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盈是一瓢清水泼醒的,她徐徐睁开眼睛,入目是三娘那张溃脓的脸,脓水的腥臭味直冲心肺,她忍住恶心,头拼命往后仰。
三娘拨开关盈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双手捧着她的面庞,痴迷道:“真漂亮啊,有点舍不得把你卖掉了。”
三娘说:“如果把你这张脸割下来,要花多少钱玉狐娘娘才会帮我换呢?”
关盈侧了侧头,想避开三娘的手。
割脸也太血腥了!
她急忙道:“我一点都不漂亮!美人姐姐用我这张脸太委屈了。”
三娘掩唇笑道:“美人姐姐?你这是在叫我吗?”
关盈毫无迟疑地点头。
三娘哎呀哎呀地叫着,“小姑娘的嘴可真甜。”三娘深深看了她一眼,朝洞外走去,声音飘渺道:“不过,嘴再甜也没用,我要定你这张脸了。等大郎回来,让他动手好了。”
关盈打着哭腔道:“江觅安这个骗子!我明明如此好看的,叫你不相信我,现在好了,我要被人割脸了!”
关盈被三娘他们囚禁在一个山洞里,洞内墙壁上渗水,滴滴答答的汇成一条水线流往她坐的地方。
她的手被反捆着,脚上也绑上粗粗的麻绳,眼见水越流越多,衣裙一湿可就更难受了,她不得不挪到旁边去。
正侧在地上挪动着身子,洞口的铁门刺啦一声被人打开了。
大郎一个箭步冲过来攥住她的衣领,恶声道:“想逃!”
关盈摇摇头,“不是的,这里有水我挪过去一点点。”
大郎怒目圆睁,道:“还敢狡辩!”口水喷了她一脸。
关盈想哭,她真的没有啊!能不能相信她的解释!
第五章 :被卖走
三娘走进洞中,“大郎你别吓着她,皮肉太紧割下来就不好看了。”
关盈泪奔,你已经吓着我了!
大郎闻言松手,关盈跌坐在地上瞥见他怀间的匕首,呼吸不由加快,硬着脖子道:“你们要是真割了我的脸,江觅安那么喜欢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句话喊出来还真顺口,给她添了不少气势。
为了保住她的脸全靠她这张嘴了,反正江觅安又不知道。她已经打好腹稿了,就说江觅安武力高强又对她痴心一片,以前想打她主意无论是人还是妖,都被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了。
肚子里正在搜罗还有哪些令人胆寒的情节,只见三娘弯眉一笑,轻松道:“那位公子看上去确实功夫不错,不过他能寻得见我们再说吧。”
见三娘并不害怕,关盈继续道:“他是弑血宗的弟子,弑血宗你们听过吧?杀人嗜血,手段残忍,就没有他们找不见的人。”
听到关盈这派说辞,三娘和大郎对视一眼,问:“你听过吗?”
大郎摇摇头,“定是这丫头唬人的。”
关盈坐直了身子,道:“弑血宗很有名的!干过不少坏事,平常人遇见弑血宗的人基本没活路了。你们仔细想想,说不定在哪里听过,别因为一时忘记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弑血宗好歹是书里的反派组织,叫出来应该有威震四方才对,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没听过。看来弑血宗的宣传力度还不行,这些个小地方没顾及到。
关盈正要给他们普及一下弑血宗,大郎扬起拳头,冷笑一声,道:“谎话连篇,不老实打一顿就好!”
看着眼前的大拳头,关盈缓缓贴紧洞璧,咽下一口干唾沫,讪笑道:“你们就当我刚刚是在放屁,忘了吧。不过有空多出去走走,会有好处的。”
三娘走过来按下大郎的手,“说了别吓着她。将她绑扎实些,我们再去玉狐娘娘那儿。”
又对关盈道:“你若老实些,还能少受点苦。”
关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万古不变的道理。她没有与他们对着干的本钱,拖延拖延时间,等江觅安来才是硬道理。
趁大郎出去找绳子时,她问三娘,“美女姐姐能不能告诉我,昨夜在众生客栈你们是不是对我施了法术?”不然怎么才一会儿工夫,等她带江觅安去看,人就不见了。
三娘轻抚上自己流脓水的脸,喃喃道:“我若是有法术,这张脸何至于如此?”
她对关盈道:“那是幻术,在你出房门时就中了。我和大郎在众生客栈住过许多回,你的脸倒是很合我眼缘。”
关盈点点头,原来是幻术。
在众生客栈,无论来客是神仙鬼怪、妖魔精灵,还是寻常人,都能投宿。三娘和大郎习过武功,学过幻术,偏走了一条歪路。他们常在众生客栈挑选适合的少女,或卖给妖魔打牙祭,或卖给富人为奴婢,这次恰巧挑中关盈。
三娘说着,手又向关盈的脸上伸过来,“它就快是我的了。”
关盈用力侧开脸,心中喊道:别用你刚刚摸过脓水的手再摸我的脸啊!万一这玩意儿传染怎么办!
三娘手上的湿热感让关盈极为不适,她用力咧起嘴角,尽可能显得乖巧,道:“美女姐姐,你们就快出门了,在那之前可以松绑让我去方便一下吗?”
三娘摇头回绝,“不用麻烦,有屎有尿你只管拉就是,这里不过是个山洞,弄脏了也没关系。”
关盈:……
这书里的绑匪都怎么邋遢的吗?
关盈面上为难道:“我这样也撒不出来尿。你不知道,我有病,憋不得尿,不然会两眼翻白,严重的话会死人的。”
三娘笑而不语。
关盈知道三娘压根就不信,没办法,她得演演了。
脸色逐渐难看,“啊”的一声倒在地上,两眼翻白,手脚努力抽搐。
关盈眼睛都快翻抽筋了,三娘巍然不动。这时大郎找来竹竿和长绳,奇怪地问道:“这丫头被鬼附身了?”
三娘扫了一眼,“说是有什么憋不得尿的病,随她吧,只要这张脸皮不破就成。死了也好,割脸的时候没痛苦。”
三娘往洞外边走边对大郎道:“把她绑起来。”
“成。”
关盈:……就……就失策了?!
白受罪,她差点真成死鱼眼了。
大郎在关盈身后绑了个十字架,将她立在靠墙的地方,以防她逃走。关盈感觉自己像一块腊肉,正在被风干。
她长吁短叹地在山洞里过了一夜,期盼着江觅安能找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三娘骂骂咧咧地走进洞中,没了之前气定神闲的样子。
胸脯起伏,气的不轻。
骂道:“死狐妖太坑了!老娘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珍宝给她!”
大郎跟在身后哄道:“你消消气,我看不如把着丫头卖了,先赚一笔再说,有银子了找大夫治好你的脸,不去黑心肝的狐妖那儿换脸也成。”
大郎的话让关盈眼前一亮,心中大喜。太好了!她的脸不用割了。
她静静在一旁看着到这会儿,猜出了**分,大约是三娘去求那个玉狐娘娘给她换脸,结果玉狐娘娘狮子大开口,三娘没钱,没谈成。
紧接着,她又苦恼了。短暂的相处她知道大郎和三娘都是人,可他们也和妖打交道,还不知道会把她卖到什么地方。
大郎的话让三娘掩面啼哭,“我这张脸还能治好吗?”
他点头,笃定道:“一定能!”
三娘泪眼婆娑,感动道:“大郎……”
大郎深情款款,道:“三娘。”
……
关盈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打搅了他们夫妻俩加深感情好时机。
两人温存片刻,三娘指着关盈道:“趁早把她卖出去,看着她这张脸我就闹心。”
关盈可以理解三娘的心情,毕竟这是她得不到的容颜。
大郎连连说好。
*
大郎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三十里外有个姓周的富户需要买一个小妾冲喜,三娘巴掌一拍说正好把关盈卖出去。
夫妻俩简单一收拾,将关盈带到了周家。
关盈看着漆黑的周府大门,心里五味杂陈,她居然还有走这种剧情线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别在江觅安的裤腰带上,这样除江觅安以外的危险就找不上她了。
关盈醒悟了,这样一看江觅安成了她不得不抱的大腿呀。果然世事无常。
大郎理理衣襟,上前叩门。一个小厮露出半颗脑袋来,将他们三人看了看,遂问:“你们是?”
三娘依旧穿着那件连帽斗篷,隐下面容,轻声细语道:“听闻府上要一名冲喜的小妾,我们是特地来送人的。”说完,将关盈往前推了推。
小厮会意,“稍等,容我禀过我家夫人。”复将门合上。
关盈的手被绑得发麻,她左右拧动两下手腕,粗糙的绳子刺得她又痛又痒。
大郎威慑道:“别想逃!”
关盈举起手,呵呵两声,道:“手麻了,动动。”
大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关盈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可等她回头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有不远处一棵桐树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反复看了几次后,三娘忍不住道:“你是又有尿,要犯病了?”
“不是。”
三娘靠近一步,“有尿快说,我们让你去撒。”冷笑一声,威胁道:“到时候你果然敢在周夫人面前发病,哼你这张脸,就算换不到我脸上,也要给你割下来!”
关盈后退一步,肯定道:“你放心,没尿,绝对没尿!”
片刻后,小厮将府门打开,“我家夫人请三位进去再议。”
周府内雕梁画栋,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屋内的摆设更为富贵,金银器物,直晃人眼睛。
小厮将他们领到周夫人面前便退了出去。
周夫人体态圆润,两个腮帮子胖鼓鼓的,像是塞了两个核桃在嘴里。关盈不由多看了两眼,心想这是过度发腮还是婴儿肥充气了?
关盈发呆时,周夫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这就是你们要卖给我周府的人?”
三娘说是。
周夫人点点头,评判道:“我看着不错,若是老爷喜欢,那便买了吧。”
周夫人招招手,身旁的婢女忙上前对关盈道:“姑娘请随我来。”
见关盈还未有动作,大郎推了她一下,“磨磨蹭蹭的,快跟上!”
关盈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跟着婢女走进里屋,最后在床边停下。
婢女道:“老爷,这位是夫人给你新挑来冲喜的妾室,您看看还满意吗?”
床上的人诶了一声,勉强抬起头来,看见关盈的脸,咧嘴一笑:“满意,满意。”声音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等等。
老头?
关盈忙看过去,婢女正扶住床上周老爷。他鹤发鸡皮,门牙都能看见牙根了,双眼笑**的看着她。
刚才看周夫人顶多不过四十岁,这周老爷怎么看都像七老八十的人,这也差太多了!
关盈有苦难言,所以,她要给这老头当小妾?!江觅安你快点来吧!
三娘和周夫人谈妥,关盈卖出了三百两银子。
三娘临走前对关盈道:“听姐姐一句,侍奉好周老爷,你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差。”
关盈反唇相讥,道:“若是你们不把我抓过来,我今后定是大富大贵!”气势不能丢。
三娘掩唇一笑,在她耳边道:“跟你同行的公子确实有大富大贵之相,可他不见得会娶你。”
“不靠他,我也肯定能风生水起!”气势不能丢。
也就过过嘴硬瘾,她目前还是很想靠江觅安的。
三娘不理会她,和大郎一前一后走了。
第六章 :找到了
周夫人宽大的嘴唇上下一动,对关盈道:“成了,别嚎了。”又对身旁的人招招手,“先将她关在老爷房里,选个好日子把冲喜的事办了。”
关盈脑袋一木,这么快就要和老头独处一室了?
周府外。
三娘和大郎路过那棵桐树时,树叶沙沙的响声大得惊人。大郎心生好奇,抬头一看,一条巨蛇正张着血盆大口。他吓了一跳,箱子不慎从手上滑落,三百两银子滚了一地。
见大郎神情恐慌,三娘不由问道:“怎么了?”
巨蛇血红的竖瞳骇人不已,它越爬越下,逐渐接近树下的三娘。大郎不言,忙抓住三娘的手,正想跑时,从树干后面走出一位衣衫暗红的少年。
正是江觅安。
他今晨见关盈久久在房中不出来,到她房内一看,空空如也,人早没了踪影。见她包袱还在,心知不妙,就点燃追忆香查看,才知道关盈是被三娘他们带走了。
江觅安微笑道:“赤目,你好像吓着两位了。”
“是吗?主人。”
赤目慢慢沿着树干爬下来,在江觅安脚边盘起身子,不见它变小。
三娘见来人是江觅安,心中惊讶,面上装作没见过的样子。
三百两银子在阳光下白亮刺眼,江觅安扫过一眼,道:“她倒是比两匹半妖马值钱。”
这个“她”三娘当然知道江觅安指的是谁。三娘递了一个眼神给大郎,大郎会意,赶忙把地上的银子捡回箱子里。
江觅安的手指轻轻在剑鞘上点动,曼声道:“你们抓了盈盈姑娘,耽误了我的时间,该让你们怎么补偿才好呢?”
三娘只当不知道,故作疑惑,道:“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江觅安无所谓道:“你听不听得懂,与我何干?”
她脸色微僵,一时接不上话。
蹲在地上捡银子的大郎见瞒不住了,感慨道:“那丫头说得没错,你果然对她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