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韵转过头来,皱眉道:“干嘛要这么说她?”
见流韵不满,徐流依赶紧凑上去安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不满么?昨个明明是她自己不会家,竟连累你被伯父骂,明明是她的错,这都算到你头上来了。”
听她这么说,流韵想起了昨晚的事,心里有些难受。
昨夜见秦筝一直不曾回来,她爹着急,竟骂她没有姐妹之情,怎么能忘记姐姐一人就回家来。流韵解释半天,徐将军还是不满,她急得哭了,幸好后头懿德王府派人送信,徐将军的心才安定下来。可是徐流韵就不好了,她哭得气急,半夜胸口一直疼着,害得徐夫人在她床前守了一夜,这才好了。
流韵撇撇嘴,她也没有再理会徐流依,只上了马车离开。
到了徐府,见身后没有了人,徐夫人也没有多问半句,只抬了一碗药来,让流韵喝下。少女喝下尚是温热的药水,又乖乖张口,吃下了徐夫人亲自送到口中的一颗蜜枣,才算冲淡了口中的苦涩。看着面容有些苍白的徐夫人,流韵一时愧疚,只抱住了她,没有说话。
徐夫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女儿今日有些多愁善感,却也没有说话,随她拥着。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下来,又拉着徐夫人的手,讲今日长雅夫人是如何打人的,讲谁家的姑娘都被打哭了,讲她勉强过关长雅夫人没有找她麻烦,她讲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提秦筝半句,徐夫人满脸笑意的认真听着,到最后,却也没有问她半句关于秦筝的事。
晚间徐将军处理完公事回府,听到流韵说秦筝又跟着闵文郡主回去后,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家人吃饭时又是其乐融融。
第10章
上了马车,闵文倒塌,漫不经心,她喝着绿茶说道:“好你个秦筝,回金安城的也不同我说一声。要不是陛下让我带你入宫,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秦筝翻了个白眼,可惜美人就是美人,翻个白眼都是那般动人,闵文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动人的容颜,不知为何竟叹了口气。
“既然回来了总会见到的,何必那么刻意。”
闵文冷笑一声,她起身,凑到秦筝面前,不满道:“你和陛下又在闹什么,既然你回来了,就赶紧让陛下接你入宫,何必还遮遮掩掩的?现在好了,昨日陛下下旨,让我入宫陪太妃礼佛,礼佛是假,送你入宫才是真,这下子倒实实在在连累我了。”
想到不知要在宫中吃素到何年何月,她只觉得生无可恋,又倒了回去,只是那双凤眸依旧精明地看着秦筝:“怎么会来云泽书院念书?难道进了徐府,觉着千金小姐的日子太过无趣,想要找点事做吧!”
秦筝眯眼,她朝闵文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听,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却有些邪恶:“我要和男人一样参加科举,我要做大楚女官,你觉得怎么样?”
“噗”地一声,茶水喷溅而出,秦筝来不及躲,脸上湿了一大片。
闵文吸了口气,忙抽出手帕,给眼前人擦干净。
“我的天,你可别跟陛下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秦筝冷笑:“你惨了,我偏要告诉他你欺负我,你回家等死吧!”
闵文听了,立马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拍拍秦筝的手,道:“你可别呀,我这还有个事要和你说呢。”
说到这儿,她面容严肃了些:“前几日刑部换人,将那些公文都拿出来理了一遍,里头有秦家的一份书文,是定尧六年时记的,书文里还提到了你父亲秦绍。”
秦筝凝眸,面无表情:“什么意思?”
闵文想了想,犹豫道:“也只是提过你父亲一笔而已。书文里记的是个叫秦英的人,他在征西战场上做了逃兵,那年先皇对逃兵一事处罚格外严重,这秦英还是个运粮官,被抓后判了死刑,你爹秦绍就在里头做了证人,写了证词。”
“定尧六年?”秦筝低头想事,“可是同名同姓之人,天底下叫秦绍的可不止我爹一人。”
“不会错的,因那文书上清楚明白写着是历阳刺史秦绍,历代历阳刺史可就只有你爹一人名秦绍。”
秦筝久久没有说话。
见她低头不语,闵文有些担心道:“看来我是说错话了,这事本就不应同你说的。我知道你现在对秦刺史之事一直记在心中,可是都快十年了,阿筝,你还不肯放手吗?”
秦筝摇摇头,闵文见她眼中有泪花闪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一直摇着头,难得无助。“那天他明明说好的,他只是去金安城,可是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刑部之人说他贪污受贿,畏罪自杀,我不相信,我爹一生为人光明坦荡,怎么可能贪污受贿。”
“你说的那秦英,我实在想不起来秦家有这个人,那文书你可能拿到,我想好好看看。”
闵文摇摇头:“那可是刑部的公文,自然是看不了,这事还是我二哥同我说后我才知晓的,”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陛下,到时候你一提,他自然就会让刑部的人带着东西来。”
秦筝没有接话,她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入宫了。守在青门处的侍卫在册子上记了闵文郡主出入宫内一条,谁也不知道车上还有他人。t行至朝阳殿,二人下车,闵文理了理衣服,她现在要去佛堂被香火熏上一晚,心里难受,也不多讲话,只摆摆手便离开了。
外头站着胡灵,亲自出来接秦筝入内,待少女进了大殿,他便离开了。
看着前前站着挥笔写字的天之骄子,秦筝一时没有动,高瑾城抬头,看着她对自己发呆,他放下毛笔笑着招手:“呆瓜,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秦筝这才回神,她走过去,低头见桌上正摆着笔墨,“长风客”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写在白纸上,帝王亲墨,有谁能得。
高瑾城牵起秦筝的手放在一边的私印上,带着她一起在白纸上落下红印。
“不是说要我给你写几个字吗?字写好了,怎么还不给我点好脸色看看?”他低头,见她面无表情,便如此打趣。
秦筝撇撇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我怎么敢给你脸色看?”
高瑾城摸摸她的下巴:“不开心?”
少女这才叹了口气,她扑在他怀里,叹气道:“怎么开心得起来,四叔,你大我那么多岁,怎么今日做起事来还是这么像小儿一般幼稚啊!”
高瑾城原本温和的笑意也平静了下来,他靠在秦筝肩窝,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难得无奈:“幺幺,你是我的心魔,但凡牵扯到你半分,我实在不知分量。”
他都这般说了,秦筝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
“闵文今日和我说了刑部公文上有我爹的一份口供,这事,是你安排她告诉我的?”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道:“是的。”
“你想让我求你去找公文?”
“不是求。幺幺,无论发生什么,我只想要你在第一时间想到我。”
秦筝闷在他怀里笑了一声。
“闵文和我提到刑部的时候,我就想着要让四叔去把公文拿来给我看看了,四叔,我只有你一个了,不想你我又能想到谁呢。”
她又抱紧了他,高瑾城已许久没有感觉到这种依恋之感了。
“是不是我们分开得太久,这次你回来,我总觉着你不像以前一样了。”
秦筝又笑了起来:“我以前是怎样的?”
“你以前啊,有什么让你笑的,让你哭的,你都会和我说个不停,要是和你在一处,每日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可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我聒噪的!对了,你还嫌我烦,连日躲着我。坏蛋,现在你又怪我不和你说话,看来怎么都是我的错。”
听她埋怨起来,高瑾城突然想到了以前她们相识的那段时光,“所以有时想想,会很后悔很后悔,后悔怎么不早点低头去看看你。”
秦筝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偏头,眼泪流了下来:“四叔是几时学来的好话,怎么这么动听。”
高瑾城没有回她,只是说了句话:“看来,还是我亏待你了!”
他放开她,从桌上取了一封文书过来,秦筝接了过来,将里头的东西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果然,里头也只是寥寥几笔提过秦绍作证之事。
“秦英此人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这是十年前的事了,能不能查到,尚不知晓。”
秦筝点点头,道:“我想了半天,也是没有想起秦家有这么号人来,难道只是同姓,”不是秦家的什么亲戚?”
高瑾城摸摸她软软的头发,安慰道:“你不要多想,等一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正在这时,胡灵敲门进来,告知二人该是食用晚膳的时候了,一个个宫人抬着珍馐进来,圆圆的小桌放满了鲜美的佳肴。
二人一同用食,一向都是男人伺候这小祖宗吃的。
被皇帝陛下投喂了一口酸辣鸡后,秦筝睁着大眼,惊讶道:“北方的厨子很厉害嘛,竟把南地的菜做得这般好吃。”
高瑾城没回话,只让她再多吃一点,站在一旁伺候的胡灵看了皇帝欣悦的脸色,便知道自己这差事算是办好,要知道,为了让秦姑娘吃到正宗的南地之菜,他可是亲自托人去了南边,请那些做了几十年南菜的老厨过来,厨子用的菜,都是刚才地里摘出来的,新鲜得不得了。
看见少女吃得津津有味,高瑾城在一旁也是伺候得高高兴兴,他喜欢和她一起吃饭,这样看下去,也会觉得自己胃口十分好了。
第11章
高瑾城对秦筝的吃食一向在乎,便如再好吃的那道羊肉煲,他怕她上火,也只喂了她点羊肉和两碗汤便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秦筝咂咂筷子,有些不满,眼巴巴看着宫人把东西抬走,高瑾城才不会理会,又挟了些蔬菜到她碗里,她吃了两筷便不再下口了,现在是冬天,像金安城这样的北方之所蔬菜比肉还要贵,可惜她自小挑嘴,不爱吃菜,见她挑拣,又将那碗珍珠白菜挟了不少给她,秦筝撇嘴,却还是把菜都吃完了。
见她饱了八分,高瑾城才开始吃她的剩菜剩饭,二人用食完后,胡灵上前,说道:“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秦筝偏头,好奇道:“安排好什么了?”
高瑾城牵着她起身:“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带人走到里间,吩咐宫人给秦筝重新换套衣服。“才吃完饭,出去走怕是会着凉,还是多添点衣服。”
看着那被换下的棉衣,男人用手指搓了搓,道:“这些是徐府让你穿的?以前在青州的没有带来?”
秦筝漫不经心道:“青州是南地,冬天哪里会像金安城那么冷,我便想带衣服过来也找不出一件厚实点的来。”
听她此言,男人皱眉,却没有再说话。
新换的里衣只是薄薄的一小件,穿起来却是又轻又暖,她抬头,笑道:“我还是喜欢穿玉蚕丝做的衣服。”
穿好里衣后,再翻着那些摆了一床的外衣,她高兴不已,这些衣服样式新鲜又好看,质地也不是普通官宦之家能穿得起,这可都是玉蚕丝做成的啊!
毕竟是少女,最喜欢打扮自己,秦筝就这样坐在床中央,把衣服一件一件比在自己身上,兴致勃勃地换给男人看。
“好看嘛?好看嘛?“
高瑾城坐在榻边,也是认认真真一件一件衣服地看着她换,甚至比她挑得还要仔细。
“我想要天天都能穿好看的衣服。”秦筝爬到男人身旁,双手拢着他的脖颈,如此撒娇。
高瑾城与她额头相抵,亦是满脸温柔:“那就天天穿好了!”
他今天说的话都特别好听,秦筝被哄得全身发软,她主动起身,紧紧的圈紧了他的脖颈,送上红唇。
高瑾城从不拒绝,也拥了上去。
二人倒在了一片锦衣之上,最后关头,他将床帏放下,掩盖一片春宵意动。
听得了里面的动静,胡灵识相地带着众人离开,待出了门,又细心吩咐掌殿宫人去烧些热水来。
等高瑾城翻身下来后,秦筝才算捡了一条命回来,她想以后还是不要再惹这个男人了。
高瑾城额头全是汗,只有意无意地碰着秦筝的额头,她上头尽是些密密的汗水,这下子全被他吻走了。
秦筝打了个呵欠,她绕着他的头发,躺在温热的怀里,懒懒问道:“你还没说今晚要带我去哪里呢?”
“还起得来?”他翻身又上,“是嫌我不够卖力?”
秦筝扑哧一笑,她睁着大眼,看似认真地说道:“陛下年纪大了,还是安分一下好些?”
高瑾城圈紧了她,状似不满道:“好啊!现在就开始嫌弃四叔了,以后我老了,你岂不是要把我一脚踹开?”
他也只是随口逗一逗她,没想少女却是摸着他的脸,认认真真道:“那我就陪四叔一起变老。”
高瑾城一愣住,他不再逗她,牵人起来,又为她换上了一件红梅白底大衣,说是衬景。
宫里贵人多,因此小道两旁从没有积雪,但凡青石路上有了点雪层,宫人们都要将其扫干净,因此一路走下来,脚底下没有太滑。
这次高瑾城没让人跟着,只亲自提了一盏漂亮小巧的宫灯,就牵着爱人的手离开了。
秦筝来宫中的次数不多,他称帝那年来过一次,今日又是一次,算起来,也不过是两次罢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高瑾城轻车熟路,带着她走过一道道玉桥,路过宫中最大的一片青谯湖时,察觉到手中牵着的人走得慢了些,高瑾城停步回头看着秦筝,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青谯湖湖边飘着几艘小舟,想来是宫人们清理湖上的枯荷用的,看见秦筝脸上的留恋之意,男人懂她的意思,只笑道:“等到了夏天,我便带你回青州,去宛江游船赏荷。”秦筝笑眯眯地快步跟上了他,“可是真的?你真的会陪我回去?”
高瑾城不理人,又牵着她往前走,二人相携,最后进了一片梅林里。
秦筝一直待在南地,历阳也好,青州也罢,冬日也不至于会把寒梅冻成这般红艳,简直如染了鲜血一般,再者南地之人也不爱赏红梅,只是三三两两地种上几棵罢了。这样大片大片的红花呈现在自己面前,实在冲人眼球。
再说红梅上还有些白雪,晶莹剔透,动人心魄。
秦筝虽看得呆了,却还是回神,问男人道:“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梅花?”
高瑾城没说话,他从背后拥着她,眼神却停留在那些红梅上:“很多年前,我去一位友人府上拜访,友人家有个小姑娘,有一日,那小姑娘的师傅让她做一副红梅映雪图,她咬着笔头,愣是想不出红梅映雪是何样子。我当时便对她说,我家在金安城,那里一到冬日,红梅就成片成片地开着,白雪飘落其上,便是一副绝美的红梅映雪之画。她问我她能不能去看一看,我告诉她,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请她去我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