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忧说话算话,那日应了她后,次日就有军令下去。
原被发配到各矿区的六万降卒被征召,立即集合赶赴松饶,先独立安置一营区,而后登记造册,待核实查察并筛选过,正式收编。
已操演过几遍,待今日赵离忧检阅过后,再并入砀县大营,和砀县军一起磨合演练。
午膳后回到前衙,盈珠也没去值房,直接跟着赵离忧出了大门,赵离忧翻身上马,带着盈珠两人共骑一马直奔城郊。
此时已开了春,风中带着些暖意。
“冷不冷?”
赵离忧扯了扯缰绳,又把速度放缓一些。
“没事。”
盈珠觉得还行,微风拂面,草长莺飞。
赵离忧还是怕她冷,本想把披风解了给她的,不过被她拒绝了,只得作罢。
待出了城门,风大了些,这位置却是个风口,这回这么说赵离忧都不听她的了,直接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盈珠无奈,其实她感觉还好,这看台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当然做好准备的,只是他这么体贴她也乐的高兴。
披风浸透他的体温,暖融融的,盈珠唇角还是扬起。
当然,有这待遇的不仅仅她。
赵离忧老担心她受寒,一边蹙着眉心,另一边给她仔细系上披风。
又取出备好的黄铜炉,塞到她里,叮嘱道:“侧过身,背着风。”
“知道了知道了。”盈珠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76章 预料的结果
检阅很快开始了,六万军士纵横列阵,秩序井然,气氛肃杀。
赵离忧由上而下俯瞰,训话过后,又率诸将入阵检视。
接着才是军阵演练,劳改过后再被释放收编,这六万清河军非常庆幸,因此归附心甚强。
这六万清河军都是精兵,个人素质都很过关,竭力表现之下,精神抖擞士气如虹,这场演兵还挺精彩的。
赵离忧勒马于军前,鼓励一番,最后道:“有功嘉奖,有过则罚,严守军纪,不得有误!”
最后,他沉声:“诸将士听令!整军,回营!”
“是!!”
皮毛油亮的黑色骏马,年轻主帅一身玄色铁铠闪着烈光,愈发英姿勃发。
盈珠唇角扬起,双目晶亮。
赵离忧没刻意回头,只是他早注意到了,他就是极喜欢她这眼神,才惦记着叫她来的。
这回被她这般看着,心下畅快自不用细说。
待回城时,已是入夜了,两人便直接回了后院。
沐浴梳洗,换了一身寝衣,盈珠情绪还颇高,偎依着他的肩膀轻笑:“赵将军英姿焕发啊。”
“阿珠喜欢吗?”
他凑近她的耳垂,轻轻吻着。
盈珠也不扭捏:“嗯,我可喜欢啦。”
说着瞅了他一眼,抛了一个媚眼。
赵离忧被看得心一热,正心猿意马间,盈珠却一侧身钻了被窝,“困了,睡觉。”
“睡觉睡觉……”
赵离忧也钻进被窝,盈珠扯过被子卷了一圈笑道:“去,你自己一个被子。”
“阿珠……”
经过赵离忧检阅,六万原清河军随即融入砀县军,被打散安排至各营,开始密密操演。
赵离忧下令整军,二月初,他将率松饶大营的十八万大军穿过涿陵,重返青甸。
在出发的前一天,松饶接讯,正月下旬郁宏第六次赴芜城,谢耀顶不住他的苦求,答应借兵十万。
这些都在赵离忧的预料之中,不过发报前,眼线听闻此次领兵的不但有信阳王亲侄谢赋,还有二公子谢铄。
谢铄,曾经盈珠的庶弟,而他的生母,正是蔡氏。
谢铄是自动请缨的,郁宏来了六次,铺垫得差不多了,谢耀假意百般犹豫后,终于咬牙答应借出十万兵马。
调兵遣将需要些时间,春雪消融,已接讯松饶兵马将动,郁宏先一步赶回高阳。
十万大军明日出征,外书房内,一道道军令颁出,谢耀又圈定一个地点,大小诸将领军率军,谢铄抢上前一步,单膝下跪:“儿子愿为父亲分忧!请父亲允许!”
谢耀沉吟,他这儿子历练也有几年了,原也早该正式上战场,只不过,这次不是他亲自领军。
正犹豫间,谢赋上前一步拱:“叔父,我也去罢。”
若是他去了就能看着谢铄,见谢耀仍有些迟疑,谢赋又说:“况且,龚先生也在。”
“父亲!儿子会听龚先生和大堂兄的。”
“那好。”
谢耀最后还是同意了,谢铄大喜:“末将领命!”
“好了,诸位且下去准备,明日辰时点兵,我为诸位壮行。”
既应下次子,出征大军少不得调整一番,谢耀随即让众人散去。
出了外书房,众人各自匆匆离去,谢铄和谢赋并肩而行,谢铄十分感激:“谢大堂兄了。”
若非堂兄,恐怕父亲未必同意。
谢赋摆摆手:“不过小事。”不过他道:“只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待下次叔父亲自领军再去也未迟。”
“我都十八了。”
“我们走吧。”
谢赋勾着堂弟的肩膀拍了拍,往另一边离去。
“好了,回去准备吧,先专心战事,其余的莫想太多。”
“谢大堂兄教诲。”
谢铄转身离去,谢赋目送,直至谢铄身影渐远。
他垂眸,遮住目一抹满意之色,待再抬眼时,已恢复平常,也转身离去。
谢铄去了舅舅府邸,一进门,却见母亲蔡氏也在。
“铄儿你请缨出征了?”
“是。”
蔡氏蹙眉道:“你急什么?待你父亲出征再随军不迟。”
第一次真正上战场,当然是跟着亲爹才保险,她一时气急:“沙场刀剑无眼,你怎不先和娘还有你舅舅商量一番?”
谢铄却没解释什么,坐下沉默片刻,到嘴边的话就顿住了。
厅内寂静片刻,信阳王府后宅好几处异军突起,蔡氏宠冠群芳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
连带着,对谢铄也减了一些关注。
这让他危感大增,才会如此急于表现。
谢铄抿唇:“一旦那赵离忧大败,只怕近几年都不会再有战事。”
蔡氏哑口无言,半晌恨恨道:“你有你舅舅在,老六怎及得上你?”
只说归说,她心里也明白,蔡义在军再是有底气有势力,这锦州军还是谢耀的。大家都非嫡非长,谁能上位全看谢耀心意。
蔡义缓缓点头:“铄儿这么想没错。”
可惜,本月他正轮值守营,这次出征没他,蔡义道:“我已命麾下部将向王爷自荐,王爷应会酌情选的。”
有亲信兵马,确实能安心许多,蔡氏这才稍稍放下心。
谢铄道:“娘放心,我会多听龚先生和大堂兄的。”
龚定是谢耀头等心腹,照应他是必然的,至于谢赋,这么些年为人也尚可,很关照堂弟妹们。
蔡氏嘱咐:“龚先生只怕未能多分神,你多跟着你大堂兄。”
蔡义点点头道:“确该如此。”
尤其战场,想得军功就得杀敌,龚定一个谋臣是不会上阵冲锋,他叮嘱:“一且谨慎,凡事多听多思,切切莫贪攻冒进。”
“我知道舅舅。”
半日时间匆匆而过,当夜,谢耀召诸僚属臣将于议事大厅,被点出征的一行将领出列接过兵陶,他令:“此次战事,诸位务必不留余力,全力歼杀砀县赵离忧!”
“末将领命!”
接着迅速散去,奔赴营寨。
谢耀稍留了留谢赋等为首几个将领,目送众人散远,他才道:“尽力保全自身,不可多损兵将。”
他和郁宏是多年紧密盟友不假,但终究还是有你我之分的,以得胜为前提,战损当然是己方更轻为好,这个不用多说的。
最后一句叮嘱道:“铄儿第一次上战场,你等多多照应。”
因谢赋不动声色的挑拨,谢耀对蔡义生了猜忌,同时还有蔡氏,这才是她渐失宠爱的真正原因。
谢耀确实将视线更多的放在其余儿子身上,但这也不代表他放弃了谢铄,多年疼宠不作假,且谢铄是他目前唯一长到成年的儿子,还是颇重视的。
他特地嘱咐谢赋:“赋儿,你盯紧些他。”
谢赋抱拳道:“叔父放心。”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最后谢耀眯了眯眼:“记住上战场不得有丝毫心慈手软!”
他意有所指,说罢还特地看一眼侄儿。
谢赋顿了顿,拱手道:“是。”
“去罢。”
众人齐齐应道,快步出了议事大厅,黑黢黢的夜色下,谢赋自厅内带出一丝沉重无声消散。
他瞥一眼身侧,谢铄特地等在门外,正与他并肩前行。
微微挑了挑唇,很好,达成了他预料的最佳结果,不枉他费心一冬。
“大堂兄。”
“嗯?”
“父亲也嘱咐过我了,不管遇上谁,一律杀。”
其实并没有,谢耀并没指望才上战场的儿子能杀赵离忧盈珠,是蔡氏和蔡义特地提醒他注意提防,倘若真遇上,定要先下为强。
当年的事情,虽没明说,但谢铄还是知道的,遇到当然是要斩草除根。
第77章 中箭了
砀县,松饶。
盈珠压下那纸讯报,若真是谢铄率军,那将会是她遇上的第一个仇人。
她捏紧了手中的纸笺,半晌,她吐了一口气,侧头对上带担忧的赵离忧说:“没事,你别担心。”
当天傍晚,又接了一则讯报,是傅承私下送来了。
他在芜城的眼线比他们深入太多了,锦州这次统军大小将领,被点选的又有哪些营,上面都有。
盈珠去了赵离忧外书房,将讯报给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离忧召朱琛等人来。
盈珠握住赵离忧的手:“离忧,这次我也要去!”
赵离忧只道:“你未必能遇上谢铄。”
这是事实,近百万大军厮杀,碰不上太正常了。
“我知道。”
不管遇不遇上她必须去!报了仇她也能放心用这身体了。
“好!”
赵离忧握紧她的手,“但你必须不可离我半步。”
盈珠点头,赵离忧也安排得很妥当,将她拥在怀中,她闭目靠在他的肩。
这天夜里很早就睡下了,难得赵离忧没缠她,明日大军开拔,他怕她精神不济。
亲了亲她的眉心:“快睡罢。”
盈珠“嗯”一声,蹭了蹭,寻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闭上双目。
翌日四更,松饶州牧府内灯火通明。
盈珠替赵离忧披甲,而后她匆匆梳洗,换上一身软甲,一身戎装飒爽英姿,身背弓箭骑着骏马紧跟赵离忧身后。
鼓声震天,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大军往东开拔。
二月十二,过涿陵,二月十五抵达青甸。
两军汇合一处,共十四万。
赵离忧重新整军,当夜接讯,位于高阳的清河大军已动。
朱琛道:“郁宏已动,云州又是其掌久控属地,不宜按部就班攻城,固守青甸也不妥。”
现在情况和去年不同,久守必失,长困必然与我军不益,朱琛建议:“我们应当屯兵康北渡口、海宁山互为犄角,又与青甸首尾呼应,固守待攻。”
柞平山东岭,地势复杂,其青甸往东往南,有处要隘。
康北渡口乃定水重要渡口,扼守则断绝清河军自东北方向分兵突袭的可能性,海宁山是东南二方向的大军必经之地,在此驻下壁堡固守,可阻挡清河大军的正面进攻。
得援后的郁宏号称四十万大军,虽据己方判断这里头有些水分,但实际应也有将近三十四万,在对方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朱琛认为该固守要地,稳站伺再攻。
这和赵离忧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颔首道:“军师说的是。”
应战方案定下,赵离忧立即下令分兵,刘振率六万兵马奔赴康北渡口,而孔诚则领十万兵马筑寨守海宁山,而他本人领齐和颂等将率主力于密邻。
下令立即发兵,青甸城门大开,大军出,潮水般往个方向急涌而去。
与此同时,十万锦州军一路急行抵达云州,已与郁宏汇合。
郁宏大笑出迎,道:“谢将军许久未见,得你等相助,大败敌军!二位贤侄一路辛劳,快快进来!”
一番寒暄,将人迎入帐,十万锦州军安置已提前准备妥当,因而忙而不乱。
龚定与众人笑着互相见礼,又朝谢铄拱了拱手:“二公子。”
谢铄不敢托大,此时他在府中的地位早已不如先前,忙拱手回了一礼:“龚先生。”
他笑道:“我得父亲委任为将,如今在军,只有谢铄,并无二公子,龚先生称我名字就是。”
这话说得大方,郁宏对他好感大增,龚定也捋须点头,帐内气氛很融洽。
不过锦州一行也没多留,目前还在行军当,大敌当前,正该好生养精蓄锐,商谈一阵,众人便散去各自休息。
郁宏要送,被谢赋等人婉拒了,便使了亲卫带了一路。
谢铄的营帐就在谢赋不远,两人同路,谢铄道:“据报赵贼已出青甸,正于海宁山地驻堡垒营寨。”
算算路程,不日就到了,谢铄一张生得甚似其母的俊隽面庞也未见太多疲态,说话时微微抬起下颌,信心十足。
谢赋微微一笑,只道:“既如此,二弟正该养精蓄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