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虞安逸
时间:2022-01-13 15:56:19

  太医亦对齐王行礼道:“多谢齐王殿下费心。”
  恕儿仍站在金纱帷帐之外。齐王踏出帷帐,走到恕儿面前,满面肃然地行了一礼:“多谢楚国安邑王万里而来,搭救赵王。”
  恕儿听他语气疏离,不禁心中一痛,木然点了点头,既不回礼,也不说话,只垂着头,不去看他。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百年憾事(下)
  刘见恕儿低头不语,于是转身走回了金纱帷帐后,坐到赵王的卧榻之尾,闭目养神,等待赵王醒转。
  赵国侍者为齐王和楚国安邑王端来了吃食,两人却都没有胃口。一桌饭菜,无人理睬。
  天色渐渐昏沉,赵王咳嗽了几声,刘立刻睁开眼睛,起身将坐在一旁打盹的太医拉了起来,说:“劳烦老太医为赵王殿下诊治。”
  赵国太医没有想到齐王竟然对赵王的伤势如此上心,当即觉得齐王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仁善贤德,劝慰道:“大王已经醒转,当无大碍。且让老臣为大王仔细诊治,齐王殿下还是先与楚国安邑王吃些东西吧。”
  刘担忧地看向父亲,赵王轻轻摆了摆手,道:“齐王殿下快带孤的救命恩人去吃饭。守在孤的病榻旁做什么?孤死不了的。”
  太医为赵王号脉,刘仍站在赵王面前一动不动。赵王的话音虚弱无力,眼中却盛着温和的笑意。“孤的救命恩人呢?叫她过来,孤还没有好好谢她。”
  恕儿听到了赵王说的话,遂走到了金纱帷帐之后,对赵王行礼道:“楚国东方恕,拜见赵王殿下。”
  赵王笑看向恕儿,又对一直在为他把脉的太医道:“孤无大碍,太医请携侍者们退下,容孤与齐王和孤的救命恩人单独说几句话。”太医见赵王确实无性命之忧,于是领侍者们退出了赵王的寝殿。
  赵王听到关门声,对刘道:“小,扶我坐起来。”
  刘坐到榻首,扶赵王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赵王温言对恕儿道:“平梁商会头筹,陈国颜公,孤给你的头筹礼金和田产,你没有收,就悄悄离开了赵国,但你的重修赵宫之策很好,孤一直在按照你和‘苏先生’的设计去做。再过几年,赵宫之中肯定会生意兴隆。还请你回楚之后,替孤感谢楚王的妙笔画作。他的赵宫草图,实乃传世之宝。
  当年陈国颜公进献了一条良策却不收孤的礼,今日楚国安邑王救孤一命,孤更是无以回报。”
  赵王瞥了刘一眼,笑问恕儿道:“楚国公主,孤把齐王赔给你作为回报,可好?”
  恕儿不知赵王为何与齐王如此熟络,心想,大概是并肩而战的袍泽之谊,令他们二人变成了忘年之交……
  赵王见两个孩子仍然一脸严肃,于是道:“小,你快帮我把牛皮伤疤揭下来,别吓到了楚国的公主。”
  恕儿与林璎曾在赵宫之中偷偷看到过赵王的真实面容,此时见刘从赵王的左脸脸颊上慢慢撕下一大块假伤疤,她并不惊讶,但片刻之后,她却惊讶于赵王和齐王的样貌,竟然十分相似。
  赵王道:“恕儿,听说小的怀王剑,本是当今楚王客居陈国时,从繁京的黑市上买来送给你的?而那陈国的黑市商贩,是从偷盗了这晋阳宫藏宝楼中的江洋大盗手里,将怀王剑给买来的?”
  恕儿点了点头,已经被赵王的奇异思路弄得哑口无言。
  赵王忽然哈哈大笑,笑到掩面咳嗽。咳罢,赵王继续道:“原来二十几年前,我故意丢在陈宋战场上,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尸旁的佩剑,竟然如此命途多舛!好一把‘怀王剑’,藏进过陈国王宫,也被廉价卖到过繁京黑市,被蜀王觊觎过,还架到过儿的脖子上……哈哈哈……”
  在赵王夹杂着咳嗽的笑声里,恕儿忽然听懂了。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殿下……难道就是……宋怀王?”
  赵王点了点头,对恕儿道:“听,你曾错信身世,二十余年都误认我为父。如今你嫁给了小,倒也不算‘误认’了。
  你救了我的性命,但你衣食无忧,我实在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索性,我把自家的儿子赔给你。
  小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恕儿你也是。你们之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没说清楚。你们别守着我了,我真的死不了。你们两个孩子,还是早些吃饭歇息去!”
  恕儿含泪看着赵王,赵王笑道:“小唤我‘父亲’,你们已经成亲了,你也唤我一声‘父亲’可好?”
  恕儿哽咽道:“父亲……”却又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禁泪如雨下,跪坐到赵王榻前,掩面而泣。
  赵王知道楚毓王与王后葬身火海一事,叹了口气,对刘道:“恕儿这些年活的比你艰难许多,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与恕儿的母亲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为了宋楚联姻,我也曾以国礼迎娶了她的母亲。无论恕儿是否嫁给了你,她在名义上也还是我的女儿。你若敢对我的女儿不好,我不会轻饶你。她若不想要你,我也不会委屈她。”
  刘见恕儿仍在伤心抽泣,于是对赵王调侃道:“父亲的儿女满天下,也不缺我这一个。我还是回去做我义父唯一的义子吧!”
  赵王“哼”了一声,说:“去吧!带着你的小娇妻一起去!”
  恕儿在这父子二人的笑语中擦干了眼泪,见赵王的确并无大碍,于是起身行礼道:“恕儿不打扰父亲休息了。”
  刘扶赵王平躺于卧榻,叮咛父亲三五年内不可动武伤身,遂领恕儿一起离开了赵王的寝殿。
  ……
  刘拉着恕儿的手腕,快步走回了他暂住于晋阳宫的宫舍。屋内未点灯,一片漆黑。刘将门反锁,恕儿还尚看不清屋内陈设,已被刘一把拉了过去,抵在了反锁的门上。
  不及恕儿反应过来,冰凉的双唇已在炙热的呼吸中贴到了她的嘴角,又从嘴角寻至唇齿,孜孜不倦,恋恋不舍。
  过不多时,恕儿亦忘情地去抱刘的腰,左手却被他腰间所悬的怀王宝剑给挡住了。刘只感受到恕儿的右手环抱着他,于是立即解下怀王剑,又去解恕儿腰间的孟麟剑。
  漆黑之下,两把宝剑先后坠地,屋中只剩紧紧相拥的一双璧人。
  一吻情长,思念至深。
  良久之后,唇瓣温润仍在,刘将头埋在了恕儿的颈间,低声叹道:“当时只道‘齐卫婚盟’可由你我来完成,竟然从未想过,葬于周王古墓里的百年憾事,也要让你我来化解。”
  刘的呼吸温热,声音低沉,恕儿只觉颈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痒难耐,正面红耳赤地想要将他推开,只听刘继续道:“恕儿,你是周乐王的后人,我是诸葛世家的传人……五百年前,素仙前辈对周乐王爱而不得,五百年后,诸葛从容则娶了甯恕为妻。东海之上,你对我说,我们两个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我到现在才真的坚信不疑。
  不论上一次你究竟为何不告而别,这一次,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第三百二十章 一纸国书(上)
  恕儿的眼泪已经沁湿了刘瑢的衣襟。她茫然问道:“我是周乐王的后人?”
  刘瑢拥着恕儿,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义父亲口告诉我的。你的爹娘没有对你和小东方说过吗?”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
  “我很小就知道周乐王的后代至今在世,但为了保护他的后人不被列国之中的任何一国利用或刺杀,一直以来,只有历任璇玑孤岛的岛主才知道他们的下落,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前些时日,我借道卫国时见过义父,他告诉我,虞陵东方氏,就是周乐王甯忘的嫡系后人。恕儿,你不仅是宋国公主,不仅是齐国公主,不仅是楚国公主,你更是大周甯氏的公主。”
  刘瑢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娇小人儿。“我本以为你是一无所有的江湖客,却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然将九州列国最尊贵的女子娶进了门!在你面前,我这个‘齐王’才是一介小小的江湖客。你若仍旧想要弃我而去,不论什么理由,我都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你。恕儿……”
  恕儿被刘瑢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不忍推开他,只得闷声道:“嗯?”
  刘瑢在恕儿颈间长长叹了口气,柔声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恕儿,自你离开东阳,只给我留下了一封短短的书信和我们的两件定情之物,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新婚夫妇却聚少离多,若你嫁的不是我这样有定力的人,你的夫君恐怕早就已经疯癫魔障!”
  恕儿轻轻推开了刘瑢,转过身去,背朝向他,将双手搭在了门闩上,静静地说:“从容,我离开你的理由,我本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你了……可是你方才说,不论是什么理由,你都会挽留我,是不是?”
  刘瑢从恕儿背后环抱着她,双手覆在她搭在门闩上的手上,将它们缓缓移了下来,在她耳边说:“是。不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想让你离开我。就算你心中已经没有我了,我也会再尝试一次,努力一次,说服你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
  恕儿将头抵在刘瑢的侧脸上,轻声说:“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你是诸葛从容还是齐王刘瑢。在东阳时,我不辞而别,只是因为我很害怕,如果我将离开你的理由告诉你,我们就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也害怕,你会去找我的爹娘报仇,因为,当年你的母亲生下你之后就死在了白玉宫,并不是意外,也不是宋国的乔氏太皇太后所为,而是我娘亲身边的医婆……也就是你的接生婆婆所为。她是受了我娘亲的指使,而我娘亲又是听了我爹的计策才这样做的。
  他们当年想要趁宋怀王……也就是你父亲……御驾亲征之时,杀了宋怀王最宠爱的齐国公主,将齐国公主之死嫁祸给宋国乔氏,以此来离间宋怀王与宋国乔氏势力的关系,从而使得宋国内政不稳,为当年的楚国晟王夺嫡,扫清一道障碍。
  如今,谋划此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便再不用害怕你会去找我的亲人们报仇。
  我不知道冥冥之中注定的,究竟是我们两个的缘分……还是遗憾和仇恨。毕竟,昔日的齐卫婚盟实际从没有完成,而诸葛世家的最后一个儿子也没能与周乐王……”
  恕儿话未说完,已被刘瑢按住双肩,转了过来。两人重新面对面,漆黑之中,却仍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刘瑢将一吻狠狠印在了恕儿的唇上,好像要将从她口中说出的“缘分”、“遗憾”、“仇恨”,全都肆意掠夺一空。
  恕儿感受着这个男人熊熊烈火一般的炙热,而这个男人,正是她的夫君。在这样的烈火面前,一切都可以被燃烧殆尽,包括爱恨情仇。
  她回应着刘瑢的炙热,抬起原本放在他腰间的双手,勾在了他修长的脖子后面,却在猝不及防间,已被刘瑢打横抱起。
  房中无灯,刘瑢抱着恕儿,跌跌撞撞地走到卧榻旁,与恕儿一起跌倒在榻上。恕儿身上的碧凉凝香若隐若现,撩人口鼻,使人意乱情迷。
  一番云雨过后,恕儿蜷缩在刘瑢的怀里小憩。昏暗中,不见卧榻之侧,衣衫狼藉。
  倦意来袭,恕儿正昏昏欲睡,只听刘瑢在她耳畔轻声道:“那些恩怨都过去了。若真要论个生死债,你的爹娘谋害了我的母亲,而你却救了我的父亲,我们之间的仇,已经两清。况且,你的爹娘都不在了……其实,他们如果还在世,有你在,我也绝不会去找他们寻仇。你的夫君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昔人已逝,活着的人,对我来说才更为重要。
  恕儿,你吃了很多苦。你伤心难过时,我全都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娶你为妻,却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我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弥补你……”
  恕儿用手捂住了刘瑢的嘴,身子却愈发钻到了他的怀里,柔声道:“我嫁你时,你不是齐王刘瑢,你娶我时,我也不是周王后人。你的身世,是我告诉你的,我的身世,是你告诉我的。从容,不论你我身世如何,境遇如何,只要这一生一世,长长久久,我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弥补。”
  刘瑢抚着恕儿的头,说:“我父亲已经将我赔给了你,我的一生一世,自然都是你的。恕儿,你愿随我回玉都吗?我封你为齐王后。齐王此生,不娶旁人。”
  恕儿笑问:“齐王殿下,不知是做你的王后更好,还是做楚国的安邑王更好呢?”
  刘瑢故意想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当然是做齐王的王后更好。王后,在东阳时,我就说过,你随时可以抽我三鞭子。这句话,永久奏效。在楚国,纵使你手握重兵,你能去打楚王吗?那是谋逆!可是在齐国却不同。齐国王后殴打齐王,天经地义!齐王甘之如饴,绝不还手,更不会说王后谋逆。如此看来,你觉得是齐国王后更加威风,还是楚国安邑王更加威风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纸国书(下)
  恕儿卷在被子里咯咯笑着,肚子忽然发出“咕噜”一声。
  刘瑢起身道:“我去要点饭来,不然齐王后该把齐王给生吞活剥了。”
  恕儿又是噗嗤一笑,反驳道:“你把我卷在被子里,活像个春卷,也不知道是谁吃谁!”
  恕儿说笑间,刘瑢已经将两盏烛灯点亮了。恕儿见他赤膊着,肤色红润,锁骨上有未干的汗珠,肩上还有两道已经结痂的浅浅刀伤,不禁秀脸一红,躲入被中。
  刘瑢从榻侧拿起恕儿的腰带,调笑道:“我要是再把被子绑住,你就是个粽子了。”
  恕儿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脑袋,见刘瑢拿着她的腰带,嗔道:“你快放下我的腰带。你自己的腰带呢?”
  刘瑢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随意在卧榻上的看了看,表示自己的腰带已经没了踪影,当即迅速把恕儿的腰带系到了自己的腰上。“西岭主公且先躺着歇息,西岭相公出去要饭,去去就回。”说罢,又拿起自己的外袍,草草披在了身上。
  恕儿道:“你别系着我的腰带出去啊!给人瞧见……”边说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想要拉住刘瑢。“给人瞧见,你羞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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