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我行了个礼,调皮一笑。
我忍俊不禁,报之一笑。
这天晚上是月圆之夜,我同皇后坐在明光殿飞虹轩阁前赏月。暮春时节,晚上的风吹起来还有些冷。我们各自披了风氅,都颇有兴致。人月两圆,话俗共语。
我不禁有些感慨:“安州的月亮没有长安这么圆,也没有这样灼人的亮光。”
“这次南巡,会过安州么?”
她呡了一口水,月光下手上的玉杯和她的唇色相辉映,竟有几分妖娆。
“嗯,会路过。这个时令,安州可最是难捱了。”
“我没去过安州。”她抬眉瞪着我。
“春末夏初天潮,又热又闷,湿气重,一室之内,皆是湿漉漉的。”在安州时每逢此时,我都要不大不小地病几场。
“长安此时,却是最宜人了,”临别在即,忽然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舍得说,“你不必拘在宫内,若得闲了,不妨带着浴儿出去走走。我总担心他太娇贵,若是不食烟火,可就糟了。”
“你放心吧——我今天仿佛听见说没有那么快回来?”
“只是未能确定而已。我心里是想多去些地方。”
“一路负责警卫的将官选定了么?”
“选了程盆。”
“嗯……他是宫里有资格的老卫尉了。还是调建章羽林随同么?”
“嗯。”
“你近身的人,要挑几个谁去?”
“不带了,一路上都按军中的规矩办,带人啰嗦。”
她迟疑半晌,道:“既如此,不妨把桑梓带上,他熟悉军旅。至少得有熟知你习性的人同去。”
“……嗯,也好。”
我去拉她的手,低声道:“就要分别,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四底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方道:“没什么说的了。你照顾好自己便罢了。”
“这狠心的小娘子。”
清风徐来,彼此都无话,默默对坐。
虽然她嘴上说没有话嘱咐我,可是出发前,她替我整理衣襟,还是道:“给你的书信,再不许不看了。”
“再不敢了。”觑着宫人都离得远,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要是有了,我定要早些知道。”
一路出了京城,精兵**张旗喝道,轻车重甲,第五日一早到了东都洛阳郊外。我吩咐銮驾先驻扎在城外,准备先微服进城中看一看。正等桑梓来给我更衣,他却许久不曾看见踪影。我出帐,问了军门:“看见桑梓了么?”
“似乎还在后帐中。”
怪哉,他最近可古怪得很。
我戴剑往桑梓帐中去。他从来不肯与人共帐,在漠南时就是如此,这次我也特准他如此。将将道帐外,依稀听见人声。天光熹微,周遭并不嘈杂,我看了看随着我来的两个卫士,他们脸上也是惊怪之色。
这声音不是桑梓的。
我扶了扶剑,掀帘进去。
一桌椅榻一屏风而已。
屏风后面人影动了动,有人问:“阿翁?”
我径绕到屏风后面,那人正在更衣,外衫尚未穿好,我大吃一惊,再去屏风外面,对跟着我的两个卫士道:“你们到外面守着。”
话音刚落,桑梓掀帘进来,见状面色全无,待卫士出去之后,方向我跪下:“陛下。”
我心中大忿,向屏风道:“衣服换好了出来!”
一会儿悉悉的声音,人已经跪在我前面:“参见皇帝陛下。”
我气得心疼:“皇后还真是胆大!……”一时间说不出其它的话来,只好骂:“荒谬!荒谬!”
她居然跟着来了!别的且不论,单单刚才若进来的不是我,她有几分侥幸不被侍卫误当成刺客杀死?!
“陛下息怒……”
“好个桑梓!朕平日太骄纵你了!谁给你这样的权力,居然把皇后偷偷带出来,你项上人头是不是呆得不耐烦了!怪道你最近做事总遮遮掩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