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噗通”一声,有人大喊“落水”,她才猛地惊觉,定是庄舟无疑。
接着海岸边复又响起连声惊叫,阿菊已然于众目睽睽之下跃入海中,直往庄舟方向而去。
后来顾淮济等人到场,庄舟也有惊无险,看似平静欢乐氛围中,江玖叶却隐隐有几分疑虑。
“夫人也觉此事蹊跷?”
听得身侧有人低语,江玖叶回首,恰好对上三浦丘祖似笑非笑之目:“搭救庄六姑娘之人,反像生事者。”
她虽不懂面相卜算,此番倒与三浦丘祖不谋而合。
两人暗自观察阿菊许久,江玖叶甚至派出林仲宏副官始终坚守张府,因此才能比旁人更早知道府上夜间为着阿菊小产专程请了大夫上门。
三浦丘祖得知消息时冷嗤一声,昨夜他专程端详过阿菊,从头到尾根本瞧不出任何孕相,只怕她腹中那玩意儿不是早已死绝便是联合大夫一道扯了谎。
“先生若能确定,我这就派出亲兵,前去捉拿那位大夫。”
林仲宏身死,可他手下诸兵士依旧对江玖叶忠心耿耿,扣押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者,自然不在话下。
于是两人率兵捆着陈大夫从他口中套出实情,复又浩浩汤汤前来张府,正巧遇见方才到达府门处,打算探望阿菊的庄舟与顾淮济。
“夫,夫人的孩子,确实早就没了。”
安安分分在蕉城行医多年,陈大夫何曾沾染过这等腌臜事儿,早被兵士们吓得浑身哆嗦,根本无需逼问,想也不想立刻招供:“是夫人叮嘱在下替她瞒住此事,我,我想着总不过是为了后宅争宠想尽量拖延时间,便从未放在心上。”
他颤抖着老泪纵横,哭的是己身晚节不保:“其余事情,我是真的不知啊!”
“你这庸医,胡说什么!”
被檀儿搀着从从后院行至前厅的阿菊满面病态,却不掩姿色,明显还是有意打扮了一番。
庄舟看在眼底,唇角不自觉溢出轻蔑笑意,转瞬而逝,并未被旁人察觉。
“陈大夫,您别着急。”
三浦丘祖大咧咧地蹲下身与陈大夫平视,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起下巴指指庄舟:“庄六姑娘,你且上前来,叫陈大夫瞧瞧你后脑或颈部,应还留有捏痕。”
捏痕?
庄舟尚未反应,顾淮济心中已大概清楚三浦丘祖此举何意。
进府前江玖叶提及昨夜回过身时,庄舟并不在她身后,想是那时已经被人无声无息带去了落水之地。
而顾淮济亦曾数次听过阿广酒后笑谈,他家世代捕鱼为生,哪怕姑娘家也掌握着捕鱼技巧。
“有时只需按住鳃部某个特殊部位,就能让那半人长的大鱼闭气。其实人也是一样,掌握好穴位施力,照样能将七尺大汉逼得瞬间昏迷。”
阿广随即提到不少穴位,其中便包括位于项后枕骨两筋间的风府穴。
因为藏在青丝间不好发现,还是狄尔帮着庄舟拆去发髻,陈大夫才看清其下很小一块红色指印。
万籁俱寂中,连根银针落在地面上都能清晰听见声响。
“所以,其实来龙去脉很简单。”
三浦丘祖起身,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欠,将手臂搭在陈大夫肩头:“有人击昏了庄六姑娘,先将她按入海中,再救她上岸。”
接着趁陈大夫不备猛地推搡两下,一来一回,模仿得惟妙惟肖:“最终颠倒黑白,嚷嚷着自己为救六姑娘导致小产,引得全城哗然。”
“三浦先生。”
上官镇谍憨笑着打断三浦丘祖,怜香惜玉地替阿菊打圆场道:“您确实未卜先知又是神算,可眼下一切尚未定论,也不好血口喷人。”
“上官将军说笑,”江玖叶不客气地打断他继续胡言乱语,让开身后通道:“我们在来之前已去知府请了杵作,请他们一验庄六小姐后颈指印究竟来自何人。”
她根本无视上官镇谍张口没来得及出声糗样,目光直逼阿菊:“倘若菊夫人当真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可接受比对。”
檀儿的手臂早已被阿菊抓得几乎无有知觉,她也不敢显得太过惊慌引起怀疑,只跟个石桩般一动不动,却蓦地听见身边人掩面而泣,落泪出声:“是,是我害的庄六小姐没错。”
避无可避,倒不如坦白从宽。
阿菊双膝跪地行至张墨海身前,攥住他的衣角仰首低泣:“将军,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呜,我也是听说,六小姐在长安时借住将军家中——”
夏日午后烈阳愈盛,厅内所置用以散热的冰块皆已融化,诸人额前或多或少冒出些汗珠,难掩不耐神色。
由狄尔重新盘好发髻后从椅上起身,庄舟看好戏般望向呜咽不休的阿菊,只听她又道:“每每六小姐来了咱们府上,您总是与她谈笑甚欢。妾身,妾身实在是喜欢将军得紧,才会按捺不住妒意伤害六小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