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宦娇——弥陆
时间:2022-01-14 17:34:08

  听到这话,九千岁指尖为顿,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等着菜煮熟,一时之间有些沉默,院中只有“咕噜噜”的煮汤声。
  沈乾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升起的袅袅白雾,隐隐可见其后九千岁有些模糊的脸。
  他眼中的红血丝已经淡下,只鼻尖还有些红润。
  看来九千岁不能吃辣嘛。
  沈乾琢磨着,那以后府上的饭菜就都放些小米辣吧。
  冬日里,暖和些。
 
 
第55章 .  洞房花烛(一)   从今以后,他便是自己……
  一月之后, 正月初十,黄道吉日,百鬼避退,诸事皆宜。
  后世记载, 万和八年正月初十, 大雪,永昌公主下嫁当朝权宦九千岁为妻。
  也正是从这天起, 无数人的命运被悄然改写。或者, 从更早的时候, 历史便已脱离了轨道。
  午夜开始,大雪便簌簌飘落,犹如将白云揉碎挥洒一般, 直到巳时才堪堪停止。
  云间破出天光, 久日未见的阳光照在帝都城中,偶尔有点点雪花飘落,在阳光包裹之中也添了一丝暖意。
  定北王府的府门前早已挂起了大红的灯笼,门外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连巷口都频繁有人好奇的探头来瞧。
  小厮们穿着喜庆的新衣裳, 拿着扫帚将门前的积雪扫清。
  沈乾一大早天还未亮时便已经被如意如煙拉起来沐浴更衣, 熏香上妆。
  她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任由一群人捣鼓半天, 等到上妆的时候已经饿得厉害, 捏起桌上的糕点便想尝一口,没想到直接被如煙夺了过去。
  沈乾无奈:“我就吃一口。”
  “大喜日子,礼不可破。”
  沈乾憋着嘴轻哼一声:“婚前还不给见面呢, 那时候也没见你拦着。”
  然而如煙依旧不容置疑的将糕点递给一旁的丫鬟送下去,倒是如意瞧见沈乾饿得脸都皱到一处,有些心疼道:“要不, 公主先喝点水吧。”
  沈乾瞧着如煙站在一旁严阵以待的模样,也只得叹气点头:“行吧,多放点糖。我怕我人还没到千岁府就饿死在半路了。”
  “公主慎言。”
  沈乾瞧着如煙皱起的眉头,当真是有些好奇:“如煙,你平日里谨言慎行,可凡事都看的轻淡,今日怎么这般忌讳,倒是比我还紧张似的。”
  如煙将她最后一缕长发盘上,一丝不苟的戴好凤冠:“今日是都督与公主大喜,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顿了顿,轻声说道:“都督不易,还望公主以后能善待都督。”
  听到这话,沈乾转过身子望向她:“那你到说说他哪里不易?”
  如煙却垂下眼帘不再多说。
  沈乾轻笑一声:“这话好没意思,你和敬宝都说都督不易,却又不愿意告诉我他哪里不易。你们要我对他好,可统该是他善待我,我便是再怎么狠也狠不过他去。”
  沈乾也不打算逼问她,回身望向铜镜中娇艳如花的面容:“盖上吧。”
  “是。”
  大红盖头缓缓落下,沈乾的眼前便只剩下一片红意。
  她端坐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喜气嚷嚷的声音。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巷外锣鼓齐喧,鞭炮声震响了半边天。
  定北王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让出一条道来。
  却见着迎亲队伍不似平常,当头一队侍卫带刀骑马,其后红衣小厮抬着两架轻纱小轿,里面端坐着两个奏曲的乐师。
  再之后十六个小厮分别扛着四个舞蝶红蓝花纹大鼓,其上站着衣着华丽的舞姬,纤腰软肢,伴着乐曲和飘雪旋舞,踩出的鼓点声与喧天的锣鼓相得益彰。
  而在四个大鼓中间,并没有红花大马,也没有大红花轿。
  而是两匹通体金白的汗血宝马拉着若两层楼高的巨大花车。其上,一身大红金丝绣袍的九千岁慵懒的坐在他那标志性的小叶紫檀雕花长椅上。
  那长椅铺上了褐绒长垫,点缀着红绸团花,和他的衣裳似乎融为一体。
  九千岁平日里喜爱高高束起的长发如今用梅花发簪半攒起,绸缎般的青丝垂在胸前,指尖套着金色镂空嵌红宝石护甲。
  他今日眉毛是才修过的,眉飞入鬓,玉面朱唇。
  红衣,墨发,金饰,在满城白雪中如同炙热的烈火,如此灼眼又绚烂,让众人不敢直视。
  “千岁到——”
  一声尖锐的长调高喊,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跪拜在地。
  九千岁一挥衣袖踱步下了花车,他今日心情倒是极好,见从府内不情不愿出来的定北王都没尖酸刻薄的刺上几句。
  他双手拢在大袖之中,身姿清俊挺拔,声音悠扬:“岳父大人,咱家来接新娘子了~”
  定北王听到他这话脸都黑了,咬着牙道:“千岁风光,本王不敢受千岁一声尊称。”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女儿居然就被这么个老男人拱了,定北王心里就一阵抽疼。
  九千岁丝毫不介意他阴沉的脸,指尖挑起胸前的一缕长发轻笑出声,笑声极其得意尖锐。
  “既然以后是一家人,咱家便好心奉劝岳父大人一句。您老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何必同咱们这些小年轻置气,气坏的不还是自己的身子。到时候新婚燕尔的还得唤咱家的新娘子回娘家伺候,咱家可是会心疼的~”
  定北王瞧着他这昂着下巴满眼轻狂的模样,早就气不打一处来。
  啊呸!就他还年轻人,也不看看自个多大岁数了!
  我宝贝女儿不过十六一枝花,这死太监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自个是小年轻!
  无耻!无耻啊!
  九千岁瞥着他那剜刀般的眼神,心里倒畅快得很,见他挡在门前不愿意让道,不紧不慢懒懒道。
  “哎呦我说定北老王爷,您在这当门神做什么?咱家今儿统归是要把人接回去的,至于用什么手段接人,您也是知晓的,咱家向来只注重结果不在意过程。”
  见他话中丝毫不加收敛的威胁,定北王心中一紧。
  果然果然,这人什么德行他这些年都是见识着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婚之日一言不合就要威胁抢人的流氓做派,也就东厂能做得出来。
  他心下有些后悔同意这门婚事,此时却又无可奈何。
  九千岁见眼前这老父亲满脸的悔意,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今儿美容觉都没睡可不是来此同这糟老头子聊天的。
  刚想着要不直接进去把人抢走算了,就见一个头戴大红花的老婆子喜滋滋的扭着身子走出来高喊道:“新娘子来喽——”
  九千岁眼眸一动,抬眼望去就见如煙如意扶着一身大红嫁衣,头盖红帕的新娘跨出府门门槛。
  沈乾扶着两人小心翼翼走到众人面前。
  她如今头上盖着红帕,只能低下眼帘望着鞋面的珍珠垂帘。
  而后,就见一双黑底缎面金流云纹皂靴缓缓出现在眼前。
  下一刻,她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感到眼前一亮,大红盖头被人一把掀起,露出她娇红的脸庞。
  沈乾也是微微惊讶,抬眼望去,就看到九千岁眼波流转的双眸。
  帕子已经被高高抛到了一旁,九千岁嘴角轻扬,利落的一把将沈乾拦腰抱起,转身踩着单膝跪在车前的小厮轻巧的踏上花车,将她放在长椅上,自个一撩衣袍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腰肢。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到花车上传来一声大笑:“岳父大人,小婿先行一步了~”
  定北王眼睁睁看着女儿就这么被抢走了,又听着九千岁这丝毫不掩饰的嚣张笑声,顿时气得浑身哆嗦,两眼一翻倒头昏了过去。
  “王爷!”
  “王爷啊!”
  一旁下人瞧见了吓得连忙上前扶住他,一时间手忙脚乱。
  马车已经缓缓离开,沈乾听到乱哄哄的声音,连忙朝后望去,就见乌泱泱一片人抬着定北王进了府中。
  两旁看热闹的百姓瞧着九千岁张狂的模样,又瞧了瞧被气晕的老王爷,还有扒着椅把手一直恋恋回望的公主,纷纷惹不住咋舌。
  啧啧啧,太过凄惨,活脱脱一出魔头抢亲的戏码啊!
  真是可怜了这定北王一家!
  等看不到定北王府,沈乾坐稳身子没好气的瞪了身旁人一眼:“我爹都快被你气死了。”
  九千岁不以为然轻哼一声:“多大的人了还经不起风浪。”
  见沈乾眉眼轻凝,他轻飘道:“放心吧,这大喜的日子咱家可不想红白并举,会有人护着他那条老命的。”
  沈乾听到他这话才放下心来,又瞧着这奢华的花车忍不住道:“你这迎亲倒是与众不同,当众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还弄个花车游街,若是换了其他姑娘,怕是也得晕过去了。”
  九千岁舒坦的靠在椅背上:“寻常的姑娘莫说坐在这把椅子上,便是多瞧上一眼也早已两股战战。再说了,统该让这天下人瞧瞧,咱家的新娘子是何模样。”
  到了千岁府,早已恭候在府中贺喜的众大人瞧见沈乾居然没盖盖头也是一惊,但随即都笑着抱拳道贺,迎着两人进了大堂。
  沈乾也不胆怯,稳步超前走去,瞧向这一众的世家贵人,却没想到会有一人。
  虽然之前小皇帝说过会来主持婚礼,但沈乾没想到他今日只穿着寻常世家公子的衣裳,也并未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一旁当司仪。
  待两人站定,他便迫不及待兴致勃勃的高声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沈乾和九千岁牵着红绸,朝堂外碧空俯身一拜。
  “二拜高堂——”
  沈乾见眼前摆放着的却是方才在花车上绑着红绸的小叶紫檀雕花长椅。
  她心下有些疑惑,却也并不显露,只随着声音而动。
  两人朝无人端坐的椅子俯身拜去。
  ”夫妻对拜——”
  沈乾抬眼看着九千岁。
  大喜的日子,眼前的人眉目似乎也多了几分柔和和轻快。
  他骗过她,伤过她,也护过她,帮过她。
  往日沈乾为了得到他的信任,使尽手段,也想过各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会同他站在婚礼之上。
  第三拜,沈乾缓缓俯下身子。
  从今以后,他便是自己的丈夫了。
  “礼成——”
 
 
第56章 .  洞房花烛(二)   看到就是赚到……
  不同于千岁府的热闹, 淮南王府却是门可罗雀。
  诸葛鸿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面色很是难堪。
  “咳咳……咳咳……”
  披着斗篷的淮南王走上前,虚弱的咳嗽几声:“鸿儿。”
  诸葛鸿听到声音连忙转身扶着他:“父王,外面寒凉您怎么出来了。”
  自从上次着了风寒,淮南王的身子就一直没有彻底转好。
  他望着已经凉透的满桌菜肴, 神色淡淡:“生气吗?”
  诸葛鸿面色阴沉, 咬牙道:“父王,那阉人分明就是故意要同咱们淮南王府作对!那么多的日子他不选, 偏偏要选今日成亲!这不就是当众打咱们的脸吗!”
  大婚当日, 满朝文武, 居然无一人到场贺喜,这放在谁身上都是一生的笑柄。
  “就连平日里同明安长公主交好的皇叔们也只是让人送了贺礼来。”
  淮南王看着他面露不忿的模样,却只淡淡道:“如今朝堂以宦臣为尊, 便是皇亲国戚也人人自危, 今日九千岁摆明了要大臣站队,谁又敢搏了他的面子呢。”
  见诸葛鸿还是面色阴沉,淮南王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他的喜服整理好:“鸿儿, 成大事者不居一时之忿。父王同你说了多少次, 要沉下心来。盛极必衰, 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又咳了几声接着道:“菜都撤了吧, 今日无需招待宾客, 便早些回房陪陪新娘子,记得不可冷落郡主。还有以后,我不希望再有下一个怜妃。”
  诸葛鸿听到这话身子一僵, 猛地抬眼望向淮南王:“父王!”
  淮南王轻叹:“你真当你父王是老糊涂了吗?你有谋略有雄心父王很满意,但你要知道你面对的不是乳臭未干的世家子弟,而是用八年时间就踩着尸山血海爬上权力巅峰的东厂厂公, 中军府提督九千岁。你的那些小计谋反倒让他顺势算计,才有了如今的权极一时。”
  诸葛鸿满目的不可置信:“父王,你是说……”
  淮南王却不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谨言慎行。”
  说罢也不再看他,只转身回了屋子,留下诸葛鸿一个人站在原地。
  居然是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诸葛鸿垂着头攥紧双拳,他自以为的缜密谋划,居然是为他人铺了路。
  可笑他现在才明了。
  一个宦官而已……
  他的眼中闪过厌恶、痛恨、鄙夷、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妒。
  一个宦官,便是翻了天也不过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如何同他比!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会将那阉人踩在脚下,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这世间至尊!
  ……
  珠链鲛纱,红帐暖烛。
  沈乾端坐在床上,见教习嬷嬷出了门才松了口气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
  如煙捧着凤冠笑道:“公主辛苦了。”
  沈乾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伸手却摸到身下硬邦邦的很是硌人。她掀开床被一瞧,就见里面撒满了桂圆栗子红枣花生之类的喜物。
  “……”
  沈乾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在骂谁呢?我和都督用得着这吗?”
  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得能生才行啊。
  这不是扎心呢吗?
  沈乾刚要咬个红枣饱腹,却被如煙拦了下来:“公主这些没煮,当心吃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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