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过分了么?其实那天我也想,要不要去呢?可是雪下得那么大,就想起当年在安州的事情。桑梓,那个人,我原本是想跟她一起走的。每年清明冬至两祭祀,难道我现在连这个都做不到了么?”
桑梓说得对,人在病中,果然是最软弱的。他其实未必知道我跟红玉的事情,但是我总需要一个人说一说。
“大王对洪夫人的情义,臣是外人,实在不敢揣测。只是,既然要祭奠,为何要起孤坟呢?”
“……她自己不要。我也确实不想在名声上委屈她……”
“是啊,能得大王垂青的,必是温婉体贴之人,夫人必是为大王着想。今日夫人若是在世,一定不忍见大王为她毁伤若此……”
今天她若在,我会是怎样的光景?
我叹了口气:“……我跟她,总是我对不住她。到现在我连她的模样渐渐也想不起来了。其实算算,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也没有几天,我却总想起那些日子来……”
桑梓缓缓道:“大王应当多向王妃那里走走。虽说是皇室风范,可臣总觉着,大王与王妃……太……疏离。”
我看着桑梓。这个我在漠南捡回来的残疾之人,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直接说的人。
桑梓吓得跪下去:“臣失言。”
我叫他起来,服侍我漱口。想了想,我还是说:“并非我愿意如此。你若是一早在安王府,就会晓得……王妃她……”
原是她心里要的不是我。就连孩子……
好在她还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想起孩子,不由十分沮丧。
“……我不是个好父亲……”
桑梓愣了愣:“大王言重了。孩子还小,以后陪伴大王与王妃的日子还长。每次大王抱他的时候,王子都笑得开心呢。”
上次他哭得厉害,我抱在手里,马上不哭了。我怎么会哄孩子?不过摸了摸他的嘴巴,他就望着我笑得咯咯直响。或许他是喜欢我的,可……我原不太喜欢孩子,却没想到对我自己的孩子也亲厚不起来。
我自嘲地笑笑,推了隐囊,就要睡下。
“等等罢,才吃下药,还是坐一会,免得积在胃里。况且一天都未进食,还是吃些好。大王虽在病中,也该多同人说一说话,活络活络,病才好得快。”
说?说的不是政事,就是我那些沮丧的话,有什么意思?
“不了,我不饿,又困得厉害,实在没什么精神头。”况且前几天一直忙,每天都睡不够,正好借着病,好好睡一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晓得有人过来。忽然有谁猛地打了一下我的脸。
烛火通明,床帐已经放下来。我转过脸去。不知道谁把儿子放在我内侧枕边,小子自己醒了,睁着大眼睛,也不哭,自己蹬手蹬脚玩。房内炉火烧得旺,小子倒也不冷。
我全身虚脱,只觉得粘津津的,又没力气,觉得似在梦中,挣扎着起身。
小子看见了我,又咯咯笑起来。
不是梦里。谁把你放到这儿?满月以后一天比一天白,身上肉圆肉圆的,跟出生那会儿,真是天壤之别。看什么?小小年纪就长了双风流眼,长大还不得都是纨绔子弟的习性?哦?哦什么?小不点大就要跟大人说话?牙还没长全呢,就要逗人?身上倒是旺,像团火炉子。
这样想着,才发现我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有人掀开床帘:“……醒了?”
这样温吞的声音,我受宠若惊。
我坐起来,点点头。
奚白坐在床边,探身去看孩子。淡青色的床帘半开半垂,她倾过来,身上竟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她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脸。“你也这么快醒了呀……”小子看见她,又蹬手蹬脚笑了一声。
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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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奚白
儿子最近乖觉得很,醒了自己耍,也不哭。天底下哪来这么聪明的小孩?抱着他出去,周围总能收获许多赞美的声音,我不禁得意,习惯地往边上看了一眼。
李济的那种眼光,不像是赞美。四目尚未相接,他已经先觉地避开了。
我觉得有些怪异,放开儿子,见他唇红眼蒙,道:“出汗了?”
他点,清了一声喉咙:“嗯……出了。”
我摸他的额头,“还是孩子血气旺盛,我说把他放你旁边吧,果然出了这就出汗了。”
“嗯。”他左右四顾,“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