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把李岭等将除去,再有谢耀支持,他接掌这些兵马后,就真成了。
至于,他那位叔父?也会支持他的。
谢耀自从对蔡义生了猜忌后,就想削弱其掌控的亲信军了,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会。
虽然谢耀未必乐意他掌这么多兵马,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权衡过后,他会愿意暂时将兵马留在这个听话的侄儿这里的。
至于这个暂时是多久,得看情况,反正他会想办法是不会让它短的。
谢赋挑了挑唇,吩咐牛浩道:“多多关照二公子起居饮食,每日都使人过去,不可懈怠。”
“主子放心。”牛浩也接收到谢赋话语中的意思了,已经在心里盘算减轻他药的剂量再动点手脚,总之不能让他那么快好,还要让他一病不起,慢慢再一名呜呼,这时间也得掌握好分寸。
赵离忧在郁宏退军没多久,他就得报,谢铄负伤,且伤势不轻。
他大步回了内帐,盈珠已在等着了,她迎上前,拧了手帕给他擦擦脸上尘土血迹。
盈珠问道:“我之前射中谢铄了,但是没中要害,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离忧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点头夸赞道:“阿珠好厉害,百里穿杨呢,谢铄伤势不轻,卧榻不起,马蹄践踏还他的右腿,应该是折了腿,倒是便宜他了,暂留一条小命。”
“哪有。”盈珠有些射箭的手有些生疏,而且准头到底不比赵离忧,还得加强练习。
接下来的战事,一直不分高下。
清河军经过数次试探,放弃了海宁山,直接转战密邻和康北渡口。
赵离忧率主力大军返回康北渡口水流湍急地势险要。
郁宏龚定索性也放弃,将大军主力尽数压上密邻,建营垒寨,与砀县军近距离相对欲以兵力优势强硬克敌。
赵离忧命人将敌军射来的箭悉数挡住且收为己用。
郁宏大怒又尝试掘地道进攻,赵离忧则命在寨内挖长沟相抵抗,成功御敌。
赵离忧深知己方兵力处于劣势,他始终保持冷静,从来不曾正面交锋迎战郁宏。
郁宏久攻不下,竟命人寻了北云州有些名气的儒士,写出一张痛斥赵离忧的告示来。
赵离忧瞥一眼,便觉怒火中烧了,一声重响,赵离忧拔出腰间配刀,反直接将那张讯报连同紫檀木案重重砍成两半。
眉目冰冷,眸底泛赤。
郁宏整这一出,不正是明知他性情偏激,要激怒他的,若他挥军而出,那就正他的奸计。
赵离忧喘了一口粗气,长刀回鞘,待了很久,直到赵离忧脸色好看了些,命人将那讯报焚了,重新换了帅案,还让人方才的事勿要告知盈珠,免得她担心。
盈珠白天还在城头观望,有时也抽时间练箭,入夜回帐才和赵离忧碰面,赵离忧见她笑了笑,但情绪明显不高。
“累么?”
盈珠吩咐亲卫端水,给赵离忧卸了甲,又拧手帕给他擦拭干净,待二人坐在床沿,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嗯。”
赵离忧吹了灯,二人相拥着躺下。
清河军帐。
谢赋行近时,便见地上扔着一堆废纸,郁宏心情不好,帐内外气氛沉凝。
谢赋知道这是因为郁宏激怒赵离忧之策落空了。
他撩帘进帐,见郁宏面色阴沉,一击打在案上,冷笑道:“好一个孽子!竟是长进了?”
从前被人一激,直接拔刀而上,哪怕头破血流遍体鳞伤都不管不顾的人,如今居然忍住了。
郁宏脸色阴沉如雨,见谢赋进帐,这才勉强敛了敛,“世侄来了。”
“郁伯父。”
见过礼,谢赋在帅案前坐下,帐内人不多,都是郁宏几个心腹大将及谋臣。
将众人聚来,自然不是为了痛斥赵离忧的,闲话两句,言归正传,郁宏道:“如今战事僵持不下,诸位有何看法?”
自谢铄伤后,战事已持续了一个多月,相互胶持着,郁宏一方用尽各种方法,都依旧无法攻致胜。
赵离忧始终冷静,即使郁宏用他的生母赵氏来激怒他,他都没有中计。
“若没有有效战策,我们宁可僵持不动。”
否则一再大肆进攻下去,哪怕战局是平的,吃亏的也是他们。
谢赋点头:“将军所言极是。”
郁宏何尝不知道,眉心紧蹙:“可一直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
四六十万大军,粮草耗费惊人,郁宏头如今虽还算充盈,但他并不打算一仗就都填进去了,万一完事再有其他意外呢?
众人沉凝不语,郁宏眉心紧蹙,这时龚定抬了抬头,他忙看过去:“龚定可有良策?”
这几日,龚定一直都没怎么吭过声,郁宏知道他在思索破敌良策,这时终于见有动静,不禁希望大生。
龚定没有让他失望,果然说道:“砀县营寨太过坚固,兵士防守又已日渐熟稔,继续强攻,非上策,我们不如将敌诱出,擒贼擒王!”
郁宏立即问:“怎么一个将敌诱出,擒贼擒王?”
将敌军诱出当然是好的,这个他知道,可是现在问题是死诱不出,而贼王说的当然是赵离忧,可一军主帅,哪是说擒就擒的?
龚定摇头:“此诱,非诱砀县大军,而是直接诱赵离忧,若将他诱出歼杀,乘砀县军大乱攻伐,即可一举大胜。”
赵离忧是砀县军中枢,若能将他杀死,这一场大战随即可宣告结束。
龚定笑了笑:“若不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饵不够大。”
只要这个诱饵足够大,赵离忧必出。
那么现在这局势情况,什么样的诱饵能引出赵离忧呢?
那就是出现一个可以一举击溃清河军,从而彻底取胜的大破绽。
龚定缓缓道:“粮营。若他知晓我们粮营所在,必会派兵夜袭。”
郁宏想起近日龚定暗下行事,心中一动道:“你是说,想把嘉丘设为假粮,引砀县夜袭?”
郁宏久经阵战,龚定心思慎密,粮草是全军底气所在,二人自慎之又慎的。
自去年冬天就开始悄悄安排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云州是郁宏经营多年的地盘,非常便利,所以一直到现在,砀县都摸不清他们真实的粮草大营在哪里。
所以若想这样设谋,是完全有这个基础的。
当然,郁宏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龚定近日一直命人悄悄沿着嘉丘和济山一带勘探地形。
郁宏不解道:“可……即便是砀县要夜袭,也是派人领军罢了,那孽子怎会自己亲自出马?”
“那自然有非他不可的理由。”
龚定看向新绘的山川地形图,一指济山:“我已命人探清楚,若要从砀县大营绕到嘉丘,需穿山道而过,有两条路,其一条,需横跨一处足足八丈的陡崖深渊。”
龚定挑了挑唇:“陡崖上原有木桥,可惜年久失修,已整个塌陷。”
这样一来,连人为设计的痕迹都不存在了。
“龚先生此计妙极!”
谢赋一击案,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个计划,激动道:“听闻那赵离忧武力极佳,轻身功夫远胜常人,这陡崖深渊,非他先行跨越不可!”
两条道,都是山道,另外一条无障碍没关系,这样春雨绵绵的天气,山体垮塌堵塞太正常了。
那砀县要夜袭,只能往陡崖路上来。
至于这陡崖,木桥断了没关系,也就八丈距离,只要军工兵提前准备好,能很快临时架上一座新板桥。
只不过,这架桥得先满足一个关键的先决条件,就是得有一个人先行成功跨越陡崖,将一条绳索带过去,而后用绳索将兵士拉过来。
只有陡崖两边人足够了,这临时板桥才能架得起来,不然人和马都过不去,说什么都白搭。
这个陷阱,可说是为赵离忧量身定做了,先行成功跨越陡崖的非他不可。
等到他过来后,直奔嘉丘,届时天罗地网,正张开等着。
郁宏大喜:“好!果然好极!”又咬牙切齿道:“此番,必教那孽子粉身碎骨!”
届时灭砀县大军,一举穿过涿陵,将砀县也收归囊中!
郁宏精神大振,众人也是,随即再仔仔细细推敲一番,都觉得此计极佳。
计策定下,郁宏立即安排人去配合龚定那边的布置,诸事安排下去,有条不紊,现在问题就剩下一个。
“这个消息,咱们要如何透给砀县?”
寻常的法子,只怕赵离忧不信。
“必须万无一失。”
谢赋闻言,心思一动。
不过他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和众人一起沉吟,待讨论了几个法子都被否了,等帐中再度陷入沉默后,他方道:“我想到个法子,只不过……”
他蹙眉,有些迟疑,郁宏一拍案:“你说!不过什么我们商议。”
谢赋才道:“假若,我们现在擒获了敌军要紧将领,会如何?”
当然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务必要已最快速度掏出对方口的军事密,好伺破敌。至于后续或杀或囚,再决定不迟。
郁宏眼前一亮:“你是说……”
苦肉计,牺牲一个上层将领固然可惜,但若是比起大胜尽数歼敌,那就是非常非常值得的。
再没有其他比这更稳妥法子的情况下,很快,谢赋提议就被敲定下来了。
龚定道:“只是这人,可不能随意选。”
谢赋沉吟,道:“在军至少得十数年军龄,勇猛能战,忠心耿耿,又不可能背叛者,且必须自愿。”
资深的内部人员,“无意”被俘获才真实,要忠心耿耿的,才能保证计划不出纰漏。
可选谁呢?一个高层将领培养可不容易,选谁不心痛?尤其现在是清河锦州合军,选哪一边都不好。
最好能有一个身体有碍,大约很快就不能继续留在军,牺牲他损失较小,大家都心服的,才好去游说。
想啊想,终于有人想到了,那就是李岭,就是谢铄麾下亲信兵马的领军将领之一。
李岭有哮喘,近两年越发严重了,很多名医看过,都建议他最多留一两年,就不适宜继续从军了,否则恐双方交战时突发。
不过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这是个好计策不假,只谢赋也是顺势将李岭推出的。
谢铄麾下这头几个最高将领,负伤阵亡,他已解决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李岭。李岭警惕心强,很棘手。
想必今日过后,再棘手警惕也无碍了。
他微微垂下眼眸,帐内静悄悄了一阵,果然有人迟疑地说:“要不……李岭?”
事情果然如谢赋所愿,李岭去帐中一趟,也不用多久,就答应下来,他决心发挥最后一点余热,也为家人争取一些优待福祉。
他叮嘱麾下将士,和谢赋交代半宿,又去谢铄营一趟,最后留下一叠给家人的书信。
第79章 立即准备
在第二日,就上了战场。
一场凶悍缠斗后,他避走不急,被齐弘化一刀劈下马,然后生擒了回去。
毫无破绽,非常好,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着李岭熬不住酷刑,将“军事密”泄露。
李岭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熬了两日两夜的酷刑,和审问的赵离忧朱琛齐和颂等人发生多次争执,牙齿都被打掉了大半,最后在高热神志迷糊情况下,才被问出了零星军事机密。
最有价值的,就属位于嘉丘的粮草大营。
众人大喜,回到帐坐下后,齐和颂一击案:“若这个消息不假我们大胜指日可待!”
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清河粮草大营被焚毁,兵士恐慌军心大动,趁掩杀过去,一战定乾坤。
不过,这一切得建立在消息不假的情况下。
赵离忧立即遣了哨兵悄悄前去嘉丘勘察。
哨兵都是多年老兵,伪装了得经验丰富,很快,就陆续有讯报发回。
外松内紧,三十里外都开始有伪装成农户的哨兵严密监视,嘉丘守卫极森严,好不容易摸入十里八里地,就无法再推进了。
只不过,此时举目远眺,却隐隐能见些锥状顶的高大建设,很密集,疑似粮堆。且每日有“农户”出来拉土,拣选的都是夯实的好泥土。
而那么恰巧,由于粮车吃重,车辙会很深,所以若持续运输的话,需每日填补道路。
哨兵立即绕过另一边的曲泽,嘉丘东背济山,西临曲泽,一出西门就有码头。
这边守卫更森严,哨兵根本靠不近,于是他们离开一些,并沿着曲泽观察。
很快,发现了端倪。
曲泽每日都有大船自嘉丘方向而来,沿着曲泽进入定水,而后抵达阜乡。
阜乡距离清河大营已很近,作为一个运输节点的阜乡,每日船来车出,非常繁忙,大船混在期间并不起眼,但哨兵发现,每次在大船抵达后一两个时辰内,清河的粮车都会更频繁地动起来。
虽然郁宏和龚定设了很多障眼法,但抓到了源头,再跟着脉络顺下去,蛛丝马迹很多,越来越清晰。
已经可以断定,这个嘉丘即是真正的清河粮草大营。
消息一传回,帐气氛陡然热烈,连孔诚齐弘化等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激动不已,大声叫好。
“好!天助我等!”
“总算那姓李的有些用处!”
齐和颂笑道:“那我们正该……”话到一半,他咦一声:“将军,军师,怎么了?”
一片热烈,赵离忧和朱琛格外安静,一个垂眸不语,而另一个则在抚须沉吟。
两人都盯着案上的讯报,以及那张哨探匆匆绘制呈上的临时地形图。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了,心下一紧,齐弘化问:“可是看出什么不对?”
朱琛摇头:“并没有。”
“那将军?”
赵离忧也摇了摇头,他和朱琛对视了一眼,沉吟片刻,道:“只是觉的有些恰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