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为难道:“那月央宫那边……”
小哲子冷哼一声,道:“贵妃娘娘的脾气,你便受着吧。”
屋内。云以容摸摸鼻子,这一下撞得生疼,她连眼角都渗出了泪。萧朔很是怜香惜玉地给人擦眼泪,问:“地上凉吗?”
云以容摇摇头,也避开了萧朔的动作,说:“臣妾对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您做事有您的考虑,不会因为谁求了几句就改变圣意。”
将手帕随意扔在一旁,萧朔轻嗤一声,说道:“皇后是最有机会吹枕边风的人,不想却如此识大体。”
“皇上抬举了。”云以容波澜不惊地说道:“今日公公来传旨时姐妹们都在鸾凤宫,臣妾瞧见各位妹妹并不是过于吃惊,猜测是您担忧臣妾身体,才不让臣妾听见一些风言风语的。”
萧朔轻笑了一下,说:“若说你没有恃宠生娇,拈酸吃醋的话说了,顶撞朕也不是一次两次。若说你当真仗着朕喜欢为所欲为,出了这等大事,第一反应却不是来朕面前哭,连五公主似乎都比你更加上心。”他捏起云以容的下巴,看着对方不在意的表情,说:“云家倒了,朕没准真的会废后。”
云以容略一沉吟,道:“依臣妾看来,贵妃娘娘的性情,或许不适合掌管后宫。不过到时自然由皇上定夺,臣妾没有异议。”
萧朔不再说话,只是捏着人下巴的手指略微用力,云以容感受到痛苦后,皱起了眉头。她静静地看着这位天子,系统说每个人都有剧本,既然性命从来都不是由自己决定,那么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半晌,萧朔放开手,起身走了。云以容站在原地,有些晃神。青玉快步进来,小声问道:“娘娘和皇上怎么了?奴婢刚听见皇上吩咐小哲子往月央宫去呢。”
“我没事儿,你先下去吧。”
“是。”
云以容合上眼睛躺下休息,系统虽然被她召唤出来,见人并没有说话,也不敢贸然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问:“我这任务如果失败了,咱们是会立刻被传送回小黑屋吗?”
系统说:“不是,最起码会等到您这一世寿命的尽头。”
“那就行。”云以容喃喃道:“做任务好难,我打算撤退了。”
系统问道:“因为云家出事?但您放心,这个剧本是妥妥的傻白剧情,不可能有很大的波折。”
云以容摇摇头,把头埋进旁边的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自己要完。”
那上面沾染着萧朔的味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于是她心里越发委屈,想到陈月妍,想到萧朔的背影,云以容说:“我后悔了,古代剧本就是有这样的弊端。还没正式和他怎么样,我就已经会介意那些女人了。”
系统说:“事在人为。或许萧朔是一心一意的人,也说不准。”
“他怎么会啊。”云以容觉得头疼,说:“为君者,对外维持专一的人设总比花天酒地天天鬼混要好得多。因此那四年,包括现在,不管云皇后怎么样他都忍了,只要是对朝堂稳定的事情他都会做。所谓皇帝,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罢了。”
“他对我宠爱如斯,仿佛当真有多喜欢一样。其实大家没有什么区别,今天是我,明天可能是陈月妍,后天就是淑妃贤妃她们。”
“连他自己都说,真心二字最是无用。”云以容嘲讽一笑,“可我恰好除了真心,什么也没有。”
而这边,眼看着轿辇拐个弯就到月央宫了,萧朔开口道:“停下。”
一众奴才们自然唯命是从,小哲子唯恐有什么事情,早早就差人请了江德清回来。他低声道:“皇上还是莫要在此处停留太久,天凉,当心染上风寒。”
萧朔睨他一眼,问:“依你之见,朕该去哪儿?”
“奴才不敢!”
江德清急忙跪下,继续说:“奴才担忧皇上身体,一时失言,还望皇上饶恕奴才。”
这一问一答之间,他已是冷汗涔涔。好在萧朔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只叫人起来,他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走吧,去月央宫。”
翌日。
云以容罕见地失眠到凌晨,刚睡了一小会儿就被苏嬷嬷喊起来,因此看着很是憔悴没有精神。众妃只当她是遭受重大打击,皇上头一回留宿除了鸾凤宫以外的地方,八成是真因为云家的事迁怒了皇后。坐着的妃子们心思各异。而陈月妍有了如此荣宠,更加肆无忌惮地迟到早退。熬了一晚上的心脏不太舒服,云以容回寝殿歇着,萧芙被宫女领进来,叫了一声“皇嫂”。
她猜测是为着昨晚的事,皇宫里消息流通之迅速,好比二十一世纪的微博热搜榜一样。云以容像与自己无关一样似的,心说现在榜单第一应该是“陈月妍侍寝”,第二第三分别是“萧朔云以容情变”、“云以容失宠”。
不过云以容并没有猜中。萧芙有些焦急地说:“天星阁出事了。”
知道天师这个职业在本朝有多重要,云以容眼皮一跳,坐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天星阁西北角不知怎么,塌了下来。好在天师当时并不在,因此没有受伤。”萧芙飞速说道:“皇嫂昨晚歇得早,天师身边的弟子露水不敢打扰,又因为月央宫那边不太方便,于是先在召光大殿住了一晚。今天露水才来找了本宫。”
“苏嬷嬷。”云以容喊人过来,问道:“宫中空闲的宫殿还有哪几座?”
“回娘娘,空闲的宫殿不少。但天师地位尊贵,需得要既宽敞又僻静的地方才行。奴婢瞧着落英阁不错,您觉得呢?”
云以容回忆了一下皇宫地图,觉得苏嬷嬷说的有道理,于是差人去安抚天师顺便帮忙搬家,又吩咐人着手修缮天星阁,同时查一下塌方的原因。
萧芙这才放心下来,一边说着“多谢皇嫂”一边递上一盏茶。
云以容正纳闷这句“多谢”是为了什么,只听萧芙说道:“皇嫂精神不是很好,不如晚上去我宫里用膳吧。”
“也好。我眼下没心思看着周师傅做菜,现在就去昭阳殿吧,午膳也一并用了,省心。”
作者有话要说:云以容&萧朔:搞不懂男人/女人在想什么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我不要再断更那么久了,没有大纲的人真的要吐血:)
第17章 德行有亏
昭阳殿是先皇赏给萧芙的,那年她不过八岁。院子里有桃花有秋千架,有一汪湖水,水质本身不适合养鱼,只等公主什么时候兴致好了,宫人们将各种各样的鱼放进去,任她垂钓。
一连几天,云以容早晨见过嫔妃后,来昭阳殿用午膳。饭后在榻上歇会儿,或和萧芙聊天,用过晚膳再回鸾凤宫,十分规律。
这天,正午时分,萧芙说自己吃得太多,非要拉着云以容去御花园逛一逛消食。这个时节百花都在要凋零的路上,能看的唯有那么几朵,不知道有什么可逛的。云以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萧芙拿手戳她脸上的肉,说:“云姐姐,小时候你虽喜静,却不像如今这样惫懒。也不知是不是后宫事情多,让人疲惫,还是你本身就懒的缘故。”
“春困秋乏。”云以容说道:“这种自然规律,岂是我等凡人能够抗衡的。”
她和萧芙在亭中坐下歇息,远远听见有欢笑声传来。宸妃挽着陈月妍的胳膊正说着什么,身后是孙昭仪秦昭容,一群人好生热闹。这些天早晨的茶话会都不是很尽兴,云以容基本上随意讲两句就散了,后宫没有新鲜事,她也不会好脾气地听着这个妃那个嫔花样内涵自己。
萧芙是公主,除了见皇上皇后行礼之外,嫔妃见她是要行礼问安的。陈月妍盈盈一拜,或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云以容只觉得她的神态更加娇媚了些。萧芙在桌下拍拍云以容的手,对众妃说:“平身吧。”
亭中唯独一小石桌,四个矮凳。孙昭仪和秦昭容只得站在一旁。要说这位孙昭容攀扯起来其实是和云以容有亲戚的,她该叫云以容一声“表姐”才是。云家嫡出一脉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赐婚的圣旨一出,云丞相是打心眼里高兴的。他本想让云皇后凭借着自身优势帮衬家中,没想到事与愿违。云皇后入宫第二年,家中实在是为着她的事情着急,云夫人的堂兄动了心思,商议着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系统说孙昭仪和云皇后并不熟,而且见了面也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若说她真心为你好吧,从她的眼神里又看不到半点温暖。若认定她假情假意,却好似也错怪了人家。云以容来这儿以后和她的交情也仅限于一起斗地主而已。
亭子在湖心,微风吹过,水波粼粼。云以容望着远方神游,只听孙昭仪关切问道:“娘娘看着脸色不是很好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萧芙闻言,仔细把人从头到尾瞧了个遍,又摸了摸云以容的额头,虽放下心来,却也说:“皇嫂方才走了那么些路累了吧,要不然我们回去?”
云以容先是对孙昭仪说了句“本宫没事儿”,又点了点头。
青宁正要上前一步搀扶云以容起身,陈月妍笑了笑,说道:“娘娘近日好像不太爱搭理咱们姐妹呢。该不会是因为妹妹分了娘娘的恩宠……抑或是因为云家的事情和皇上闹别扭了吧?臣妾听说皇上那日在鸾凤宫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云以容懒洋洋搭上青宁的胳膊,不是很懂这种凡事都必须过个嘴瘾的人究竟什么意图。她走近了,头低下来居高临下盯着陈月妍看,直到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才慢条斯理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恐怕轮不到一个妾室过问吧。”
“胡乱揣测本宫的想法,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本宫对皇上心怀怨恨。陈贵妃饱读诗书,自然不会不懂祸从口出这个词什么意思。”
云以容瞧了各人的神色,冷笑了一下,说:“我好歹还是中宫皇后,你如今就敢出言污蔑,实属德行有亏啊。”
她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知道如何看人脸色生存,也同样知道,有些人如果忍让了,就会让对方觉得你软弱可欺。反正自己只要当皇后一天,就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受窝囊气。
云以容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宸妃一愣,随后即刻跪下来说“娘娘息怒”,孙昭仪秦昭容也跟着跪了下来。陈月妍美目一横,似乎在嫌弃那些人不争气,她悠悠地开口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
萧芙淡淡地说道:“皇嫂,我们走吧。不必过多浪费口舌,累得慌。”
二人没走几步,身后的陈月妍又说:“臣妾德行有亏,自知比不得娘娘母仪天下。臣妾也只能在侍奉皇上一事上尽尽心了。风大,您慢些走。恭送皇后娘娘。”
萧芙亲自将云以容送回鸾凤宫后,才回了昭阳殿。宫女白芝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公主,您也不要太担心皇后娘娘的事情了,咱们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恕奴婢说句冒犯的话,娘娘对皇上确实是淡了些。皇上或许一开始是赌气找了贵妃,可若真天长日久下来,娘娘始终不肯服软,会发生些什么,咱们也就不知道了。”
“我愁的就是这个。”萧芙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因为茶太烫只能暂且搁置一旁。她说:“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那天晚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怎么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白芝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想了想说道:“可娘娘来昭阳殿这么些天,也没打算跟您倾诉一二。大概是不太方便,或者不想让您插手。不管是哪一种,总归是皇上与皇后之间的事,您毕竟尚未出阁,还是少操些心吧。”
“也罢。”萧芙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白兰呢?”
“白兰她……八成是去外边玩儿了。”白芝的笑容不自然了一瞬,很快又说道:“公主是觉得困了吗?奴婢伺候您午睡吧。”
萧芙身边的宫女都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她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着,连带着这二位宫女也比别的宫下人要自由些。萧芙从来不在意这个,说道:“也好。”她吩咐道:“等白兰回来记得提醒她一句。”
“是,奴婢知道。”
心里还揣着事儿,萧芙睡得并不是很踏实,迷糊之间总觉得耳边有啜泣的声音。她睁眼,只见白兰正跪坐在一旁,委委屈屈,看到自己后抹抹眼泪,哑着嗓子道:“奴婢吵醒公主了。白芝说公主要找奴婢,奴婢才在这里一直候着。”
白兰天真活泼,心思简单得像个孩子,很少有闷闷不乐的时候。萧芙看她眼圈都红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白兰眼泪汪汪地说道:“公主,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啊。”
萧芙坐起身,白兰拿来软枕放在她身后让人靠着,又去取了件外袍给萧芙披好,才开口控诉道:“天星阁的人四处行骗,被拆穿后又死不承认,实在是欺人太甚。”
萧芙心头一跳,迟疑了一下,道:“天星阁?丞星身边的人?”
“正是天师身边的露水。”白兰仍有些忿忿,说:“自从挪到了落英阁以后,露水便开始收宫女太监们的钱为其卜卦。天星阁原先建在高处,虽并不偏僻,却甚少与皇宫中人有所往来,像遗世独立一般。奴婢如今也是瞧着新鲜,才去算了一卦。”
萧芙心里那点不安转而变为无奈,问道:“你去算什么了?”
方才哭过的脸本来就有些红,加之萧芙这么一问,白兰的双颊更红了几分。半晌才小声说:“去算了姻缘。”
“可算出了什么?”
“露水说,奴婢二十八岁之前都不会嫁人了。”提起这句话白兰仍在生气,道:“奴婢不服气,想管他要个依据。可他却说姻缘自有天定,天机不可泄露。”
萧芙说:“人家并没有说错什么啊。倒是你,当真被本宫惯坏了,无凭无据就敢说人招摇撞骗,是否有些太没规矩了?”
“公主,我……”白兰嗫嚅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萧芙又说道:“好在你知道先来本宫这里哭诉,若是真闹到天师面前,八成我现在就要给人家赔礼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