,咬牙切齿道:“想躲三年,看我三个月之内就把你抓回来!”
风天逸把凌波剑法的后九式传给了萧则。沈清和在天台山待了半个月,萧则把剑法全学会了,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沈清和初来时还有些怕风天逸,待得久了,渐渐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厉。他的性格超脱,不执著于外物,凡事只求无愧于心,难怪养的出萧则这样的徒弟。
冬至这天,沈清和在厨房包了一天饺子,白菜是从地里拔的,鸡蛋是从鸡窝里掏的。
风天逸虽然有谪仙之名,生活还是挺接地气的。他不但自己种了几亩地,甚至在院子里养了一窝鸡,墨绿尾巴的小公鸡每天都飞上篱笆打鸣。
她每天都被它吵醒,有点恼了它,给它偷偷起了个小名。
沈清和给母鸡和小鸡崽撒了一把米,抬头看见了屋檐上蹲着的小公鸡,道:“别看了,阿则。你又不下蛋,没有你的米。”
小公鸡扑棱棱地飞走了,沈清和揣着热乎乎的新鲜鸡蛋进了厨房。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吃饭,独孤意对饮食不怎么讲究,做的饭十分粗陋,甚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
独孤意不喜欢外人来伺候他,嫌扰了他的清净。北峰的厨房里常日不举火,冷清的都积了灰。沈清和只好跟靳溶、碧潭轮流下厨,给师父做饭。时间久了,三个徒弟都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傍晚师徒两个人从后山回来,发现屋里暖融融的,桌子上摆了几盘饺子。两人都有些意外。
萧则到处张望,道:“你的丫鬟来了?”
沈清和道:“什么丫鬟,我自己做的。过节了,给你做顿好吃的,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