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身后的几只弱小胖头鱼倒下了。
花流莺再次无语到。
鱼儿离开水,哪里能活。胖头鱼修成了精怪,终归还是胖头鱼,是鱼就不能再陆地上行走。不等朱厌出手,那群胖头鱼匆忙趴到海边,将头埋进水中。
阿七也不例外。他一会儿将头埋进水中,一会儿再倔强地昂着头恐吓花流莺和朱厌。
一群胖头鱼半个身子在陆地上,半个身子在海中的画面,确实让花流莺乐了。
她笑得露出一对虎牙,星眸似朝霞,美好如斯。属实不是个笑点低的人,但胖头鱼的操作让她笑容不止。她的一颦一笑,似涓涓细流灌溉滋润了朱厌那片荒芜的心田。因她,朱厌心中生花,对世界充满期待。
世界有时候会刻薄了你,但你不会永远处于失意悲伤中,总会有些人带着美好不远万里为你而来。
花流莺笑容逐渐放肆,额头不经意间撞到朱厌的胸口。她的笑,就这样直直跌入朱厌的心里。这是一幅非静止的画面,美好荡漾其中。
然而,不远处。
阿庆不忍直视,完全缩回海中:计划再次失败,朱厌未按照原定计划旋转着抱住花流莺!花流莺和朱厌没有情定一生。
人工制造的浪漫情节,和理想的剧情落差比较大。
如此几番周折之后,阿庆算是放弃了心中的执念。没有旋转一周的拥抱,没有感天动地的情话缠绵,花流莺和朱厌兄妹相称,携手同行。他没有再执念着营造计划中的情节。迫在眉睫的,是西海的情况。西海再不来犯,龙王的身子骨可熬不住了。
龙王敖宽打穿时空隧道,耗费的心血精力需要花时间闭关来弥补。他要赶在闭关之前,将所有的计划都实施了。否则,自己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留下阿庆可收拾不了一堆的烂摊子。
东海内有不服管教的,西海窥伺欲图吞并东海,花流莺又被朱厌拐走。简直是内忧外患。
每每想到此处,龙王敖宽气得头痛欲裂。他时常自诩东海诸葛亮,奈何事情总是突出计划之外。
“西海不来犯,必然是没有收到朱厌离开东海的消息,你想法子传过去。咳咳咳——”
“遵命。”
“阿庆,我顶多再撑三个月。计划再往前推进吧。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咳咳咳——”
“属下这就亲自去西海,请殿下勿忧。三个月之内您必定能心想事成。等您身体康健后出关,便能和花流莺有情人终成眷属。”
【西海龙宫】
一分两派,主和,主战。
西海龙王敖天无趣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人争吵。
激烈不休的吵架,和菜市场砍价的市井小民一样。说来说去,反反复复,两边都不肯退步。敖天自然是主张开战,他年少轻狂,想要开疆扩土的想法酝酿了多年。之所以他保持平静,主要是因为某个人物。
不比东海表明的团结,西海连基本的表面功夫都做不了,整日的闹不和。
随着熟悉的人物出场。
吵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西海悍将——白珪,肩宽腰细,威风凛凛,目光一扫,全场肃静,就连敖天都挺直身板正经起来。
曾经某一年西海侵犯东海,西海龙王携十大将军,千万虾兵蟹将,皆不敌朱厌一个。白珪硬生生接住朱厌一击,侥幸活下来,其余的全部覆灭。自此,西海与东海维持和平。白珪作为西海最有话语权的将军,无人敢质疑他对西海的衷心,更无人敢质疑他的能力。除非白珪发话,否则,敖天都不能派兵出击东海。
阴谋(一)
“不能出兵。”
白珪此话一出,在场无人吭一声。毕竟他是追随过几任龙王的旧臣,为西海流过血的将士。
主和派投以赞许的目光。
主战派是敢怒不敢言,目光投向龙王敖天。收到属下求助的信息,龙王敖天思忖片刻,抛出一个问题。
“朱厌不在东海,为何不战?”
“你们先退下。我与王上有话单独说。”
在遣退众人之后,白珪关上大殿的门,走到敖天面前。自从上次战役后,他卸下戎装,埋头于医书中。有道是不弄刀剑,摆药材。和平年代,他抛却将军的身份,以医官的职位专门医治西海中受伤的虾兵蟹将。
曾几何时,他也是为热血青年。
在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后,他向现实低下头。
东海之所以强大,完全倚仗朱厌。
“殿下可知,海石花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如今整个西海都没有了。而东海似乎也没有。有只小螃蟹曾经看到东海的阿庆采摘过海石花。您可懂个中缘由?”
“不懂。区区海石花而已,能掀起什么波浪。”
白珪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王上想先听哪个?”
敖天捂住耳朵,“两个都不想听。”
白珪上前,双膝跪地,强力掰开敖天的耳朵,大有一股“不听也得听”的蛮横。他只是当了医官几年,骨子里的喋血狠厉仍旧是没变,看起来有三分儒雅随和,实则还是当年那个冲锋在前的大将军。
“那就先说坏消息吧。海石花在治疗咳疾方面,是最好的良药。我调查许久,西海不存在咳疾严重的患者,那患者便是在东海了。能得到西海与东海全部的海石花,定然地位尊贵。东海除了龙王敖宽常年深居简出,其他都是身体康健的。若是光东海的海石花采摘也就罢了,西海的海石花也被收入囊中。我大胆猜测,龙王敖宽不仅仅是咳疾严重的问题,甚至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
他话还没说完,敖天就鼓掌起来。
“敖宽命不久矣,这不是好消息吗?”
他双手拍在桌子上,瞬间桌子一分为二断开,敖天就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而愣住。
“恰恰才是最大的坏消息啊,我的殿下。谁不知道龙王敖宽有一心爱之人婉儿。自从婉儿老死之后,龙王敖宽对东海事物撒手不管,整日缩在屋子里疯疯癫癫的。据说龙王敖宽为了婉儿耗费神力,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到婉儿的转世。”
“他的咳疾应该是寻找婉儿的转世过程中产生的。要是我猜测没错的话,婉儿的转世应该是出现了。逆天改命的代价,就是他的身体。所以他的咳疾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婉儿的转世出现,朱厌恰好离开东海。多次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而是阴谋。”
敖天似乎没能明白。
白珪意识到对方还听不懂,苦口婆心地说道:“龙王敖宽就是在算计咱们,朱厌离开东海,以王上的性子必然发动全部的兵力攻打东海。探子来报,朱厌是和一个人类女子离开的。我断定,龙王敖宽千辛万苦寻到婉儿的转世就是那个人类女子,花流莺。安排花流莺与朱厌相恋,利用花流莺让朱厌剿灭西海。”
曾经一战,白珪至今心有余悸。那一战,西海损伤无数,用几百年的光阴才恢复过来。
敖天双手托腮,天真如稚童。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敖宽怎么不让朱厌直接攻打西海,那咱们覆灭的不是更快吗?白叔,你是不是想多了啊。”
白珪恨不得拿个柳树枝抽醒他的傻殿下。
“东海用金鳞钥匙困住朱厌,可朱厌未必就是个听话的。他天生神力超凡,被东海困住已然是不甘心,怎么会配合东海去攻打西海,能保护东海的平安,不与东海为敌就算是佛祖保佑东海了。普天之下,能真正困住一个人的办法,不是锁住他,而是画地为牢,让他心甘情愿被驱使。”
“朱厌爱上花流莺,就会心甘情愿去对抗西海。别看朱厌之前大战中对抗西海,那都是因为金鳞钥匙的缘故。可是龙王敖宽的身体每况愈下,而金鳞钥匙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神力浇灌喂养。一旦龙王敖宽不能给予足够的神力喂养金鳞钥匙,朱厌必然能逃离东海,不再管东海的闲事。”
龙王敖天越听越迷糊。行事莽撞,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却不是个有思考能力的。
白珪无奈,“简而言之,敖宽快要控制不住金鳞钥匙,朱厌迟早离开东海。而花流莺起到的作用就是代替金鳞钥匙,驱使朱厌。龙王利用花流莺牵制朱厌,利用朱厌剿灭西海。不,我好像有了更深一层的推测,是想让朱厌与西海所有将士同归于尽。”
这一猜测,还只是猜测。
真相需要亲自去探寻。
尽管他不能够百分百确定,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龙王敖宽心机颇深,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西海想要开拓疆土,东海想要铲除西海从而获得永久的太平。
两方都不是善类。
“太复杂了,白叔,那咱们该怎么应对啊?”
“花流莺是婉儿的转世,势必爱慕龙王敖宽。只要让那花流莺移情别恋,爱上朱厌。龙王敖宽就没法子牵制朱厌。最好的办法就是花流莺与朱厌,相恋远离东海与西海的纷争。朱厌带着花流莺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龙王敖宽病恹恹的,肯定不是西海的对手。东海迟早归属于西海。看来,我该换个身份了,当一回媒人,牵一道红线,促成他们的姻缘。这回懂了吧。”
敖天捂住脑门,将头埋进胳膊里,闷闷发出一声:“好吧,不是很懂。你就说,我该怎么办。”
白珪提溜起他的衣领,迫使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脸。
话都说得如此直白了,他的王上愣是听不懂。他也是气。估摸王上发育的时候,忘了带上脑子一起了,尽长身高,不长脑子。
“你老实在龙宫呆着,不要轻举妄动。我出去探探虚实。我必须知道龙王敖宽在打什么主意。不管谁来劝说你,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允许发兵。”
敖天点头的幅度过大,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右眼被凸起的石雕砸了。幸而没有流血,就是有些疼痛,他捂住眼睛,“知道了。白叔,给我开点治眼睛的药吧。太疼了。”
白珪掰过他的脸,仔细瞧了瞧,没有大事,过会儿就自愈了。
“比起治疗眼睛,你更加需要补脑子。走了。”
“白叔等会儿你等会再走,说了一个坏消息,你还没有说更坏的消息呢。”
“龙王敖宽的咳疾严重归严重,海石花至少能医治他的咳疾。可你已经傻到让我在西海和东海都找不到药,来治一治你的脑子。”
还笑人家病入膏肓呢,自己都无药可治。
白珪摇着头离开西海,去往人间。
现在的情况就是,西海按兵不动,白珪去撮合花流莺和朱厌。东海就等着西海发兵,阿庆撮合花流莺和朱厌。两方同时撮合花流莺和朱厌。
白珪前脚刚走,不速之客随之而来。
“你来做什么?”
“合作。”
敖天上下打量着对方,“咱们是宿敌,不打起来就不错,怎么还合作。你脑子也丢了?”
“‘也’?”
“废话少说,你来何事?”
“都说了合作。”汀兰算不得倾国倾城,撑死了算是小家碧玉。容貌中等,正面与背面看起来无区别,都是平坦如纸,一丝褶皱都没有。普普通通,属实是五官长全了,但是没长开。
精灵异怪大抵分为三种。
一种修为高,容貌出众,如朱厌天赋异禀而风姿绰约。如敖宽努力型选手,后天提高修为,清风朗月之貌。
一种修为低,容貌出众。
一种就是修为低,容貌平凡,亦或者丑陋。
汀兰就是第三种,修为低,容貌一般,偏偏脾气还不好。要不是她贵为龙王敖宽的妹妹,根本就无人理会。
在婉儿出现之前,她闹一闹,敖宽至少会搭理她一下。后面,她甚至和敖宽都说不上话了。
“我凭什么和你合作。你一个前任龙王与人类的私生女,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我可没有敖宽的好脾气,他看在同父异母的份上搭理你几句,你真以为自己是龙宫的公主了,可笑!”
汀兰气急败坏,本想发作,奈何此处是西海。即便是闹,也讨不了好。她乖觉地收敛起坏脾气,“我哥费劲心力召唤来的转世之人就在云国。而我的母妃是云国的皇室。我给你提供情报,你去杀了她。只要你帮我杀了婉儿的转世,我定将东海双手奉上。”
若是纯真血统的龙族公主说这话也就算了,半人类血统且在东海毫无地位的汀兰说这番话,听得敖天是想笑。这一刻,他算是明白自己在白叔面前的搞笑模样了——又傻又没脑子。
敖天难得聪明了一回:“滚!”
花流莺说不定和朱厌都培养上感情了,自己去杀花流莺那不就是自寻死路。这么蠢的事情,坚决不能做。白叔说了,要让花流莺带着朱厌走得远远的,才有利于西海。
汀兰的面部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平生没受到这种屈辱,她亮出长鞭。敖天不像敖宽那般翩翩公子,他直接将汀兰打出大殿,杀气难掩。以汀兰灰溜溜逃跑为结局,他方才收手。
阴谋(二)
阿庆眼见英雄救美的桥段行不通,心生一计。
大抵女生都是怕虫子的,只要丢一条小小的毛毛虫到花流莺身上。花流莺势必被吓得跳到朱厌身上。亲密接触,这不就有了。
很可惜,花流莺偏是例外,不惧任何小虫子。
阿庆再心生一计。
雨天路滑,花流莺一时踩空,朱厌手疾眼快扶住花流莺那盈盈细腰,四目相对定然产生情愫。敖宽时常看些人类的话本,阿庆也跟着没少看。他记得话本里都是那么写的,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浪漫的雨天,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少年郎,除了爆发出爱情的火花,实在想不出能产生其他什么。
可惜了。花流莺绕过水坑泥泞,平稳走路。
阿庆藏在树后面,握紧拳头。暗叹道,真不愧是殿下看上的女人,就是这么聪明。他拿起小册子写到:朱厌没有机会抱到花流莺。
他转念一想,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一计不通就再生一计。继而,他在小册子上写到:三日之内,必定让朱厌抱到花流莺,否则我阿庆吃素一个月。
檀香幽幽,柏树长在道观的院子中。道观时常有专人打扫,清净肃穆。白珪迷晕了驻守道观的道长,夺取了道袍,俨然装作道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