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追究起目的,郁子都也当真想不通昆布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他找上蕤山,也不过是求一粒丹药,谁知他会卷入得这么深。他就像一根针,刺入了这如墨般浑浊不清的漩涡,毫不起眼,却又总扎人心神,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如今的事说起来,不过是当今皇帝要铲除的先帝余党与滇南叛军搅和在了一起,若要探究昆布的身份,不过是从这方面下手,但首先,昆布肯定不是先帝的人,就凭郁子都与他从未见过面这点便可知;其二,他也不是当今晋帝的人,他把苏明宇的行踪告知苏夔,使得苏明宇落入险境,仅凭这点,当今晋帝就能扒了他的皮;其三,从他还需大批货物才能见到温安辰这一点来看,他也不是温安辰的人。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呢?又是为了什么卷入这个随时可能丧命的漩涡里呢?
郁子都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脑中只出现了三个字:搅屎棍!
昆布就是根搅屎棍!
郁子都甩了甩头,把这种幼稚的想法甩出脑外,说道:“我虽不知其目的,但请相信我,此人绝不可信。”
孟宇拙于言辞,方才那番话说完了,就不知该如何为昆布辩解了,只是看向苏夔,心里忐忑地等待他的反应。不多时,苏夔睁开眼,盯着自己的腿,说道:“先生,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郁子都道:“公子……”
苏夔摇摇头道:“若我还是一个健康的身体,我可以再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来等我们的势力壮大,推翻苏胜。可如今,我每夜入睡,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第二日的太阳。虽有顾道之医治,但我也知道,我的身体全靠他的药吊着,否则我早就死了。”
他看向郁子都,继续说道:“先生,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自己打倒苏胜,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利用任何人。我虽不知昆布究竟是何人,但从他行事看来,至少目前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盟友,此时此刻,先生就先放下对他的偏见吧,等到大事完成,无论先生要如何对付他,苏夔都不会有半句阻拦。若你执意违背我的意愿,那你就只能想办法说服苏祁,让他成为你的新主。”
郁子都初见苏祁时,就已暗中试探过他,经历生死大难,苏祁却如僧家一般将一切都看得淡然通透,也暗中拒绝了郁子都的提议。此次他送来战马,大概也是念着与苏夔的兄弟情谊,能帮则帮,如若不然,他只怕早在大木马场喝茶遛马了。
话说到这份上,郁子都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苏夔注意身体后便退出了房间,但他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绕路往温安辰的房间去了。
虽然目前一切都还算顺利,但他心中总有股不详的预感,而预感的来源正是昆布和温安辰。
按照苏夔的计划,他们会以苏明宇为诱饵,引诱晋军出兵,而温安辰早已在城门前准备好了陷阱等待晋军自投罗网,这个计划是他们商量已久的,双方都对此充满信心,深信自己一定会赢。而在战斗即将结束之时,与温安辰寸步不离的孙淑会趁机对其下蛊,以蛊术控制温安辰,使其成为苏夔的傀儡。
控制了温安辰,便等于控制了整个滇南大军,获得了整个滇南的力量。
这是昆布通过孟宇传达给苏夔的计划。
这个计划看似天衣无缝,郁子都却是觉得破绽多多。
且不论温安辰被控制之后,行事以苏夔为准是否会引起其他滇南将领的疑心;单就控制滇南军而言,目前形势是只有温安辰才能控制滇南军,那么滇南军挥军北上,也定是以温安辰为主导才行,可如此一来,功劳就全是温安辰的,帝位自然也该是他,苏夔若想得位,温安辰就必须死。
但若要温安辰死,他的死法也得有讲究,第一是如何才能让众人不怀疑到苏夔身上;第二是如何才能将权利转移到苏夔身上,尤其是跳过温安辰的两个儿子;第三则是如何使滇南众将士臣服。这些问题处理不好,别说登位了,搞不好就是身首异处。
滇南王苦心孤诣浴血奋战得来的江山,最后转手送给了另一个苏家皇族,呵呵,想想都觉得滑稽。
但这些都是已知的问题,还可提前计划解决,更让郁子都担忧的是昆布,不知这根搅屎棍日后会搅出怎样的祸事来。
郁子都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与温安辰见上一面,试探下他对先帝旧部和目前局势的真正看法,以应不时之需。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会在途中遇到孙淑,而在孙淑对面站着另一名女子,只是那女子背对着他,他不知道是谁。
孙淑自然也看到了郁子都,但她却不动声色,对女子说道:“眼下尚未被人发现,你后悔还来得及。”
那女子侧过身,郁子都看清了她的侧脸,不正是在日轮谷与昆布在一起的女子么?
苏赤华并没有察觉到郁子都的存在,只是说道:“你只管带我去便是,出了事,我自会承担,绝不牵连你。”
孙淑点头称好,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斜眼看向郁子都,郁子都心领神会,趁苏赤华不注意,快步上前将其击晕,并问孙淑这是怎么回事。
孙淑则道:“昆夫人想救苏明宇,以洛族要挟我协助她。”
郁子都皱眉道:“她不是与昆布一起的吗,怎么还会去救苏明宇?”
孙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她的反应,昆布应该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郁子都笑道:“有意思,昆布狡猾,竟连自己最亲都人都欺骗。”说完便扛起苏赤华要走。孙淑怕他对苏赤华不利,连忙拦住,说道:“你不能带走她。”见郁子都疑惑,便解释道:“一旦昆布发现她不在王府,只怕会对我的族人不利。”
郁子都冷笑道:“你的族人是在公子手中,公子不下令,昆布能奈你何?”
孙淑道:“可苏夔看上去十分信任昆布。”
郁子都闻言气结,回道:“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把这女子当做筹码,而不是被昆布牵着鼻子走!”
说完便不再理会孙淑,转身欲走。孙淑却仍旧放心不下,上前阻拦,郁子都心下冷笑,说道:“枉你为一族圣女,却被一个孤人牵着鼻子走。你怕他作甚?他对此女子重视至极,若他以族人性命威胁你,你便以此女子性命威胁他,你瞅他敢不敢动。”
孙淑却是不解道:“他将这女子送入王府为质,你还说他重视这女子,莫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