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瞟见江玖叶震惊神色,庄舟不免失笑,在她开口前按住她手腕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以庄舟对张墨海的了解看来,便是这番再明显不过的胡言乱语,他也定会当真。
他那脑子面对如孔薏蓝与阿菊这般的柔弱少女,永远都跟浆糊般拎不清。
救他出苦海是没法子了,由着他泡在里面罢。
果不其然,张墨海先前还十分愤懑的表情随着阿菊愈哭愈伤怀,不知不觉间消散无踪,正待伸手将阿菊扶起身,却被三浦丘祖抢先拽出衣角:“诶,将军慢着。”
他双手背后俯身与阿菊露出大白牙,很是好奇她这副装腔作势的德行还能坚持多久:“按大雍律法,菊夫人所犯乃‘杀人未遂’罪,那可是要处以死刑的。”
说着还不忘“啧啧”两声,继续落井下石:“菊夫人总不该以为,自己哭着撒娇几句,张将军还能救你不成。”
身为朝廷任命武官,纵容外室知法犯法,便是被罢官削爵亦不为过:“总不至非逼得张将军也跟你一同奔赴黄泉,才肯罢休?”
第33章
只听他一声令下,炮弹齐发,……
阿菊怔忪许久, 压根没想到她不过为了想引起张墨海垂怜,竟亲口认下“杀人未遂”罪名。
眼见张墨海眸底蕴起不舍,江玖叶终是再忍不住, 也不管庄舟劝诫, 嗤笑出声:“张将军, 你可否行行好,不要再糊涂了。”
诸人闻声同时抬眸,感受到无数目光落于身前,江玖叶却并未退缩,反而挺直脊背与张墨海对峙:“菊夫人哪里是对你情深义重,不过因为你是在场诸位将领中, 唯一主动接近她的冤大头而已。”
“至于上官将军, ”江玖叶无差别攻击, 早就想撕破蕉城官兵营诸人的丑陋面具,看不惯几个大男人各个蠢钝如猪,佯装风平浪静:“靠着岳家起势有贼心没贼胆, 成日不是盯着庄六小姐便是阿菊,当真不怕你家夫人得知后将你两颗眼珠全挖出来踩个稀烂。”
被她怼得半晌不敢出言,上官镇谍下意识往张墨海身后躲了躲, 江玖叶见状反倒训斥得更凶:“躲也无用, 菊夫人这等浅薄的心机都看不明白,也难怪至今打不过倭寇,连累顾将军与先夫受累!”
都说将门无虎女, 可庄舟瞧着,清流文官家养出来的闺女,气节风骨同样犹胜许多。
张墨海与上官镇谍二人各个面色不善,但支吾了半晌, 还是长叹一声,未再多言。
独听得阿菊央求出声:“将军,将军,阿菊对你一片痴心,您不能就这么不要我了呀,将军!”
她还想趁势请求张墨海相助,却见他不动声色避开身形,攥紧双拳沉默不语。
先前将阿菊纳入府中之事传回长安后,本就已经惹得张墨海那素爱管东管西的长兄分外不悦。
此番她又犯下此等凶恶罪行,一个不慎便会连累张家满门,他便是再对她心有不忍,也不可能拿着整个张家来做赌注。
因此只任由知府府兵与杵作等一并将其捉拿归案,不再阻挠。
“好了好了,张将军你大可不必这般伤怀。”
眼见张墨海沉痛颓丧得恨不能快要哭出声,三浦丘祖反倒觉着好笑:“这么个麻烦精被缉拿归案,也不会再拖累你将来娶妻生子,岂不快哉。”
庄舟闻言不免揉揉额角,暗叹此人与江玖叶虽说说话方式不同,可这往人心上戳刀子的功力,确是一个不输一个。
闹剧既止,诸人也没理由再继续强留张府。江玖叶率先侧身,向庄舟与顾淮济道别,庄舟亦笑言道:“今日还得多谢姐姐两肋插刀。”
江玖叶摆摆手,正想让庄舟不必放在心上,却听得身后有人替她开口:“六姑娘确实得好好谢谢林夫人,但别忘了在下也贡献不少。”
听得他插科打诨,庄舟不免失笑,随后已粲然向三浦丘祖与江玖叶一道行了大礼。
三浦丘祖嘚瑟得飞扬眼角入鬓,急忙抓住机会拒绝顾淮济道:“大恩不言谢,眼下将军算是欠我个人情。不若你便别叫我去做什么军师,抵了这桩恩情如何。”
他生性闲散惯了,成日唯有算命,喝酒和睡觉三大爱好,那劳什子军师的活计,不适合他。
既是不情愿,顾淮济自也不会强迫,颔首应声:“不阻先生所求。”
“对了,”原本跟着江玖叶一道离开张府的三浦丘祖临了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回首越过庄舟仅对顾淮济道:“昨日事出情急,忘了告知将军,近日乃开战大好之机,或许可永绝海盗之患。”
但这世上惯是有得必有失:“将军此战,损失同样惨重。”
顾淮济闻言,背手敲打两下手边拐杖,无奈笑道:“在下废人一个,还能再折损何物。”
三浦丘祖微顿半晌,心道他是想左了。然天机不可泄露,他终究还是一言未发,挥手潇洒告辞。
怎料两人刚迈出张府,便听得江玖叶唤住他:“三浦先生方才对顾将军所言,既并不是指其身体发肤,莫非暗指我朝兵士将会浴血奋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道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烽火战乱何时不会死几个兵士,称不上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