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长安街的药铺
时间:2022-01-18 17:14:49

寒暄试探完,赵夫人心里也有个底。
遂招手唤来方才那个妇人,“着人来给谢姑娘量身,再去库房里寻几匹好料子,给谢姑娘做几身衣裳。”
谢幼萝想拒绝,衣裳这些东西,她是够的,从薛家出来后,穿的用的带了不少。
赵夫人态度坚定,又留了她一道吃了午膳,这才放她走。
回到院子,谢幼萝松了口气。
她把自己那行李包袱拆开,里面除去几套衣裳,就是一些饰品,都是她从杨氏那屋里顺走的,当时夜黑风高的,也没仔细看,这会一瞧,都是些首饰簪子,也不晓得值几个钱,不过杨氏作为薛府当家主母,东西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她望着这几样东西,想着要不要寻个机会去典卖了,当初来京时,一路随船,鲜少有机会上岸,更别提去寻典当行了。
她翻出一个木盒子,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放进去,拿到最后一样东西时,目光便被吸引住了,那是一颗红绳手串,上面只串了一颗棕色的珠子,拇指大小,外壁圆润光滑,这是被人常年摩挲抚摸的痕迹。
一般人瞧不出,但谢幼萝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菩提珠,幼时她曾在父亲藏书中见过。
传闻这东西能辟邪净身。
谢幼萝想了想,将它戴到手腕上。
*
赵家办事效率高,没三天那管事的就带人捧了新衣裳过来,谢幼萝刚送走管事,后脚赵祁就敲了她的门。
对于赵祁,谢幼萝其实是心存感激的,但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虽然能笃定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防还是得防着的。
赵祁见她一脸小心翼翼,即便如此,那张脸也是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没有任何波动,却依旧勾人的紧。
那日匆匆见过之后,他便在等,等谢幼萝来找他。
毕竟小时候那点情谊,他都记着呢,更遑论谢幼萝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呢,如若不然也不会特意来京城,送上他母亲的遗物,来慰藉他,为了保全他的面子,又提出主动退婚,有钱有貌有家世的青梅竹马,自然容易动心——谁知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赵祁又细细想,就明白了,想是这丫头也明白自己与他身份地位是云泥之别,不敢肖想,也是,她这么聪明,自然懂得,同时她的自知之明,让他很满意。
赵祁不禁叹气,娶他定是不会娶的,在他眼中,谢幼萝给他做妾都是不能够的。
不过这人总归在他眼皮底下,且慢慢盘算着,来日方长。
他收回思绪,笑着问道,“阿萝妹妹,在府里住的这些天,可还习惯?”
谢幼萝没回他,只是直接问道,“赵公子还有其他事么?”
赵祁直直盯着她,语气正经起来,“明日母亲要外出,想带你一道去,一来是见你初来京城,出去见见世面,总归是好的,二来不想留你一人在府里。”
这种事应该是赵夫人那边的人过来告知她一声便行了,哪里能让他一个公子少爷来做这传话的活,谢幼萝想他这是借了这个由头,实则别有用心,不过这时候她也不好直接揭穿他,于是低眉顺眼应着,“有劳赵公子跑一趟了。”
她温声软语,字字挠在他心上,痒的抓不着,着实难受,“这才多久,妹妹竟和我见外了。”说完,没忍住想去握她那白嫩的手,不想谢幼萝往一旁挪了挪。
谢幼萝勉强笑了笑,提醒他,“天色不早了。”
赵家家风甚严,赵世青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每日晨昏定省必不能少。
果然她这话一说,赵祁这才急急离去。
谢幼萝松了一口气,转身紧紧合上门。
傍晚时候,赵夫人着人过来传了话,让她好好准备,明日随她一起出门。
谢幼萝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应下。
第二日天蒙蒙亮,谢幼萝便醒了,她捏着被褥一角,望向窗户那边,隔着这扇窗,这面墙,都能听见赵府前院里窸窸窣窣的声,她叹口气,也不晓得是要去哪里,竟一大早的就忙活起来。
没多久便有人过来请她出去,赵夫人等在门口,看着她一身雪色长裙,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惊艳。
人靠衣裳马靠鞍,寻常人会因为衣裳的衬托而变得更加好看,但谢幼萝则是为衣裳更添一份光彩。
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过去嘱咐道,“好孩子,一会下了马车,紧跟着我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快出来!!!
 
第3章 永宁侯府
 
赵府车马停在了永宁侯府正门前。
谢幼萝探头,自窗帷旁看了几眼,只见正门内一衣着华贵的女人直直朝赵府车马这边走来。
没一会便听到交谈声,“……都说赵大人仁义心肠,这话是没假,那孩子在哪,领我瞧瞧。”
说话的是侯府二房媳妇姚氏,乃赵夫人娘家兄弟媳妇的胞妹,七年前这侯府二爷战死沙场,年纪轻轻的便守起了寡,不过虽说常年守寡,这张脸却依旧红润光泽,眉眼间甚至含着潋滟风情,倒不似一般守在深宅中过着寂寞日子的人。
马车上谢幼萝闻言,晓得自己是要下马车了。
脚刚落地就见赵夫人招手,示意她过去。
待谢幼萝到了跟前,姚氏看着那张面儿白的小脸,眉眼笑意渐深,招呼她们往里面去,“听闻赵大人前来,父亲早早便等着呢。”
如今正值深冬,大雪也才歇了没几日,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且还覆着冰雪,花草树木赤条条,谢幼萝暗暗诧异,没想到这偌大侯府,满园子里竟冷冷清清,不见几分热闹。
正这时,长廊对面迎来几个下人,步履匆匆,便是如此,脚步也是极轻的,见了姚氏便停下来,只听姚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回二夫人,三爷回了。”
姚氏点点头,“去吧。”待人走了,姚氏对赵夫人道,“咱们老三这人,平时见不上几面,今儿还是全凭了父亲的面子。”
赵夫人对上她的眼神,会意地回道,“裴大人公务繁忙,今儿想是惦记着侯爷寿辰,下了朝便赶了回,侯爷真是好福气。”
谢幼萝边走边听着,不禁想起从前薛府家的四姨娘。
四姨娘姓裴,当初抬进薛家时,是带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进府的,四姨娘生的一副好容颜,薛老爷甚是宠爱,爱屋及乌,对那四岁大的孩子也是极好的,可惜一年之后,四姨娘难产,没救回来,后来那孩子也跟着不见了,姨母杨氏告诉她,薛家某次出游,丫鬟们没看住人,叫那人贩子拐了去。
是死是活,谁晓得呢。
谢幼萝思绪拉回来时,人已经进了侯府花厅,永宁侯如今不过近五十,头发却白了一半,面容憔悴,寻常日子里总是躺在榻上,今日难得精神好,身子爽利些。
赵夫人先前嘱咐过谢幼萝见了永宁侯,说些吉利话。
谢幼萝记得清楚,规规矩矩地说了一遍。
她说话极轻,嗓儿细软,十四五岁的年纪,那张脸还未完全长开,但已出落的很是标致。
乖巧,温顺,得体,还有出身——
永宁侯满意地点点头。
赵夫人见状,和姚氏对了一眼,嘴角笑笑,松了一口气。
从永宁侯那出来,赵夫人被人叫走了,姚氏还在里面没出来,谢幼萝一个人在侯府园子里逛着。
侯府冷清,便是今日永宁侯寿辰,也不见什么喜庆,园子里也极少见人,丫鬟下人们都只是偶尔经过。
谢幼萝越发觉得怪异,安静地让她心底发虚。
她转身,往回走,正要绕过一面假山,不想却听见假山前啪嗒一声,是瓦罐碎了的声音,一股浓烈的药味浮在空气中,随后又一个女人吼着,“死丫头,这是给四爷的药。”
谢幼萝趴在假山后,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砸了药的丫鬟跪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我下次一定小心点。”
那站着的女人愣了会,道,“下次?这四爷的病还知不知道能拖到下一次!”
虽不知这四爷是谁,谢幼萝听这话还是吓了一跳,那跪着的丫鬟许也是被吓着了,忙起来拉着那人的手道,“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叫人听去告了侯爷就不得了了。”
那女人却道,“能叫谁听去,这么个大园子,成天里能见一个人影便是不错,再说这四爷病了三个月,也躺了三个月,都未清醒过,昨儿我去送药,一瞧,瘦的都皮包骨了,真不晓得能撑多久。”
丫鬟道,“谁晓得呢,今日有客来侯府这事我们还是莫要议论了,我再去厨房烧一份子药吧。”
主子再如何,该做的事也得依旧做着不是。
待那两人离开,谢幼萝从假山后绕出来,没想到表面风平浪静的侯府,内里居然有这般惊涛骇浪,听那两人的话,这事应该是没有对外公布的,当属侯府秘事。
偏偏好巧不巧地叫她听了一耳,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谢幼萝给自己吓着了,后悔方才没有直接走,这时园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谢幼萝打了一阵寒颤,慌忙从这地方离开。
她走得急,步履匆匆,不想在前头拐弯处,半个身体撞上了墙。
一阵酸痛,谢幼萝身子微微颤抖,整个人蹲了下去,眼前一片白,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清晰起来,痛感消减许多,她习惯性去摸手腕,光秃秃的。
谢幼萝下意识回头,只见那条菩提珠手串正躺在地面上。
她忍着疼,正想伸手去捡。
突然这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接着那片阴影越逼越近,随之过来的还有一股淡淡血腥味,谢幼萝下意识往后挪,眨眼间再看,那条手串便躺在了另一只手里。
那是一个男人的手。
掌心几处生了茧子,五根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缝里隐隐约约一抹赤红。
好像是血——
谢幼萝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还未来得及打量那张脸,便被一道目光盯得不敢动了。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慢慢摩挲着菩提珠,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的?”
谢幼萝被他这目光逼的无所适从,只得看向地面上,声音轻的她自己都听不清,“这是我的。”
男人喉咙里溢出声,“哦?”
谢幼萝觉着这人好生奇怪,就算,就算这东西是她从杨氏那里顺来的,真不是她的,那也与他无关。
心里这般念叨着,抬头看男人时,眼眶微微红,就连那微翘的鼻尖也泛红,温软的声里含有一丝啜泣,“这是我娘替我求的,我自幼便带着的。”谢幼萝低下脑袋,“她如今不在了——”
未等到男人回应,便见长廊那头有侯府小厮朝这边走来,谢幼萝趁这会,鼓起胆子从男人手里抓走菩提珠便起身往另一边跑去。
小厮匆匆赶过来,对男人道,“三爷,侯爷在等着您呢。”
男人起身,目光依旧看着谢幼萝离开的方向。
小厮脑袋转得快,这赵家小娘子可是标致了,这三爷怕不是看上了,于是道,“三爷,那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今日同尚书夫人一道前来,给侯爷贺寿。”
男人皱眉,薄唇微微抿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记得赵世青只有一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算有点剧情的小甜文,铺铺的甜,真的甜~~
 
第4章 冲喜
 
这侯府的人真是个个怪的很,下人也好主子也罢,都叫人瞧了不舒服。
幸而赵夫人没多久便过来了,说是准备回府,谢幼萝就等这句话。
回道赵府,谢幼萝还未缓过来,那边赵夫人又派人过来,让她一同用晚膳。
谢幼萝过去才发现,赵世青竟然也在,他平日素来是忙的,谢幼萝极少在府里见到他。
赵世青许是从宫里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朝服,他笑道,“在府里住的这几日可习惯?”
谢幼萝点点头,“夫人安排的很是周全,阿萝一切都好。”
赵夫人道,“你这孩子,话虽不多,但生的讨人喜欢,我膝下无儿无女,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姑娘进了府,又与老爷关系匪浅,我权当亲生的姑娘养着了。”
谢幼萝闻言,一时不晓得如何接话,只得笑笑。
赵世青喝了一口酒,低咳一声,慢慢道,“若世伯没记错,你如今已满十五了?”
谢幼萝道,“满了有两个月了。”
她这十五及笄之日,是在北上的途中。
想到这,她眼眸暗了暗。
赵世青点点头,“是了,寻常人家的姑娘,这年纪应当是已经许了人家的。”
谢幼萝没想到赵世青会说到这上面,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又听赵夫人道,“是呀,你世伯这几日每晚都为你的亲事操心呢。”
谢幼萝忙道,“世伯烦心了,其实,阿萝不急的。”
“谢兄只留了你一个姑娘,我自是要好生安顿,不然世伯寝食难安,愧对你父亲,”赵世青语气伤感起来,又问她,“今日去的永宁侯府,阿萝可还记得?”
谢幼萝点点头。
“他那侯府四爷裴荀,乃锦衣卫指挥使,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论权利,论品行,论样貌,皆是出众的很,今日老侯爷寿辰,名义是贺寿,其实不然,是为二爷在众多京城贵女之中挑选一名正妻,结果昨日,老侯爷一眼相中了你。”
谢幼萝大惊,忙从椅子上起身,“世伯,阿萝身份低微,实在不敢肖想。”
何止是不敢肖想,便是她身份尊贵,能配得上那裴四爷,她也是不愿的。
她想起昨日在侯府见闻,想是赵世青恐怕还不知道,那侯府四爷,所谓的锦衣卫指挥使,其实早在三个月前便卧病在榻,昏迷不醒了!
这时候说娶妻,不过是老侯爷想为裴荀冲喜罢了。
她娘说过,这给人家冲喜的,是要折寿的,给男方续命去。
赵夫人道,“好孩子,嫁进侯府,往后什么都不用愁了。裴四爷如今手握重权,圣眷正浓,满京城的谁不想嫁呢,老侯爷看上了你,也是你的福气,该好好受着才是。”
她们这是被侯府那群子人给蒙蔽了。
谢幼萝急急开口,“世伯,夫人,你们不知,其实这裴四爷早就病在床上不能动了,他们这是找人冲喜去。”
赵世青夫妇脸上微微讶异,赵世青愣了会问,“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夫人皱眉,侯府上下瞒的紧,对外也是除了她们赵家,也没其他人晓得,她拧着眉狠狠看了一眼赵世青,再看谢幼萝时,方才脸上的和蔼早已不见,“冲喜怎么了?冲喜嫁的就不是男人了?另外,侯爷请的大师说了,要身份低微的才能做这冲喜的,不然还得犯冲,眼下你是最适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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