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怎么没点自知之明呢。
“永昌只是在想,都督还真是不拘一格,光天化日也能偷香窃玉。”
九千岁抬脚朝屋里走去,声音轻佻拐着弯:“咱家的未婚妻,咱家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你管得着吗?”
沈乾:“……”合着被亲的人不是她一样。
原先低着头的敬宝见他们进了屋,也连忙跟进去。
九千岁受伤的事情不能让旁人知晓,况且千岁也不喜旁人近身,他便只叫了如焯前来。
等如焯将拔箭的工具摆好时,九千岁已经抓了一把瓜子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嗑着。
“咔嚓”
沈乾坐在一旁瞧着他一颗一颗乐此不疲的嗑瓜子,突然意识到好像每次见着九千岁时,他的桌上总摆着一堆瓜子,什么口味的都有,想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吃。
这样想着,她眼珠一转,就笑眯眯的伸手将九千岁面前的瓜子都拨到自己这边:“如今天气愈冷,都督您又受了伤,得注意身子。这些炒货本就干燥,还是少吃为好。”
如焯这时已经剪开了九千岁伤口处的衣服,听到这话也垂眼道:“葵瓜子性热,都督忌口。”
沈乾听到这话点头如捣米,见如焯已经拿了白布准备拔箭,笑得更是欢快:“都督若是嫌疼了,便瞧瞧我,我帮都督嗑。”
说罢捏起怀中的瓜子“咔嚓”“咔嚓”咳得很是欢快。
如焯用白布按住伤口旁 ,轻声道:“这是贯穿伤,拔出要比一般的伤口疼痛更甚,都督忍耐些。”
沈乾听到这话,“哎呦”一声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上眼中极其诚恳:“都督若是痛了千万别憋着,永昌会心疼的。这帕子都督咬着,以防咬着舌头。”
说罢还一边贱兮兮的嗑着瓜子,嘴角小梨涡若隐若现。
九千岁斜眼瞧她拿走了自己最喜欢的葵瓜子,还看好戏一般的揶揄自己,眯着眼冷笑一声:“咱家看来是太纵容公主了。”
“都督这是什么话。”沈乾将瓜子皮吐出丢在桌上,“咱们日后夫妻一体,永昌自然是时时想着都督,一心为了都督好。这世上,永昌是最希望都督福寿安康的,都督难道感觉不到永昌的心意吗?”
“公主的心意还是留着自己感受吧。看在咱们夫妻一体。”九千岁重复着她的话讥笑道,“咱家提醒公主一句,咱家这葵瓜子可是特意用十七种毒物泡制而成,毒蛇,毒蟾,毒蝎,蜈蚣,样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若是寻常人吃了,不出十二个时辰,轻则浑身疱疹,重则全身溃烂。”
九千岁端起茶杯吹了一口,瞥着沈乾僵硬的笑容淡淡道:“总归死不了,公主便受着吧。半月之后便会褪去,不耽误婚礼。”
沈乾咽了咽口水,将递到嘴边的瓜子唰得丢回桌上擦了擦手:“都督这口味,当真非同寻常。”
两人说话间,如焯已经将箭头取出,用撒上止血药的白布按在伤口上,细细裹上了绷带,又为他披上外套。
九千岁悠悠放下茶杯,将桌上剩下的瓜子一把抹到手中。
“咔嚓”,又嗑了起来。
沈乾瞧着他眼底的戏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靠,这老狐狸真是撒谎不打草稿,各种谎话信手拈来!
处理好伤口之后,如焯便下去煎药。敬宝见这房中气氛诡异,便识相的朝沈乾笑道:“既然公主在这儿照顾千岁,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也一溜烟的离开,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一时之间,空气寂静。沈乾也是不知道关上门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又没作案工具。
九千岁倒是旁若无人的脱了靴子躺到小榻上,朝沈乾唤道:“咱家渴了。”
沈乾将水杯递给他轻笑道:“都督打算如何处置诸葛鸿?”
诸葛鸿企图谋逆已是昭然若揭的了,九千岁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不可能放过他。
原著里因为主要说的是诸葛鸿和苏媚儿你逃我追的狗血爱情故事,所以朝堂部分几乎一笔带过,对九千岁的筹谋更是着墨甚少。
但即便如此,诸葛鸿前期也一直被九千岁耍得团团转。
沈乾也的确好奇如九千岁这般智谋逆天的人物,究竟打算如何将诸葛鸿玩弄于股掌之间。
九千岁听到这话,挑着胸前垂下的一缕青丝老神在在,懒散道:“咱家打算将婚礼安排与诸葛鸿同日。”
“?”
沈乾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也算处置?
她倒也听说了诸葛鸿和安阳的婚事已定,就在腊月初八,倒是比原著中要早上了一个月。
接着,就听到九千岁传来恶劣又尖锐的笑声:“诸葛鸿这小娃娃最重权势脸面,婚礼当日连条狗都不去贺礼,那小子的脸色必定很是精彩。”
沈乾抽了抽嘴角,对于他羞辱人的恶趣味见惯不惯。
诸葛鸿这人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极其看重颜面和皇室子弟的尊严。让他和宦官同日成婚对他来说就已经是羞辱了,更何况如今这满朝文武皆以九千岁为尊。千岁大婚,必定朝贺如涌,门庭若市,谁又敢失了千岁的面子?
到时候淮南王府那边怕是无人问津,诸葛鸿的脸色可想而知。
还有安阳郡主,心心念念的大婚之日被人搅了局,她怕是也得记恨上自己,那点塑料姐妹情怕是装不下去了。
但这般看来,九千岁现在依旧没打算动淮南王府。
沈乾望着躺在小榻间慵懒的九千岁,心中有些困惑,他在等什么?
第51章 . 及笄之日(二) 夜袭
从千岁府出来, 沈乾就见一辆马车匆匆从小巷中驶出停在府前。
车帘撩起,露出定北王的脸来。
“爹爹,你怎么来了?”
定北王见沈乾去了良久还未回来,到底放心不下前来, 如今见她安好这才松了口气:“咱们回家。”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 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压抑。
定北王踌躇半晌,最终还是问道:“宝儿, 你今日同千岁都说了什么?”
沈乾望着一脸愁容的定北王, 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 心中叹口气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担忧。
她扬起笑脸娇声道:“爹爹莫要担心,千岁对女儿很好,女儿也愿意嫁他。”
定北王听到这话, 心中认定她是为了保住王府平安才甘愿牺牲, 顿觉自己一生戎马,老来却连女儿都保不住,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
“宝儿你放心,爹爹不会让你受这委屈的!”
他五指攥紧, 双眼阴翳, 自己一生所求无非家人安康, 可小皇帝实在欺人太甚!倘若连女儿都守不住, 他算什么父亲!
沈乾见他眼中的决然和狠戾, 眼中一柔,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轻声道:“爹爹,女儿并不委屈啊。”
她眼睛弯弯接着道:“以往旁人都说九千岁心狠手辣, 冷酷无情。可是女儿与都督几番相处却觉得他很是率真可爱。”
率真可爱……
这四个字到底有哪个字跟那剥皮为乐的阉人有关系?
此话一出定北王眼中的狠戾顿时变成惊异错愕,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宝贝闺女, 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沈乾自己也被恶心的不行,但还是硬着头皮笑容满面接着道。
“爹爹你有所不知,其实都督不止救过我两次。”
她压低声音,“女儿那时之所以会在火场失踪,就是因为无意中知晓淮南王世子和怜妃的私情,淮南王世子想要杀人灭口。当初在金陵女儿和娘亲乘坐马车失控,便是淮南王世子所为。那淮南王世子心狠手辣,见一计不成,又将女儿绑至船底,企图放火将女儿和怜妃一同烧死,毁尸灭迹,女儿脸上这道疤便是那时留下的。若不是都督识破奸计派人救了女儿,女儿便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说到这,沈乾面容哀戚滴下两滴眼泪,梨花带雨很是让人怜惜,心里却痛骂。
这死太监真是害得她好惨,统该再多射他几箭。
“阿嚏——”
屋里,九千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敬宝见状连忙关上窗户。
九千岁倒是有些感慨,平日里身强体壮的便是大冬日里也不觉得冷,如今病怏怏躺在床上,倒是经不起风吹了。
他拿出镜子瞧了瞧眼角,也没瞧见细纹,欣赏了会若凝脂般细腻玉泽的皮肤才满意的收了镜子。
但还是叹了口气:“小敬子,你说咱家是不是老了?”
听到这略带哀怨的语气,敬宝端药的手一抖,差点没把药泼出去。
“都督未及而立之年,年尾方到二十八岁生辰,如何说得到老字?这可让那些大臣们羡慕红了眼。”
二十四岁开始掌权,二十八岁已经权倾朝野。
历朝历代也从未出过这等权臣,朝中大臣谁人不艳羡。只能暗酸九千岁是个太监,便是一手遮天顶多十几年光景,到底是断子绝孙,遭后世唾弃。
九千岁指尖挑着发梢淡淡道:“这么算来,咱家比永昌倒是整整大了一轮,旁人怕是得说咱家老牛吃嫩草不知羞喽。”
敬宝弯腰笑道:“都督同公主同一属相,又是同月的生辰,这是天赐的缘分,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再说了,便是放眼天下,有谁比得上都督姿容气度风华绝代。”
听到这话,九千岁心下满意许多,接过药饮下,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明儿记得把聘礼送去,咱家新娘子的及笄礼,自然得有些惊喜。”
……
“什么?居然有这等事情!”
定北王听完沈乾这番话更是震惊,他原本只猜想那场大火是九千岁为了清洗朝堂所为,没想到却还有这层缘故。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宝贝女儿居然几次三番被人迫害他却毫不知情!
定北王心中气闷,恨不得将诸葛鸿杀之而后快。
沈乾点点头,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九千岁的那部分。
“爹爹,当初释空大师其实还说了女儿在及笄之前会有一死劫,若是度过此劫便能一生平安顺遂。当初女儿以为这死劫是自己体弱多病,怕爹娘担心所以一直没同爹爹说起。但如今看来,却是那淮南王世子一心想要女儿性命。”
见定北王面色阴沉,沈乾接着柔声道:“女儿一直羡慕爹爹和娘亲的感情,可也见多了三妻四妾,薄情寡意之辈。那淮南王世子表面上对安阳郡主宠爱有加,非卿不娶,却背地和怜妃私通,府上也养着七八个小妾。
比起这种人,女儿更愿意嫁与都督。虽然不知旁人为何觉着都督残酷无情,但都督对女儿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冷漠,就凭他一直在江南寻找女儿,当初为了救女儿甚至受了内伤的这份情谊,女儿也是愿意嫁给他的。所以爹爹,女儿当真没有半分不愿意,女儿觉着,都督会待女儿好的。”
沈乾听着自己口中的九千岁,愣是将一个变态疯批变成了一个外表冷酷寡情,实则纯情专一的人设。故事渲染得可谓淋漓尽致,她自个听着都觉得怪感人的。
定北王却绝不相信九千岁会是这种纯情狼狗人设,他在朝几十年,看着九千岁血雨腥风里踩着累累白骨一步步走上权势顶峰,如何能相信沈乾的故事。
但见女儿眼中的期冀,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九千岁要娶宝儿,想来最深不过是看上了他们定北王府的威望和在边关的兵力。
只要宝儿平日里克己守礼,定北王府依附于九千岁,想来他也不会轻易动宝儿。
如今整个朝堂都已经是九千岁的囊中之物,自己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又坚持什么呢?只要一家人平安就好。
想到这,定北王叹了口气,最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乾的手。
见他同意,沈乾舒展笑颜,轻靠着他的胳膊:“谢谢爹爹。”
此番联姻,就意味着定北王府投诚宦官集团。她将诸葛鸿对她的残害通盘告与定北王,只要她在九千岁的庇护下安然无恙,诸葛鸿便再没可能与定北王府和西北边军结盟。
这也算是她在九千岁那的一道筹码。
……
回到王府之后,沈乾又同定北王妃好一顿撒娇,王妃当初见九千岁千钧一发之际能舍身救沈乾于危险,就对九千岁没有那般排斥。
如今听完沈乾的故事后倒是有些惊讶九千岁对自己女儿的心思,但她还是无法接受女儿嫁给一个太监。
“娘,如今圣旨已下,总不能抗旨啊。若是因为我连累爹娘哥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再说了,比起削发为尼在深山老林里度过余生,不得与爹娘相见,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见她心意已决,仿佛非九千岁不嫁,又见定北王也默认了,王妃最终哭着点头:“只是可怜我宝儿了。”
哄好了定北王妃,沈乾这才长舒了口气。
明日便是及笄礼,今晚上还要守夜祈福,她回房小憩了会后就已近傍晚。
起床同定北王和王妃两人用了晚膳后,沈乾便沐浴更衣,到祠堂祈福。
按照习俗,祠堂只有及笄者一人在內。
待第二日寅时才会将人迎出,沐浴更衣等待受簪礼。
沈乾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打鼓,一人在內是刺杀的最好时机,原著中长平郡主便是因此而死。
她没有将可能有行刺的事情告诉定北王,毕竟长平郡主不可能提前知晓行刺一事。
但她表示了害怕诸葛鸿会借无人之时对她不利。
定北王虽然不认为以淮南王谨慎的性子会任由世子粗暴行刺,但还是派驻了侍卫驻守在门外。
可即便如此,沈乾还是心存担心。
似乎感受到她的犹豫,如煙扶着她的手暗地捏了捏低声道:“请公主放心。”
沈乾眼中一动,见如煙面色平静,心下倒也安了几分。
比起说相信如煙,不如说她更相信九千岁的筹谋和锦衣卫的情报。
抬脚踏入祠堂,身后便传来吱嘎的关门声,将清白的月光隔绝在屋外。
这祠堂并不大,里面摆放着一尊一尺高的金身漆白观音像。
沈乾审视一番后,搂起袖子,拿着蜡烛环绕祠堂一圈,将有些熄灭的蜡烛重新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