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堂弟问道：“王爷，第二回 ，您压大，还是压小？”
历王道：“继续压大，还是一百两！”
陈王小叔道：“我也压大，五十两。”
宋王堂弟说：“我压小好了，五十两。”于是随手拾起四个骰子，又随手点了一个人，将骰子放到他手中。
骰子落到桌上，历王又是一阵颓然，道：“居然还是小。”
几十回合过去，历王虽然大赢了很多次，但每次一赢就得意忘形，以为是财运来了，于是便立刻压了大钱上去，结果大钱一次一次输掉。天还未黑，他已经输得精光，把整座财来赌场的现银全都赔给了陈宋两国的小子，就连头上的发簪都放到了桌上，却越来越不肯放弃，总觉得还能赢回来。
晚饭时分，历王的长子林珂拉着历王妃走进了赌场，林珂劝阻道：“父王，别赌了，咱们去百味街吃点东西可好？”
林瑞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此时被儿子和夫人制止，更觉丢了颜面，怒道：“谁让你们来的？本王还没赢回来！你们先去吃饭，不要管本王。”
宋王堂弟收了骰子，对林珂和历王妃行礼道：“爵爷，王妃，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赌场无运，如何能赢？今日王爷恐怕是手气不佳，不适合赌钱，你们快劝他回去吧！我和姓李的还未分出胜负，王爷平白无故地来了，我们便更加分不出胜负了。”
历王瞄了一眼满脸不悦的王妃，低声对她说：“可是……本王已把你开的整座赌场都输给了他们！你难道不让本王拿这金簪子，最后再赌一场吗？万一本王给你赢回来了呢？”
王妃钱氏一把将赌桌上的金簪子抓到了手中，拉着历王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竟然在半天之内……输光了我辛辛苦苦经营了三年的赌场？你跟我走，不许再赌下去！你要是再赌一晚上，整个历王郡，会不会都被你给输光了？”
历王还未踏出赌场，回头时，却见宋王堂弟跑了过来，笑吟吟地说：“王爷且慢，其实晚辈本是宋王的堂弟，根本也用不着那么多钱，所以，今日王爷赌输的钱，晚辈可以全部还给王爷，只不过……”
历王挑眉问道：“只不过什么？”
宋王堂弟对历王招了招手，示意他稍稍俯身，聆听那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历王刚刚俯身，陈王小叔也跑了过来，推开宋王堂弟，道：“你与王爷窃窃私语什么？王爷将整座赌场都输给了你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宋王堂弟瞪着陈王小叔，道：“我跟王爷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咱们两个的事，一会儿等王爷走了，咱们再慢慢算。”遂又转头对历王说：“王爷，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陈王小叔“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聊，我去上茅房！”于是对历王、爵爷和王妃三人草草行礼，大步踏出了赌场。
历王看了一眼王妃，王妃微微颔首，历王便跟着宋王堂弟出了赌场的门，绕到了博弈巷尽头的清净之处。
历王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小公子，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对本王说。本王虽然有钱，但是也不愿把博弈巷里最大的赌场输掉。”
宋王堂弟看到了墙角的黑影，于是故作神秘地娓娓道来：“我这条件呀……其实说来也很简单的。王爷不用做什么，一切由我们来做就好。”
历王正听得云里雾里，忽觉脑袋剧痛，已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登时晕倒在地。
陈王小叔拎着棍子，只见爵爷林珂跑了过来，大声叫道：“贼人！你们对我父王……”话音未落，也被一棍打倒在地。
此时，远处的历王府护卫闻声而来，扮做宋王堂弟的恕儿立刻背起略轻的林珂，扮做陈王小叔的莫妄谈则用力拽起了肥硕的历王。
莫妄谈背起历王，对恕儿道：“快跟我来。”于是立刻走入身后一家已经打烊的棋牌社，道：“这里的东家，是咱们自己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阿谀奉承（上）
月黑风高之夜，历王林瑞和爵爷林珂忽然消失在了博弈巷的尽头。ranwen
那博弈巷尽头的棋牌社，正是诸葛世家的店铺，已在此开了将近四百年。那时还没有博弈巷，只有这一家店。
棋牌社的老掌柜见诸葛少夫人和小莫正拖着两个被打晕的人进来，当下命小厮上前帮忙，把林瑞和林珂二人拖进了棋牌社的密室。恕儿和莫妄谈为躲避历王府的府兵，也藏进了密室。
棋牌社被搜了个底朝天，却无人能发现四百年前建造的密室。那些府兵离开之后，恕儿和莫妄谈将袖中的十二枚骰子递还给了棋牌社的掌柜。
老掌柜笑问：“这些骰子，可还好用？”
恕儿点头道：“当真是匠心玲珑，巧夺天工！”
莫妄谈道：“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在此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掌柜将那十二枚骰子仔细分成了三堆，每一堆四个，分别摆入了三个不同颜色的樟木盒子里。
莫妄谈又道：“不过，这些骰子只帮我们赢得了一半，还有一半，是老掌柜传授的，如何在袖中调换骰子的手法！”
老掌柜摇了摇头，说：“只有玲珑骰子和换骰子的手法还是远远不够。重要的，是操控人心。你们先用王亲国戚的身份，造出了声势，引人注目，才能引来历王。起初，你们用四个没有做过手脚的骰子，还特地找不同的陌生人掷骰子，尽显公平，好赌的历王来了，才愿意与你们玩到一起。而且，你们越是找陌生人掷骰子，别人越会以为，投掷的手法，便是耍老千的方法，殊不知，骰子本身，才是秘密所在。等历王来了，你们在关键的几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骰子调换了，一下子就能让他输得哑口无言！”
恕儿笑道：“若不是老掌柜教我们这样的方法，我就是读十遍《九州博弈汇》，也想不到如何让历王那个老赌徒一下子输个精光！他要是不输光，又怎么会自乱阵脚地随我们到僻静处商议如何收场？不去僻静处，我们又怎能将他给绑了？”
老掌柜说：“那《九州博弈汇》是我年轻时写的，汇集了各地棋牌游戏的规则和一些破解的招数。不过，我在书里没有写无论看似如何复杂的游戏，或是那些毫无规律可言的赌局，其实到头来，玩的，不过都是愚昧的人心。”
历王府的府兵乱作一团，满城搜寻，却不敢惊动了历王军，只说是有人绑架了历王的长子林珂。恕儿和莫妄谈借着诸葛世家的势力，连夜离开了泾州城，又一次去往虞陵。
——
莫妄谈照例将林瑞和林珂二人用马车送到晟王府，这一次，不是东方愆来迎的，而是晟王府的爵爷，林璎。
莫妄谈见来者正如恕儿形容的，虽微有驼背，却风姿俊美，于是认出了他，行礼道：“爵爷，小莫这次送一赠一，将历王府的父子二人都带来了。”
林璎道：“多谢你。还有三份礼，你们一路小心，我们静候佳音。”
莫妄谈不料这晟王府的爵爷竟如此爽快地收了礼，也不多言多问，不似那东方公子一般好奇，反而惹得他自己有些好奇，但也不想久留于此，免得又遇上那难缠的东方公子，于是忙向林璎行礼告辞。
林璎却叫住了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道：“小莫，劳烦你将此信交给恕儿姐姐。”
莫妄谈收了林璎的信，便去客栈找到恕儿，两人即刻上路，赶往禄王郡。
一叶兰舟之上，恕儿拆开林璎的信，入目的，竟是好几张银票，总共白银五百两。恕儿摇头笑了笑，对莫妄谈道：“他大概是知道我花钱如流水的陋习，怕咱们一路缺了钱。”
莫妄谈亦笑看那些银票，说：“晟王府的爵爷真是多虑了。诸葛世家的少夫人怎么会缺钱？别说咱们是在楚国各地做事，就是去了陈国，去了关外，诸葛世家也照样有的是人照顾咱们。”
恕儿又打开银票上面整齐叠着的一张纸，纸上极其工整秀丽地写着一篇溢美之词，一看就是林璎的手笔，却不是他自己的字迹，而是仿了别人的字。纸上洋洋洒洒写着
周亡之后，遂生九州，惶惶乱世，群雄竞逐。
独孤满门，皆为英豪，稳立赵国，平定四方。
昔日乌衣，一统巴蜀，陈守西塞，戎人不入。
刘宋铁骑，踏破卫齐，他人江山，安于社稷。
自幽王薨，七王祸起，唯我楚境，分崩离析！
止息战火，重开昭凰，复统大楚，禄王林！
得此功绩，万世颂扬，唯有禄王，再世昭王！
裕王缠绵，不成大器，平王焦躁，蛮牛脾气。
历王嗜赌，庸庸碌碌，肃王善妒，鸡肠小肚。
贵王愚钝，人云亦云，晟王无谋，事事掣肘。
唯有禄王，英明睿智，唯有禄王，吾愿长侍。
唯有禄王，文治武功，唯有禄王，盖世英雄！
看完此信，恕儿不禁捧腹大笑，把信交给了莫妄谈。莫妄谈读后，也笑得前仰后合。船夫不禁回头看向他们，恕儿笑问：“船家，咱们还有多久能到禄王郡内？”
船家答道：“两日水路便到了。”
莫妄谈笑过之后，将林璎的信递还给恕儿，疑惑道：“晟王府的爵爷如何知道咱们下面要去禄王郡？他还把咱们要呈给禄王的自荐帖都给写好了！”
恕儿看着林璎写下的一个个华美小字，知他定然写得很是痛苦，因为要一边写这样恶臭冲天的文，一边还要强忍住笑。恕儿道：“小莫，你可不要小瞧了晟王府。晟王的左膀右臂，一个是东方大人，还有一个，就是爵爷林璎。”
莫妄谈好奇道：“他叫夫人‘恕儿姐姐’，你们很熟吗？”
恕儿点头道：“我们是结拜姐弟，一起长大，一起在陈国繁京，白手起家。他的才华和聪慧，放眼整个楚国，恐怕无几人能及。所以他能猜到我们接下来要去折腾禄王，还猜到了我们要如何折腾禄王，我一点也不惊奇。擒了禄王之后，肃王和贵王，便是小菜一碟。”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阿谀奉承（下）
楚国禄王郡，潋城。
招贤馆里的禄王幕僚们正围着禄王林，坐了一圈，喝着春茶，高谈阔论。一小厮从馆外走来，手里拿着一封拜帖，向禄王行礼道：“王爷，外面有一年轻公子来访，请求拜见王爷。他自称是晟王府东方大人的徒弟，名叫莫如心。”
年近五十的禄王展颜一笑，对众幕僚道：“晟王手下无人，只有一个碍手碍脚又碍眼的东方毓。那东方毓的名头都快盖过了晟王本人，也不知道，他的徒弟来本王的招贤馆做什么？”
一幕僚说：“王爷，那东方毓向来狡诈，别是想在禄王府里安插个晟王的眼线。”
另一幕僚摇头道：“王爷，东方毓既然狡诈，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派他的徒弟前来当眼线。若派眼线，何必言明身份？”
又一幕僚赞成道：“李公说得极是。不过，在下只听说东方毓有个儿子，却没听说过他收了什么徒弟。咱们不如请他的徒弟进来一叙。东方毓此人很有才学，据说比晟王更要文韬武略，若来者真是他的徒弟，又愿意为咱们王爷效劳，倒不失为一道助力。”
禄王林微微点了点头，从小厮手中接过拜帖，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禄王打开拜帖，只见一篇洋洋洒洒的颂表，四字四字，抑扬顿挫，笔迹隽秀，果非凡品。颂表之中罗列了自周朝灭亡后的各路英雄君王，又挨个骂了一遍除禄王之外的其他楚地六王，骂得十分简练，十分贴切，禄王不禁抿嘴而笑。颂表的最后，极力称赞禄王，还说“唯有禄王，吾愿长侍”。
禄王欣喜，心想：“原来号称楚国第一谋士的东方毓，根本连自己的徒弟都留不住！传闻都说，晟王就要发兵六郡，一统楚境，可是他府中的优秀幕僚，还不是来投靠本王了吗？”
禄王正美滋滋地又看了一遍那篇字迹华美的颂表，只听一个清脆的楚音说道：“小人莫如心，拜见王爷！”
禄王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系着宝蓝腰带的白衣少年俏生生地立于众幕僚之前，腰悬长剑，干净利落，眉目清秀。禄王见这少年样貌如此不俗，很是高兴，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莫公子何以离开晟王府，前来投奔本王？”
莫如心清澈的双眼直视禄王，语气很是诚恳：“王爷，小人虽师从东方大人，随他学了三年武功和兵法，却深知，晟王得了东方大人，但他无勇无谋，任人摆布，并无前途。小人一心建功立业，欲侍明主，一统楚地，重开昭凰，岂能被埋没于晟王府中？放眼楚地，王爷可还能想得到比您本人更合适一统楚地的明主吗？若是有，王爷不妨告知小人，小人即刻前去投奔！”
禄王哈哈大笑，笑罢，起身走到莫如心面前，说：“莫公子说话爽直，本王很是喜欢！本王开设‘招贤馆’，招贤纳士，招的，就是莫公子这样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高士！”
莫如心微微一笑，眼中暗露深意，道：“王爷过奖，小人愧不敢当。不过，小人的确胸有万千策，策策为君谋！”
禄王好奇道：“哦？莫公子此言不虚？”
莫如心道：“诚然不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人师从东方毓，兵法谋略，自然不在话下。良禽择木而栖，如遇明主，再有小人为之效力，何愁楚境不统、昭凰不开？”
禄王立即吩咐道：“来人，赐座，赏茶，上茶点！”又对莫如心道：“莫公子不妨喝着茶，与本王和众卿慢慢聊、细细说，如何才能一统楚境，重开昭凰。”于是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莫如心却并不入座，而是抬起下巴，很是不屑地环视了一圈招贤馆中的众幕僚，挑眉对禄王道：“王爷，晟王无勇无谋、千错万错，但是只有一件事，做得极对。”
禄王问道：“何事？”
莫如心道：“小人若是说出来，还望众位长辈，莫要生气。”
禄王道：“你尽管说。”
莫如心说：“晟王慧眼识珠，于众多幕僚之中，只信、只用、只赞小人的师父东方毓一人。虽然东方毓的名头日渐盖过了晟王本人，但晟王并不小肚鸡肠，而是一如既往地任人唯贤。小人的师父文韬武略，这些年来，晟王若不尽全力留下东方毓，晟王郡早就被王爷、裕王和历王合力瓜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