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夫人是演技派——李闲庭
时间:2022-01-18 17:40:58

“这事我来处理,现下你去找你相公,让他拖住仪清,今夜就先不要让他回府了。”
陶湘点头,抱着小儿离开了。
陶夫人独自站在室里慢慢踱步,她想起了老爷陶其鸣遗世前的叮嘱,她摇摇头,只觉遗憾。
当年陶其鸣在历阳除匪,她带着幼子从金安奔赴历阳找寻他,一待就是五年。后来陶父调官回了王都,与朱家的关系也慢慢淡了,得知朱敏落难,陶其鸣就要把他的女儿朱朱接来家里养着,可惜那时他身子不好,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遗世前,他还嘱咐自己要把朱朱接来金安。
陶夫人讽刺一笑,她拿出聘书,将其放到蜡烛上头,火苗越来越大,不过一会儿,那书文便被明火吞面,只剩下黑色的残渣。
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了,许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朱敏曾送过一封信来,恳请陶其鸣收留朱朱,接她来金安,便是当那婚誓是玩笑之话也无事,只求陶家给她女儿一件衣穿,一碗饭吃。
可惜这信没有到陶其鸣手中,陶夫人把它截了。她怎么可能养一个逆臣的孩子呢?况且老爷是个耿直的,若是真养了,那成婚一事就是稳妥了。
那封信也像今日这般被烧没了,除了陶夫人,谁也不知它曾存于世上。
晚间朱朱和陶夫人一起用饭,管家来报,说少爷要今晚要留在公署,不能回来了。
陶夫人放下筷子,气道:“果真是忙得连家都忘了回了,你去告诉少爷,他以后都不用回来了,把那署衙当作自己的家得了!”
话才完,她便换了脸色,笑对朱朱道:“这个儿子已经几日没回家了,朱朱不要介意,等他明日回府,我定要叫他来给你陪罪。”
朱朱赶紧摇头,好说一番,陶夫人才消了气。
等吃完饭后,二人又在花园里小谈一番,温情脉脉,一点没有十多年未见的不适与隔阂。
夜晚,睡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朱朱觉得自己流浪人间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她想起了在大船上见过的那个男子,其实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他了,可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
陶安……陶安……她慢慢闭上眼睛,梦里,父亲抱着她,指着一男娃说道:“这便是朱朱未来的夫婿了,快叫陶安哥哥。”
她带着好梦入睡,可是醒来之时,却又堕入地狱。
才梳洗打扮好,陶府的小厮就闯入房门将她拖到大堂里,那里有四个穿着官服的人带刀站着,陶夫人冷眼相视,对他们道:“昨日这女子来我府上,谎称是我陶家的远方亲戚,我一时不察,让她来府上住着,还让管家给了她不少珍珠银两。可我派人去问陶家老人可有这门子亲戚时,才知这人是故意来我府上骗吃骗喝的,这才赶紧向官府报案,请大人将这骗子捉去。”
朱朱跪倒在地,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流浪人间多年,人心险恶不是不知,可是这笑里藏刀,却是比以往见过的还要可怕几分。
 
第33章
 
自打上回狠狠收拾过李婉,那人是再也不敢来找麻烦了,许是因为秦筝下手太重,把这娇滴滴的姑娘打得在家修养了半月才来书院。
那日李婉来得早,只坐在自己位置处同他人闲谈,她周边围了一大圈人,秦筝才进门,就一眼看见那个“中心”。
她笑了笑,慢慢朝李婉走去,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跪坐在地的众人纷纷回头看去,虽见她脸有笑意,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高兴的,识相的都赶紧散开了去,一下子只剩李婉一人了。
那可怜的姑娘见秦筝在她面前高高站着,却不说话,心跳得止也止不住,她的头微微偏着,目光漂移,不敢直视,身上寒毛耸立,嘴唇微微颤抖,藏在袖子里的玉手狠狠抠着手心,生怕秦筝要对她动手。
见她被吓成这样,秦筝就心满意足了,这下她才是高兴一笑,又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坐着。
见到李婉怯势,前头的徐流韵回头,也开心地对她笑笑。
来的还是云生夫子,像往常一样,腰间系着小金铃,似是仙人一般。
秦筝拿着画笔随便敷衍一番,夫子见了,也只是皱眉,没有轻责半句,他一句未说便从自己面前走开,女人不由得笑了一声,要是让她师父见她这样糟蹋画纸笔墨,定要拿那戒尺朝手心里狠拍几下。
流韵是个好学生,凡是夫子说的,无一不认真遵从,便如今天的画作,也被夫子拿出来示范给众人看,李婉虽然品性不好,可诗书礼仪在这些女子里头也算出众,自然也被夫子称赞,秦筝不想理她,偏了个头面墙发呆。
早上散学后,流韵跑到秦筝面前,想约她去外头玩玩,秦筝摇摇手,散漫离开,却见门外五米处站着一个熟人,胡灵就在那里笑着等她。
秦筝扬眉不解,脸上的笑容却如花一样绽开,果然,胡灵后头一转角便是那个已经许久未曾出现的人了。
她高兴地跳到男人身上,两手两脚都扒着他,嘴里忍不住轻叫出声。
高瑾城的脖子被秦筝紧紧箍着,差点让他呼吸不过来,生怕她掉下来,他赶紧抱着女人的大腿,任她自己一人激动半天。
胡灵识相地转了个身,给他二人把风。
这下子秦筝终于觉得自己比高瑾城高了,她低下头,额头相贴,两人的鼻子也凑到一处,女人一出声,蜜桃一样香甜的气息在二人间飘散。
“四叔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呢!”
高瑾城嘴角弯弯,紧紧抱住着她,这下子他心里才算踏实下来,便是秦筝又玩着她那倒打一耙的小戏,他也不当回事。
“今日带你出去玩玩,我们先去吃饭?”
秦筝摇头:“下午还要上学呢!”
“不上了,先出去玩,嗯?”
秦筝扑哧一笑,她捏捏他的脸颊,笑道:“四叔,你这样会教坏小孩的!”
她回头看,见二人只在书院一边的小角落里,前头又有胡灵守着,便大了胆子,在男人耳边轻声道:“我们来玩个小游戏。”
高瑾城不解,却见秦筝低着头一下子吻了上来。
光天化日之下,她真是敢……
男人也只是怔了一下,便回神投入迎去,这样的缠绵真是难得啊!
只是没过一会儿,前头就有胡灵的声音响起:“姑娘换条路走,此路不通啊!”
他才说完,就有少女道:“怎么会走不通,我刚刚还见人往这边走呢!”
现下秦筝情迷意乱,却还是听到了那女声,有些熟悉呢!
她抬头,红唇潋滟,眼里一片迷乱,可见到胡灵旁边的徐流韵时,一下子便从情网中挣扎出来。
见她停住,高瑾城疑惑,正要回头去看时秦筝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他:“不要回头。”
她轻轻拍了拍男人抱着自己的手,高瑾城将她放了下来。
秦筝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将还在震惊中的徐流韵拉走了。
流韵像是木偶一样,秦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等走到书院正门前,女人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家,李婉又拦着你了?
流韵赶紧摇摇头,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看见了那一幕,只觉得自己脸上热意融融,向来学着诗书经文,讲求礼仪之道的闺阁小姐,怎么能接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在街上明目张胆地做着那事呢!更何况这人自己还极为熟悉。
流韵声音要黏在一处了,秦筝听着,只觉得她又要哭了。
“秦筝,你,你……”她话也说不清了,只说了半天的你你你。
秦筝一向不受礼法约束,自然听不得礼教中人的话:“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流韵赶紧拉着她的袖子,急道:“别呀,我是有事找你。”
“有守门的小厮同我说有官衙的人来府上找你,给你带了句话,说是什么朱朱现在关在金安东大牢里,要你去救她。”
秦筝神色一凛,她从未与官府之人打过交道,怎么会有人找上徐府来,况且朱朱怎么会在大牢呢?
“什么时候的事?
流韵道:“昨晚上小厮来同我说的,今天本来想一早告诉你,可是我忘了!”她摸摸头,有些愧疚:“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秦筝脸色有些不好,却是因为朱朱的事,她只说了一声知道,便将流韵赶走,转头回去找了高瑾城。
“先不去吃饭了,四叔同我找个人去。”
她拉着男人去了街市,转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朱朱,想去她家找她,却是不知她住在哪里,秦筝有些自责。
难道朱朱真的被抓进牢里了?
她不敢耽误,现下就要赶去监牢,幸好身边有个高瑾城,她急忙问道:“陛下,我现在有急事,想去金安东大牢,你可有法子让我进去。”
这一路来高瑾城只知她在找人,却也不说自己找谁,现在一声陛下,是想让她去监牢找人了。
男人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可秦筝是少见的焦急,他拍拍她的手道:“你要去东大牢找谁?这事让胡灵去办就成,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不去了。”
秦筝不依:“那人是我在青州的好友,有人去徐府找我,说她被抓到东大牢了,我非得亲自去那里看看才行。”
看她急得眉毛嘴巴都皱在一起,高瑾城心疼,却还是同意她去了。
他跟在后头,只想陪着她去,可是现在换成秦筝不让他去了,皇帝陛下微服出宫,不可让人知晓,便是在此地,也极有可能让人认出来。
无法之下,高瑾城给了秦筝一块玉牌,让她独自出去,自己先在客栈里等着,只是女人前脚才走,男人便安排胡灵派人手跟着。
“告诉董毅看紧点,有什么事回来同我说。”
胡灵应是,轻轻退下。
到了金安东大牢在府衙后头,要想进去见犯人,只得是官府提人才行。
秦筝拿着高瑾城的玉牌给衙役看,那衙役见了,吓得跪地,说自己立马请府尹来见她。
女人不耐,只让人带她去大牢,找一个叫朱朱的小姑娘。
衙役赶紧点头:“有,有一个。两天前陶府报案,说是有小贼来家中骗财,那小贼就姓朱。”
秦筝皱眉,脚步更急了。
已经入秋,大牢阴湿,一股霉味。
犯人们关在一处,躺的倒的,各有各样。有耗子从她面前窜过进了牢内,被犯人抓了拿着取乐。
衙役带着她一直往里走,最深的大牢里面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她一动不动地靠在墙壁,头俯在膝上,看不见面容。
秦筝站在外头,试探喊了一句朱朱。
听到她说话,里头的人慢慢抬起头来,却是泪眼盈眶,只大声喊道:“秦筝,你终于来了!”
 
第34章
 
朱朱被秦筝带了出来,二人一同去了一处民居,那里是朱朱在金安的住所。
一间小平房,白墙黑瓦,进门后就是一个小院,院子里有小摊,从门前直走就到了屋里,除了那些陈旧的木椅木桌,再无其他。
在大牢里待了几日,少女身上有一股酸臭味,秦筝去了厨房给她烧水沐浴,又买了糕点热菜来,看着朱朱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眉毛皱得更紧了。
“你慢些吃!”
朱朱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肚子,这才恶狠狠地喘了口气,她摸摸肚子,便滚到小榻上躺着去了。
这几日在监牢吃不好也睡不好,现下才长了些力气出来。
秦筝走过去,坐在一旁,终于问道:“怎么会被人送去监牢?是不是被人欺负冤枉了?”
朱朱看了她一眼,眼泪又要快流出来了,她咬咬唇,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只转了个身,背对秦筝。
“你倒是快说呀!”她摇着她的胳膊。
朱朱把头捂在被子里,将眼泪鼻涕擦干,这才开口:“秦筝,我想回历阳了!我想在历阳待着,再也不来金安了!”
听她这么说,秦筝也叹了口气,她难得收起身上的利刺,脸上是少有的眷恋与怀念,连眼神都要透出水来了。
“我也想回历阳看看,我好久未曾回去过了。”
朱朱听了,再也藏不住心中的酸涩,只抱着秦筝,在她肩头痛哭。
秦筝闭上眼睛,慢慢抚着她的脊背,当年历阳数十个官员在街头被斩,她们俩跪在刑场,秦筝抱着朱朱,不让她看到父亲朱敏受刑,她好像是在抚慰朱朱,可也是在抚慰自己。父亲昨日被金安的人带走,第二日历阳数十个官员就被下旨斩首,杀他们的人说他们犯了谋逆之罪。
朱朱哭得差不多了,才在秦筝面前将她在陶家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
“爹爹说他已经派人给陶家送了信,让我不要离开历阳,陶家很快就会来接我。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没听过陶家的人来过。”
“我听说陶安被调回金安,我就想借着以前和陶家定的亲事嫁给陶安,再求求他能不能查清楚我爹死的真相,还我爹一个清白。可谁知道……”
她又哭了起来。
又是十多年前那件事了,秦筝想,她一生的噩梦就是从那里开始,却永远不知什么时候结束。
女人一脸心疼地给朱朱擦着眼泪。
“傻姑娘,这谋逆之罪牵连甚广,天底下还没有谁敢翻旧账重查呢。便是你嫁给了陶安,他也不会赌上身家性命来做的,何况他还没有这个身份去做。”
要是查清楚了,真为那数十条冤魂洗刷冤屈,那打的就是天家的脸,寒的就是臣子的心,接着又是一批人头落地,血满长河。
朱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她低头,一脸沮丧。
“秦筝,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爹爹为了历阳,殚精竭虑,几次出生入死,如今却背了个乱臣贼子的逆名,连尸身都不能进祖坟。”
秦筝笑笑,怎么会算了呢?
“陶家那里不用去了,人家骗走了信物和聘书,就是想当这门婚事不作数。你若是还想待在金安,便好好待着,若是想回青州,我也可以找人送你回去。”
朱朱愤怒,她现下缓过神来,是真咽不下这口气,若是灰溜溜地回了青州,还真是给父亲丢脸!
秦筝随她,只留了个住址,说若是有事就去那里找她。
从朱朱家里出来后,她便去了玉来客栈,雅间里,高瑾城正独自品茶,风雅之气浓厚。
女人站在门口,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又是一阵酸涩,趁着泪水还没有出来,她轻轻走去,只跪坐到他后面,抱着男人。
高瑾城一怔,可那熟悉的花香飘到鼻尖,他就知道是谁了。
男人嘴角轻轻一弯,他也没动,只抿了口茶,问道:“人找着了?”
秦筝点点头,她闭着眼睛,一副极累的样子。
“陛下,我好想回历阳看看啊!以前父亲在家里的院子里种了棵梧桐树,也不知它现在长得有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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