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是在这日,年轻的男女们总会结伴出游,订了亲的公子女郎们还能约出来过一下二人时光,别的不说,悄悄牵个小手啥的……还是可以的,可是薛陵婼却犯了难。
她正把玩着崔梦用来装礼物的盒子,檀木上雕刻着她们蜀地最有名的木芙蓉,栩栩如生,极是精巧,她很是喜欢,一时之间爱不释手,猛然听到崔梦的话,手一滑,盒子掉到桌子上。
她连忙拢起袖子,将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看的盒子推向对面,拒绝道:“不行,我不要去,你还是把礼物带回去,还给你五兄吧。”
崔梦犯了头痛,这怎么能行呢?五哥在家翘首以盼,都快得相思病了,就等着能在七夕这一天见表姐一面呢。
不得不说,虽然表姐相不中五哥,可是,若把两人单拉出来,二人还是极相配的,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想到这,她还是想要为兄长在争取一下,便又将盒子推了回去,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道:“表姐可知前些时日我五婶娘为何要随我母亲一同去外祖家做客吗?”
还吊人胃口,薛陵婼心中明了,却佯装不知:“为何?”
崔梦满意的微笑:“我家五哥早就到了适婚之龄,婶娘一直十分焦急,她看上了府中的娘子,想做儿媳。”
“表姐猜会是谁?”崔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她都表现得这般明显了,表姐怎么还看不出来。
薛陵婼不敢相信指着自己:“是我。”
还真看上自己了……
薛陵婼还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么可能,我这般家世,做个侯门妇,二舅母都看不上我,又怎么敢肖想你们国公府呢?而且,此事你怎么又会知道?”
崔梦不赞同,皱着眉头看她:“表姐你也太贬低自己,我家五婶娘说过,她已经有个出身显赫的长媳了,幼子娶亲,不论家世,只论人才。”
“可是崔公子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怎么是我这种人堪配的。”
崔梦打断她:“表姐想岔了,你未至京城之前,婶娘也曾替五哥择过几家姑娘,却一直没有定下来,表姐可知为何?”
“为何?”
其实薛陵婼还是不怎么相信崔梦之言,自己不过是一个客居外祖家的蜀地女子,即使不论家世,京城中相貌德行比自己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崔家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我家五哥一向自视过高,性子也拗,一直看不上婶娘替他择的姑娘,也不愿成亲,除非他点头,不然婶娘怎会……”
崔梦话未说全,不过薛陵婼却是听懂了的,自己是崔原点头答应了的,换句话说,崔原看上自己了。
本来还以为是长辈们的意思,原来还有崔原本人的意思……薛陵婼生出几分自喜骄傲,更多是苦恼……
此事她知道的不全:
舅母大概是很喜欢崔原做她外甥女婿,近日来和崔家五房走的很近……
她知道后,特地去寻了舅母,找了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让舅母放弃做这桩媒。
阿爹因祸得福,配平反后,在圣人那里过了眼,留下了个好印象,恰逢琼州所处的岭南道没有几个有才能的官员,便将他擢升为正三品岭南节度使,直隶于六部之下。
这职位倒比从前还升了一级,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要知道,三品是一个槛,多少人穷极一生也跨不进这个门槛里面,此番阿爹半只脚踏进了朝廷要员的行列。
她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短短几日也收了几家宴请的帖子,只可惜其中大半与她不熟,她又素来低调,只挑了几家相识的,其余全都拒了,如今自家正直风口浪尖,她平时更是甚少出门。
只是此番内情不足为外人道,徐文雁曾经不明白其中内情,还曾调侃道:“表姐自从搬了家,没有了长辈监督,倒比从前更加惫懒了。”
因此,舅母如今更加看重她这个外甥女,想要帮她拉好崔家这桩好姻缘,崔家是高门大户,显赫氏族,外甥女若嫁了进去,对其父兄的仕途更是大大有利。
她用来说服舅母的理由正是此事,只因薛家正处在风口浪尖,阿爹擢升了官,儿子也得了太子与七殿下的青睐,若是此时,他的女儿又嫁入京城最显赫的门地之一——沛国公府,若是被有心人拿出来做一番文章,这结果将会是大大的不妙。
孟氏只是一个寻常的官家妇人,对于政事没有那么敏感,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想到了自己家:
徐家与薛家是关系紧密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薛家糟了圣上的猜忌,自家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孟家,王家等,再往深处想,前朝的泸州大族郑氏,先皇时期的博陵崔氏,可不就是这样覆灭的吗?
回去之后,便立刻和老太太商量,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老太太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未等儿媳全部挑明,便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说了,以外孙女这般才貌,没了这个崔五郎,不怕以后找不到下一个崔五郎。
二人探讨之下,倒是不敢再和崔家五房来往了。
事情处理的雷厉风行,是她所预料到的,并且也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崔五夫人是玲珑心干,自然通晓了徐家之意,也没有在说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在崔原这里过不去了,想到这,薛陵婼心中有些发愧,苦笑:“可是,我对崔公子无意啊。”
崔梦大为震惊,颇是不解:“我的五堂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子,更兼相貌俊美,家事不凡,不知都有多少个姑娘偷偷思慕他。”
薛陵婼摇头,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即使崔原再好,在自己眼中也都是过眼云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崔梦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还在家中等着的五哥,继续劝道:“虽然表姐也很好,可是满京城中能有我家五哥这般品貌的少之又少。”
她又劝道:“我知道表姐的心思,可是,此事若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表姐不妨把事情说清楚,也算是了断我家兄长的心思。”
表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不是圣母,但是对于崔原,却心怀愧疚,毕竟对方也算是帮过自己,若是找时机和崔原见一面道个歉,倒也是未尝不可。
只是,七夕这个词眼太过暧昧,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将盒子推了回去,下定决心道:“好,你回去告诉你堂兄,到时候我会赴约的。”
崔梦眼睛一亮,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至于其他事情,也不是自己该管的,道:“如此便好,表姐可与五哥说清楚,了结五哥的心思。”
随即,她看到薛陵婼推回来的木盒又犯了难,她答应五哥要把这木盒之物送给表姐的,因此,五哥还送了自己一块珍藏的蕉叶白端砚。
还没等她开口继续劝,薛陵婼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道:“阿梦,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此物我是绝不会收的,你带回去吧,不然我可能就不会去赴约了。”
这是威胁,崔梦听的心尖儿一颤,忙把盒子抱在怀子,生怕薛陵婼后悔,道:“那我就拿走了,表姐可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啊。”
薛陵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佯怒道:“莫不是我这个表姐在你心里,就这般没有信用吗?”
崔梦连忙摇摇头,一脸郑重严肃:“没有没有,表姐你最守信用了,才不像阿雁那个没信用的家伙。”
徐文雁躺着也中枪,薛陵婼暗自替她默哀,道:“即使如此,那你还不赶紧将你怀中的盒子放下,这般抱着成什么样子?”
崔梦撅嘴,将怀中的盒子放下,揉了揉硌得生疼的胳膊,吐槽道:“表姐,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六姐了,整日将规矩挂到嘴边。”
薛陵婼正色:“胡说,崔六娘子最是知礼不过了,你这个妹妹该是好好学着。”
崔梦抱住头,懒得听,道:“表姐现如今也好生无趣,我这个当妹妹也只能向你们好生看齐了。”
薛陵婼被逗笑,忍不住嗔了表妹一眼,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崔梦吃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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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呦~比心
第43章 七夕
七夕是大鄌最热闹的节日之一,也是最受欢迎的节日之一,没有了平日的男女大防,三三两两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走在一起,结伴看着花灯。
街上人影灼灼,四处都是样式各异的花灯,五光十色,一时间,整个街道亮如白昼,照的穿着鲜艳秀美的女郎们越发神采奕奕,曼妙多姿。
街角,榕树下立着一个少年,月白圆领长袍,同色腰带上挂着一串串环佩,身姿俊逸,极是不凡,连手中持着的六角宫灯都被衬得黯然失色,没了平日的光彩。
偶尔有过路的女郎大着胆子看他,捂着嘴悄悄地笑,崔原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他被看的烦恼,有心转过身去,却又怕错过了心上人,真真是难熬。
长安的花灯盛会是出了名的,在彭州是难得能看到这么盛大的花灯会的,不论盛不盛大,便是单论花灯的样式,薛陵婼也是啧啧称奇,她在以前,也是从未见过颜色花样这么精巧的花灯。
只是再好看,想到一会要见的人,她也没有那么多欣赏的心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
少年站在树下面,翘首以盼,看到自己时,流露出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惊喜,薛陵婼对着这么一幅景象,心里面的愧疚又加深了些。
看见盈盈赶来的少女,崔原心中一动,手指无意识的加重了在灯柄上的力道,花花绿绿的灯光下,少女肌肤莹润,眉目如画,一袭青色凤尾裙裹住纤细的身形,步履婀娜,摇曳生姿。
薛陵婼走近,屈了屈身子,歉然道:“崔郎君,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崔原连忙回礼:“薛娘子来得正是时候,是我想要早些见到薛娘子,便到早了,薛娘子勿怪。”
少女身上的幽幽馨香传到鼻子里,他有些慌乱,耳朵也微微发红。
薛陵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死读圣贤书的书生会这般不按套路出牌,说出这般露骨的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一眼这满街的花灯,便道:“街上美景如斯,公子是雅致之人,想必对这美景也是极向往的。”
这话说的极有技巧,间接的将崔原早至的理由引到美景上面,自己只是顺带而已。
崔原褐色的眸子染上一丝苦涩,随即敛去,笑道:“既美景如斯,薛娘子可愿随我一同赏赏这花灯盛会,游玩一番。”
薛陵婼微愣,一时之间没想好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告诉崔原自己不喜欢他,便索性答应了,只是也无心赏灯,囫囵看看罢了。
二人俱怀心思,说是一同赏灯,其实谁也没有赏进去,倒是薛陵婼带来的香兰、香梅、阿墨、阿朱四人玩得起性,薛陵婼见此,便索性遣了她们自己去玩,不用跟着自己。
香梅一向稳重,自是不愿意,却耐不住其余三人的活泼性子,便无奈答应了,只忧心忡忡的说她们就在周围玩,不会走远,娘子若有事便直接大声喊她们即可。
薛陵婼含笑答应着,将四人遣走,留下自己与崔原独处。
崔原心中暗暗高兴,他当然是想和心上人单独相处的,道:“薛娘子倒是对底下人宽泛,纵容得很。”
薛陵婼点头,道:“她们平日里对我尽心,我也不过是对她们多上些心思罢了,不算什么。”
崔原亦是颔首,心中深受感触,极是同意她这个说法,只觉得薛娘子真是一位纯善之人。
十里花灯路,流光溢彩,崔原将手中的象牙所制的六角宫灯递到薛陵婼手上:“既是花灯盛会,想必手中没有一樽花灯便没意思了,薛娘子拿着把玩还是极为有趣的。”
薛陵婼接过花灯,点头道谢,之间这花灯不是寻常的花灯,而是走马灯,用的是缂丝技艺,灯上绘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一共六幕,从初见到二人在鹊桥上相会,每一幕都栩栩如生,人物呼之欲出,好像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她细细端详,笑道:“崔公子好大的手笔,此灯怕是宫中头督造的吧,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我,公子可不要心疼。”
见她喜欢,崔原松了一口气,暗喜道:“原是宫里赏的,我瞧着上面花纹颇是应景,便想着薛娘子定会喜欢,便想着拿来送与你赏玩一番。”
却没料到,他的心上人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喜悦或是羞涩的神色。
薛陵婼眼神从手上的走马灯滑向面前的男子,睨笑着注视着他,道:“崔公子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可从未这般说过。”
崔原犯了难,依他所想,时下的年轻女郎们,大都爱极了这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是这些话,又不方便对薛陵婼说,他正苦想着,又听薛陵婼道:
“我不喜欢这牛郎织女的,从不喜欢。”
他心下惊讶,脸上露出愧色,一时之间被薛陵婼果断的话弄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陵婼继续道:“牛郎听了老牛话,才知道有一位织女,而崔公子您,又是从何而知我是喜欢这牛郎织女的故事?”
崔心中泛起了苦涩,他从未听说过她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因为其他的女子喜欢这个故事,所以他想着,她也会喜欢,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罢了。
他一时间想的失了神,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抓不住,像沙子一样流出去了,而面前的女子好像也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见崔原面露愧意,薛陵婼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口气,温言劝道:“我不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怕是和公子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样的我,是公子心目中的我吗?”
崔原茫然,他知道薛陵婼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可是他又不愿意轻易放弃,他低头,神色郑重的看向她:“薛娘子怎知这样的你不是我心中的你,可我若要说是呢?”
薛陵婼苦笑,摇了摇头,直视着他:“不,这样的我不是公子心中的我,在公子心中,我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人不是我,只是公子的臆想罢了。”
崔原沉默,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父母宠着,姐妹敬着,因为上有兄长,所以也不需要继承家业,从小到大,他想的事情都没有做不成过,若不是他天生要强,做任何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每天逼自己读书写字,从不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