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生寒同姜棉随意寒暄了几句,也不等秋鸯把木纸鸢叫来,他就径自往木纸鸢的卧房走去。现在事态紧急,步生寒不敢耽误半刻。
步生寒推门而入的时候,木纸鸢正趴在窗边,身边站着的秋鸯还在一个劲儿地劝她去见见步生寒。
秋鸯听见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抬头看见来人是步生寒之后便心下了然,同木纸鸢告了声退便要离开。
“秋鸯,你走什么,呆在这里。”木纸鸢自然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步生寒,但她只是淡淡地扫了步生寒一眼,并且出口叫住了秋鸯。
秋鸯闻言看看木纸鸢又看看步生寒,神情十分为难。
步生寒见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有事要同你讲。”
“王爷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秋鸯的面儿说的?”木纸鸢依旧趴在窗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那棵海棠树。
“小姐,我看我还是出去吧,王爷同您有事情要说,我一个下人在这里总是不好的。”秋鸯说完提脚便走,木纸鸢喊了她好几声都没能叫住她。
末了木纸鸢嘟囔了一句:“真该好好罚罚她,越来越没规矩了。”
“罚她,你舍得?”步生寒确认房门已经关好以后便来到窗边站在木纸鸢的身边同她说道。
“这有何舍不得的。”木纸鸢冷哼了一声,“不知道王爷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是已经将和离书签好了吗?”
听到“和离书”这三个字,步生寒的心揪了一下,连带着还有些刺痛。
“不是,本王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哦?那还能为何?”木纸鸢始终不肯回头看步生寒一眼。
“今日本王在宫中听到了一件事,觉得有必要来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木纸鸢半垂着眼皮,她越发地对步生寒要说的话没兴趣了。
“皇帝要重启当年白文展一家被灭门的案子。”步生寒说道。
“什么?!”木纸鸢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向步生寒,“重启白家的案子?为什么?”
“还不清楚,但这个消息是真的。”步生寒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本王猜测这件事大概是步云澜和白云清搞的鬼。”
“哼,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木纸鸢冷冷地说道,目光中也隐约地有了一丝寒意,她从前还想着若是白云清不再招惹她,她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瓜葛。现在看来她当初的想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只是他们为何突然在现在要皇帝重启这件案子呢?他们又是以何种理由让皇帝重启的?如果不搞清楚这些的话,我们怕是阻止不了他们的。”
木纸鸢闻言陷入了沉思,她也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这件案子,现在的他不应该因为谣言的事情而焦头烂额吗?怎么还有闲心去帮白家翻案?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在步生寒和木纸鸢两人猜测步云澜是以什么为借口让皇帝重启白家灭门案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骚动,似乎是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步生寒和木纸鸢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便冲了出去。
刚出去他们就看到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从大门外冲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太子步云澜。
“皇叔,你怎么也在这里?”步云澜看见步生寒似乎是吃了一惊,但很快他脸上就带上了笑意,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到了步生寒的面前。
“太子殿下突然造访是为了那般?”步生寒冷眼看着步云澜,想看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步云澜笑道:“父皇要我重新调查当年白文展一家被灭门一案到底是不是有人刻意构陷。本宫查到当年先皇是在跟木向高木将军秉烛夜谈之后才突然起了杀心,所以本宫怀疑是木将军在先皇面前说了什么,所以才有了白家被灭门这一冤案。现在本宫来木家就是想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当年的真相?那微臣斗胆问一句太子殿下,即便查出当年的事情确实与木向高木将军有关,您又该如何决策?木将军早已驾鹤西去,他若真是有罪,那您怕是只能鞭尸作惩,再怎么也不可能跟木家的其他人扯上关系吧。”
“谁说不可能扯上关系?”步云澜冷笑一声,“当年白家因为木向高的几句话就被诬陷冠上了‘谋反’的罪名,一家老小满门抄斩。如今我就算是杀光了木家的人,也不过是替白丞相死去的一家讨个人命债罢了,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吗?”
步云澜接着说道:“况且若当年木向高当真是有意诬陷白文展,那个意图谋反的人不是白文展的话,很可能就是木向高!如此一来,木向高难道还不值一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吗?”
步云澜这一套歪理下来,一直站在步生寒身边的木纸鸢差点儿就冲上去揍他了,要不是步生寒拉住了她,估计现在步云澜的脸早就被木纸鸢给抓花了。
“太子殿下这一套说辞难道不觉得勉强吗?”步生寒压着心中的怒火对步云澜说道。
“哦?本宫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勉强之处呢。倒是皇叔您,您难道是因为站在您身边的王妃也是木家的人,所以才处处偏袒木家吗?这样可不行啊皇叔,”步云澜上前走了一步,凑到步生寒的面前,他刻意压低了嗓子继续说道,“这可是徇私啊。”
步生寒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被一阵骚乱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木夫人和木老爷被一群官兵押了出来。
“爹!娘!”木纸鸢见了一下子挣脱了步生寒抓着自己的手扑了上去。
“纸鸢啊,你快跟王爷回去吧,我们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姜棉试图安抚着木纸鸢,刚刚她被人押出来的时候,多少听到了一点儿步云澜和步生寒之间的对话,也明白了这次他们为什么会被抓,更清楚这背后捣鬼的人是谁。
他们木家对白家确实有愧,所以木夫人和木老爷并没有任何怨言,但是他们放心不下木纸鸢,怕皇帝到时候会连木纸鸢也不肯放过,所以在步云澜开口之前,姜棉先开口了。
“太子殿下,小女木纸鸢早已嫁入永安王府,如今她已是永安王妃跟我们木家再无关联,所以恳求太子殿下不要将小女牵涉到这次的案件中来。”
“我不是!我不是王妃了!我已经不是王妃了!”木纸鸢哭喊着,“我同王爷早已和离,我现在是木纸鸢,不是永安王妃!要抓的话,连带着我一起抓走吧!”
“纸鸢,你胡说什么呢!”姜棉厉声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娘,我没有胡说!我已经不是王妃了,就让我陪着你们吧!”木纸鸢边说边看向步生寒,目光中满是乞求,她想让步生寒成全自己。
“皇叔,此事当真?”步云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步生寒无视了木纸鸢向他投来的目光,淡淡地对步云澜说道:“本王同王妃之间确实有些矛盾,但是并未和离,所以直到现在木纸鸢依旧是我永安王的人,她依旧是永安王妃。”
听到步生寒这么说,姜棉松了一口气,她向步生寒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然而木纸鸢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扑向步生寒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步生寒的衣领,声泪俱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步生寒,你是要让我恨你一辈子吗?!那张和离书,你为什么不肯签?!”
“纸鸢,你冷静些。”步生寒沉着声音劝说道。
但是他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冷静不了!步生寒,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连这点儿愿望都不肯满足我!张大人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难道你还要我再步……”木纸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步生寒点了穴道,整个人瘫软在了步生寒的怀中再没了声音。
“木纸鸢现在还是王妃,所以木家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步生寒冷冷地说道。
步云澜闻言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算皇叔你不说,我也不会抓她的。后面的事情,才是她应该经历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皇叔,您还是想想要怎么哄好您的这位王妃吧。”
步云澜转身冲那些官兵挥了挥手,官兵们带着木老爷和姜棉离开了木家大宅。
步生寒望着步云澜离去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愤恨,无论怎样他都要让步云澜和白云清付出代价!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为什么不肯签和离书?”木纸鸢躺在床上,泪水一滴接一滴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枕头已经被打湿,黏腻冰冷的触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木纸鸢并不在意。
“签了以后你想怎么样?跟木老爷和木夫人一起被抓吗?那到时候谁来把他们从牢里救出来?”步生寒站在木纸鸢的床边看向她的目光淡漠。
木纸鸢闻言沉默了,步生寒说得没错,他便是签了和离书又如何?让她回归木家,然后一家子都被抓进去吗?如今她在外面还能帮忙打点一下,若是因为一时冲动也被抓进去的话,那就当真没有任何指望了。
步生寒见木纸鸢不说话,眼泪也已经干涸,挂在脸上白渍渍的,不怎么好看。
“想明白了?”步生寒问道。
木纸鸢依旧不言语,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步生寒。
步生寒知道她现在已经想通了便接着问道:“如果冷静下来了就起来先吃点儿饭,然后再商讨一下对策,你看怎么样?”
虽然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淡漠,但后面的几句话明显柔和了下来,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木纸鸢微微点了点头,她其实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理智让她决定还是多少要吃一点儿的。
步生寒吩咐人将晚饭端过来,木纸鸢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大红色的帷幔顶,脑子里在思考着白云清和步云澜下一步可能会做什么。
但是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最后只能作罢,等着步生寒回来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再得到什么新的消息。
晚饭被下人端了进来,但是步生寒没来。木纸鸢看着桌上的饭菜,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端起了碗硬给自己塞了几口饭,到最后实在是塞不下了她才作罢。
刚吃完,步生寒就从门外进来了。
“吃饱了?”步生寒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问道。
木纸鸢点点头,“你有什么头绪吗?关于白云清和步云澜这次的阴谋。”
“方才我已派人出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步生寒端起木纸鸢面前的那半碗白粥,用勺子舀起一点儿送到了木纸鸢的嘴边。
木纸鸢撇过头去,表示自己并不想吃。
“现在不多吃点儿的话,半夜会饿的。”步生寒柔声劝到。
“我吃不下。”木纸鸢淡淡地说道,“爹娘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我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安心吃饭?”
步生寒闻言不再强迫木纸鸢,将手里的勺子放了下来。
“你打听到什么了吗?关于步云澜和白云清的阴谋?”
“打听到了一些。”步生寒思索着要怎么开口,片刻之后他接着说道,“步云澜曾经向皇帝献计说要重启求雨大典。”
“重启求雨大典?他也是重生回来的?!”木纸鸢有些惊讶,“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过阵子会有雨?”
“应该不会。”步生寒摇了摇头。
“可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又为什么要重启求雨大典?而且经历了上次张满仪事件的失败后,皇帝会这么轻易地就听信了他的话,然后重启吗?”提到张满仪,木纸鸢的心就忍不住揪一下。
她不是气步生寒救不了张满仪,如果说步生寒不是跟她一样是重生过来的,那她还能骗骗自己说是步生寒不相信自己那番不会下雨的结论更愿意让张满仪坚持他自己的判断毕竟张满仪才是专门预测天象的人。
可这件事让木纸鸢难受就难受在步生寒明明跟她是一样的人,明知道不会下雨却还故意把张满仪往火坑里推,还是在知道张满仪是自己的恩人之后,这是木纸鸢无论如果都不能轻易接受的。
“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的求雨大典一定跟你爹娘被抓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会是什么关系?”木纸鸢低声自语,她想不到这两件事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步云澜抓了你的爹娘用的借口是要重审当年白家的灭门冤案,洗清白家的冤罪。如果说,他们以此来做借口去求雨的话,正好能将坊间流言转向当年的案子,给皇帝一个喘息的机会。”
“用我木家的人做挡箭牌?呵,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啊。”木纸鸢冷笑一声。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步生寒眉头紧锁,语气有些沉重。
“什么事?”木纸鸢问道。
“即便是以当年的白家的案子为借口去祈雨的话,若是到时候雨下不成,那步云澜的计划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说坊间对于皇帝还会有更大的意见,皇帝不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既然他能同意,那就说明步云澜肯定还跟他说了别的话,让他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别的话?那会是什么?”
步生寒神情凝重,“现在还不知道。”
……
祈雨大典上,步生寒看到木家两夫妻被带上求雨的祭坛并跪在上面阐述他们的“罪行”时,他就明白了步云澜的用意,无论是求雨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木家两夫妻踏上祭坛,他们两个就已经没命了。
他们是活着的祭品。
大典结束后,步生寒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将这件事告诉木纸鸢,还有要怎么样才能救出木家两夫妻。毕竟当年木向高的事情已经再无人证,想要追查都无从查起,况且他若是一口咬定木向高是被先皇逼迫的话,到时候步望远一定会以这个为借口,痛斥步生寒大逆不道,说不定还会给他戴上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如此一来他不仅救不了木家夫妻,就连他自己都要折进去。
回到王府后,步生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时不时地向外张望的木纸鸢。一看见他来了,木纸鸢连忙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