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司马熏的天赋，无法看一下人家的剑招就知道该怎么破开，她只能堆经验。而自己知自己事，从对阵的角度看不出来，那就转到对方的视角看看。
只能以快突破。
这很糟糕，她锻体都还没结束。
那就让他变慢。
她闭上眼睛，脚下不断腾挪，劈出去的每一剑都是一条刺眼的白色光线。
钟高山被高速的劈斩逼停在一个位置，最后眼睛再看出去，已经被困在黑色荆条编织成的笼子里，整个世界都是惨白的。
他只好也闭上眼睛。
沈清鱼潜伏到他身后，火剑横在他喉结处，热浪让他微微出汗。
很安静，直到小白鹅在原地蹦跶扑腾：“啊啊啊——”
火剑被这一声惊散了。
第29章 哥哥
火剑被这一声惊散了。
钟高山对上她仍旧冰冷的眼神，叹一口气。
“还想劈开我？不喜欢我也不用这样吧。”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讨厌输了还要笑的自己。”
“那赢了开心吗？”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
“回去入定吧，再出来就知道高兴了。”
“好。”
周流蹦过来，“狸奴！你最后那个潜伏使得太帅了！”
钟高山拦住他，“先让她回去入定感悟。”
沈清鱼没什么想法，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跟着周流走出场，“就是华坚的那个潜伏功法，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练？”
“我练了！但那功法是趴着的还不准用力呼吸，你是动起来的！”
吴须羡看她的眼神无比复杂，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才搞出来的法诀啊，对周绒绒当年的心情很有切身体会了。
周浮白很奇怪，“你不是最不擅长火诀吗？”
“算是不擅长，我有点怕火。”
孙月半还有点被截胡的懵哔，“你怕个鬼？你到我家玩的时候不是见过我老爹练拳，我看你一点都不怕啊。”
沈清鱼笑一下，“我怕我走进去。”
就像上辈子一样。
“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孙月半警告她，“御火最忌这个，你要是怕了，被反噬就是一个晃神的事。”
“嗯。你看我用火诀学飞流剑放洪海，有悟到什么吗？”
她说的水和火没什么不同，原来是这个意思。
对法修来说这两者区别可大了，但用在剑上时好像是一样的。
孙月半思考来思考去，“啥也没悟到。”
“飞流剑要造瀑布洪海之势，需要很强的身体素质，你看钟师兄的体型，是不是和孙会长有点像？司马熏打飞流峰主时，我就站钟师兄旁边，他对天启剑的评价和你是一样的，都觉得傲慢。”
她眼前发黑，世界的景色开始模糊，但不是很想脱离这个状态。
“你可以多看看与你条件相似的人是怎么运用这一切的。我借医术悟天启剑意。你从小学拳，学到手的知识没有一样是无用的，不要总用温文尔雅的外皮掩盖你那被孙会长千锤百炼的躯壳了。”
孙月半一愣。
吴须羡煽风点火，“我觉得她这是让你脱衣服的意思。”
周浮白，“我也觉得是。”
周流哼哼，“狸奴特别喜欢看人的肌肉。”
孙月半都来不及脸红，她一声“哈哈”才刚深吸气，忽然赶不上他们的脚步，软软晕倒在地上。
这时候就能看出他们注孤生的本性，竟没有一个去扶的。
周浮白挠头，“这咋搞？”
周流往后一跳，“我不背的！”
吴须羡唰一下展开扇子，挡住下半张脸，“这儿不是有个千锤百炼的人吗？”
孙月半无言以对，“别开玩笑了。谁带药了？”
他们在这磨磨蹭蹭，那边一直默默关注的钟高山赶过来，“你们怎么回事！没看见清鱼晕倒了吗！”说着就要把人抱起来。
注孤生的四傻蛋这时候反而开始抢人。
吴须羡举扇子，“诶诶诶，别伸爪！”
孙月半和周浮白去挡他，“力竭了而已，狸奴经常这样。”
周流带了药，放到沈清鱼鼻子底下让她闻，她掀掀眼皮子挥手，“走开……我要再睡一会……”
“看吧，人没事。”
“那你们就让她睡在路上！”
吴须羡的扇子以稳定的节奏敲在手心里，第十下的时候她张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半坐起来，随便揽了条最近的腿，张口就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钟高山离她最近，差点被抱住，好在孙月半和周浮白同时怼了条腿过去把他挡住。
孙月半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别信，她睡傻了。”
“聘礼要的不多，你帮我找个人就好……”
这回她却醒得比以往快，顺着腿看到他们两个的脸，“我又说那些话了？”
众人点头。
唉。
她虚弱地站起来道歉，招手让小白鹅背她，“弟中弟，你想不想知道我那个潜伏是怎么做到的？”
周流犹豫着不肯向恶势力屈服，周浮白卖弟求功法，在他背后一拍，“快去，我也想知道。”
“每次都是我！你们太过分了！”
他委委屈屈蹲下，狸奴果然使唤他，“不准飞，就一步步走回去。我睡会，把我颠醒了就揍你。”
“清鱼……这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
沈谦经常这么背她，还把她放肩膀上举着走。修仙界的孩子长得快，沈清达当年也背她，但背了人总比他们走得慢些，被他们嘲笑之后吵起来，不知怎么就变成比短距离赛跑，就拿她当负重，比谁背着她跑得最快。
小时候个个都背过她。
令狐熙在九人里排行老二，家里又是学御兽的，对幼崽最心软了，看不过他们胡闹，背得最多。一路背还一路像教小兽一样教她，都教出习惯了，沈清正刚来那会，就是他第一个开口教她要与新家人好好相处。众人里也只有他一个是“令狐哥哥”。
沈清达失踪，他们散开过一阵子。
再后来聚在一起学法诀的时候，狸奴第一次力竭，醒来不管抱住谁，张口就这样说话。开始都觉得那么小小个女娃娃说以身相许很搞笑，但长到十三四岁还这样，一群半大小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流是后来才加入的，小时候没背过，年纪又最小，人也傻，等差不多到了该避嫌的年纪，大家就使唤他去背人回家。
逐月峰上，她说他们家中都去提过结亲的事。什么时候提的呢？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起了这种念头，只要有人能把沈清达找回来，她谁都肯嫁。
吴须羡想起她说与他们相处是互换好处的事，人分明已经长歪了。愁得抓两把头发，男妈妈不好当，得去信问令狐熙来不来群星会，让他帮忙把狸奴拉回来。
沈清达怎么可能找得回来呢，谁也找不回他来。
钟高山站在这挺碍眼的，吴须羡赶他，“嗐，小姑娘看话本看多了，就爱学着说话。让师兄见笑了，师兄慢走。”
司马熏说闭关出来要帮她淬体，那就应该不会闭很久，沈清鱼待在山下和四傻蛋玩耍，陪两个冲击元婴的家伙对练，小白鹅也来凑热闹。
这天也是累得快晕过去，她想起一回事，“吴须羡，那什么群星会，各大宗门都来，常规操作是不是得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排行榜？”
大家伙都挺关心这事，毕竟十年一次，得头名还能开剑冢的。
“是有挺多，赛前预测排名，兵器排名什么的。”
“哦，那有没有美人榜之类的？”
吴须羡有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你们说，我能排上吗？”
周流就要回答，吴须羡先问，“排不排得上又怎么样？”
“美人的八卦最受欢迎了，要是我能排上，就会有人传我的事，然后大家都会知道我在找人，没准就找到了呢。”
只是这个程度的话，那还好。
周浮白一副千帆过尽的假把式，“素了点，打扮一下应该还行，头名轮不上你。”
她在家时一切妆扮都由侍女安排，还会帮她设定最近喜欢什么，她只负责坐好。也不知道难不难学，还得钻研什么样风格的受众最广，也许可以把侍女接过来。
“你们知道什么样的最受欢迎吗？”
孙月半想起家里那一堆彪悍的娘，“温柔点的吧？”
周浮白赞可他的品味，“对，就像我姐那样的。”
“欢喜宗。”
此时无声胜有声。
周流脸红了，“吴须羡，你，狸奴还在呢。”
吴须羡自觉承担了临时老父亲的角色，“狸奴，别想那么多，美人榜肯定是要被欢喜宗屠榜的。你只要保持你原样就很好了。”
沈清鱼跟他根本不在一个思路，“那我就跟欢喜宗走相反路线好了，正好最近觉得冷若冰霜很不错。”
“冷若冰霜有什么好的，”周流很不喜欢，“吴须羡说的对，你只要保持原样就好了。”
“那不行。”她很认真在对待这件事，“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无语，是这一刻的声音。
周浮白慌里慌张，“我只是说你素了一点，没有说你不行啊。”
临时老父亲愁啊，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怎么长得这么歪了！
“谁说没人喜欢你的！赵言不是还硬要给你玉扣吗？”
“他，不是笑面虎么，笑面虎的话能信么？”
惨是真的惨，孙月半都同情他了，难得不对他落井下石。
周流想想这些年受的差使，“你那个说以身相许的毛病，不会就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吧？”
“那倒不是，就我家这个身份地位我还会嫁不出去吗？招赘也行啊。何况修士多的是不找道侣的。”
周流跳起来指控，“那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要差使我背你走山路？”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样做挺划算的。至于差遣你，”沈清鱼很嚣张，睨他，“谁让你是弟中弟呢。”
小白鹅上蹿下跳。
孩儿妈，等不及你来了！
老父亲拿折扇敲她头，“哪门子的划算！小白鹅和妖花的事还记不记得？有人说你玩弄人心的事还记不记得？感情是能拿来算计的吗？你怎么回事！”
沈清鱼捂头，觉得自己没错，“我反省了的！但这件事我没算计谁啊？”这是明码标价，“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行！”折扇在她脑袋上敲得嗙嗙响，“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那你就是算计人家的感情了！”
就这？
“他要是找到了，我就会去喜欢他，能有多难呢？而且，谁说夫妻一定是相爱的……他要来娶我又不一定是喜欢我。”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吴须羡才发现问题变个样子，其实还是一个换字，“你不准拿自己去换东西！听到了没有！”
他心痛又焦急，话赶话：“你要是再敢拿自己去换什么东西，对别人笑，对别人好就是为了换东西，你我恩断义绝！”
这就很严重了。
可她眨眨眼，吴须羡看见自己被放到了天平上。他明明手脚都无法动弹了，不知怎么还能踉跄了一下。
孙月半的火气也上来了，他走过来，“加上我呢？”
周浮白家里有个好姐姐，底下还有个弟弟，比他们好一些。
几个人原本都累瘫在地上，后来坐起来聊天，小白鹅被气得跳起来，吴须羡也站起来敲她脑袋，现在孙月半也站起来。就剩他和她还在地上坐着。
他蹲到狸奴面前，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温声问她：“狸奴，你还很小的时候就说过这种话了，是我们不对，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既然觉得没有人会喜欢你，为什么又觉得能拿自己的婚姻换好处？”
老父亲垂死病中惊坐起。
对！她一个连别人喜欢她都看不出来的呆子，敢把睡觉随便挂在嘴边的呆子，眼里只有她哥哥一个人，她怎么会想到婚姻的事？吴须羡原以为是他们几个家里母亲过去聊天聊出来的问题，算算时间，不对呀？
他也蹲过去，“你第一次力竭是你刚引气入体不久，就敢跟着我们学法诀，自己在那偷偷练，练出了问题，那时你才多大？七岁，八岁？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点迷茫，等价交换的概念是在上一世种下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觉得没人会喜欢自己，倒是两辈子日积月累的想法；但婚姻，她上一世没活到成年，一直闷头读书，没动过念头，这一世四岁多就开始想办法修炼，什么时候知道可以用自己的婚姻换好处的呢？
孙月半帮忙想，“我记得是在‘你娘死了’之前。”
周流那个时候还没加入这个小团队，但“你娘死了”这种风靡全城的事迹他也听过的，他这样只记得那几年发生过什么大事的，倒比他们思路清晰，“在那之前，沈家不是开善堂了？还办商会了。”
善堂，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商会，明码标价。
你看呀，命运早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陷阱。
“啊……”
她觉得好笑，明明是沈夫人办的善堂，想以身相许的反而全找上了沈谦。她那时觉得娘办善堂这种事根本不会有用，更多地跟在沈谦身边等消息，于是就见过许多娇弱的女子哀哀地抱着沈谦的大腿献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