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够了!”苏赤华不耐烦道:“我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
慕容鸿还要说什么,但看见苏赤华愤怒的表情,还是闭了嘴,回了自己的房间。
慕容鸿刚关上房门,苏赤华就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水壶茶杯破碎的声音引来了小二,他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苏赤华一个眼神瞪了出去。
是的,苏赤华很气,甚至是愤怒。
他走到房间里的梳妆台前,盯着铜镜里那张英俊的脸,发出一个微弱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笑声。
那笑声里包含着愤怒、嘲讽、不甘,以及一丝丝委屈。
他蓦地扯下自己的头巾,让那一头黑发散了下来。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包药粉撒在水里,洗净自己的脸。最后双手伸向耳后,慢慢的,从那里抽出两根细小的银针。
从铜镜里可以看到,他的脸有了变化。这变化十分微妙,晃眼一看,仍是苏赤华的脸,但仔细一看,却又有着不小的区别。这样的区别到底在何处,谁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能够让人确定,眼前之人,不是苏赤华。
而最为重要的是,苏赤华是晋国的九皇子,但眼前之人,却是个明眸皓齿、仙姿玉色的美娇娘!
苏赤华终于忍受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她自四岁起便作男性打扮,学男人说话,学男人做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去问为什么。因为每一次询问,迎来的都是母亲的冷眼和责骂。哪怕她后来入了天辰山,她依旧是师弟,而不是师妹。
就这样,她恍恍惚惚过了十二年,自以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事实上,她真的已经习惯了。直到这一纸圣令,让她觉得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竟然让她一个女子去娶另一个女子,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纵然父皇不知,母亲难道还不知道?
她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她要变成一个男人生活十二年,甚至更久?
想到此,苏赤华只觉心中愤怒如洪水喷涌而出,惊涛骇浪不能平息。又像是有一头野兽,在她体内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痛苦难耐。
她想仰天咆哮,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抹去脸上的泪水,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女装换上,然后从窗子翻出客栈。
每一次执行任务,她都会偷偷带上一套女装。等到夜深人静时,便会换上衣服,抹上胭脂,到街上逛逛。有时街上有人,她会上前与之交谈;有时无人,她就提着裙子自己转圈,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女子,真正的苏赤华。
莫亚那是个热闹的城市,纵是深夜,也有不少行人商贩,极为热闹。而最热闹的,便是位于西边的玉溪河。
说是河,不过是条流经莫亚那的小溪,因为源头是被各部族视为圣山的天阴山,所以这水也有了些许神秘色彩。
每到夜晚,便有不少人、尤其是相恋中的情侣在河上放花灯,许上愿望,让圣水带着自己的愿望流向远方。
苏赤华在商贩那里买了一盏莲花灯,刚走到放灯处,就看见了昆布。
别人放灯是一盏一盏的放,昆布倒好,一放就是近三十盏。苏赤华笑了,只觉得这人真是奇怪。
待他放完了灯,苏赤华方走上前,问道:“这三十盏灯,莫不是死在你手上的三十条亡魂?”
昆布瞥了眼苏赤华,并不说话。
苏赤华笑道:“你不认识我,但我看过你斗兽。我看得出来,你武功很高,毅力也强,去哪儿都会有一番作为的。为什么要去当斗士呢?”
话刚说完,苏赤华就后悔了,倒不是交浅言深,而是她看到了昆布手腕上的铁镯。
斗士分两种,一种是自愿的;而另一种,则是被强迫的。
被强迫的斗士都会被带上一种铁制手镯,镯子内圈有一层小刺,小刺刺破皮肤扎紧肉里,藏在铁镯里的毒素也会随之进入体内。
镯子是特制的,除了技术超高的工匠,便只能用钥匙打开。解药在老板手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给被迫的斗士们,以此保住他们的性命,当然,也以此来限制他们的自由。
“抱歉。”苏赤华道。
昆布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抬手看了看。
“夜深了,”他说:“莫亚那并不是安全之地,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说不出的疲惫和沧桑,却十分纯净,甚至有一点温润。苏赤华突然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不能只甘于当一个供人娱乐的斗士,他该有更好的天地,他也有这个能力。
想到此,她问了一个本不该她问的问题:“你,是怎么进入彩云楼的?”
这个问题问得委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抓的。
昆布看着眼前人美丽的脸庞,以及那一双对他充满了兴趣的眼神,第一次将她与那些深闺寂寞的浪荡I女人联系在一起,不免冷笑道:“不知道,我醒过来时就已经带上这玩意儿了,人也已经在彩云楼了。”
苏赤华听出问题所在,忙问道:“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