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宏既然不是刻意找茬,牧愿也不会去争锋相对,“我们两家大人相熟,他一直帮忙辅导我的学习。”
温宏一怔,联系到牧愿这几次成绩的进步,他才恍然,然后竟然不再多说什么就让牧愿回去了。
牧愿自己似是也没想到就这般轻飘飘被放过。
温宏看着牧愿离开的背影,怔愣片刻,然后才转身离开。
秦薄星的生日是在12月31号。那天刚好是星期三。项越他们本想组个局给他过生日,但秦薄星给推了。
“行了行了,人家这大好日子不乐意和你过,你就别掺和了。”姚珃轻轻推了一把还在极力劝说秦薄星的项越。
秦薄星哼笑了一声,拍了一下姚珃的肩膀似是肯定他的识趣。
项越哀怨地看了一眼姚珃,他就是想找个机会出去浪,有了秦薄星这第一名招牌,保准儿父母不会不松口。
姚珃懒得理他,转而问秦薄星,“你晚上哪有时间出来,家里人不给你过吗?”
以前秦薄星的生日从来没有准时准点过过,每每都是事后秦阳找着他在家休息的日子给秦薄星补过。现在两老人过来了,这生日肯定不会像往日那样敷衍。可秦薄星有他自己的心思,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将生日安排在当天中午过了。
——
牧愿看着拎着蛋糕和自己回家的人,满脸的无奈,“我真是没听说过,哪有过生日的自己准备蛋糕的!”
秦薄星无辜地看着她,“可你也没说要给我买,所以还不兴我自己给自己准备?”
这一局斗嘴,牧愿理亏,秦薄星赢。
各地的习俗不同。牧愿老家那边还时兴着老规矩,什么蛋糕不蛋糕不重要,毕竟那不是本土的。但长寿面是一定要吃的。牧愿过生日牧关都会亲手下厨给她做一碗长寿面,寓意如字面简单可却是最直白的希望。
“阿公真的要给我煮长寿面?”秦薄星没想过自己的一个小生日也能劳烦老人。
这长寿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发酵、醒面这些必要的过程都不说,难度在于要擀出一条长及装满一个正常大小的碗的面条。这擀面的过程中面条还不能断,极考验人揉面擀面的功夫。这里耗费的心力可不少。
牧愿瞥瞥这人,懒得拆穿他的心口不一。这人自刚才知道阿公要给他做面时,那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
到了牧家,牧关一看到人来了,就准备下锅煮面。而牧愿也洗洗手,进了厨房,炒了两道菜。秦薄星今天是寿星,不用他动手忙活什么。他就和大花蹲在厨房看着那一老一少忙活,眼里燃着的灯火,明亮更甚头顶的照明灯。
牧关的面要先弄好,他盛好端去客厅。秦薄星坚持等牧愿弄好才动筷,牧关劝了几句,见他坚持也不再劝他。两人将蛋糕摆好,牧关转身回屋取了礼物出来。
秦薄星看着牧关递过来的礼物。
那是一个百宝箱,是他有次在牧家吃饭时,知道牧愿有一个,随口提了句。他没想到牧关竟然记挂在心里。
“这个百宝箱用的木材与样式同小丫头那个一模一样。我寻思着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那就弄个一样的吧。”老人的话语简单。那深刻严肃的面容也因为前段时间生病瘦削了一些,平添几分虚弱。
牧关这歪打正着的一招确实让秦薄星惊喜,他和牧愿心照不宣的关系在大人面前都掩藏的很好,只有秦奶奶瞧出点端倪,可她对此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对待牧愿的态度更是一如往常。秦薄星自然也就装傻充愣了。
他谢过牧关,刚将百宝箱放到一边。牧愿的菜就做好了,她将两盘菜一起端着就上来了,秦薄星怕她烫手赶紧起身接过。
“呐,答应你的。”牧愿下巴朝餐桌一点。
两个菜,一个赫然就是秦薄星爱吃的红烧排骨,一个是牧关爱用来下酒的辣子鸡。
“我这算不算是沾了小秦的光了?!”牧关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牧愿心虚,一对上老爷子那仿佛洞晓世事的目光就低敛下了眉眼。
秦薄星这时就过来打了个岔,“阿公,我就是帮牧愿补了几次课,她感谢我呢。我哪能跟您比啊,牧愿心里您是第一。”
牧关被哄得眉笑颜开,赶忙招呼秦薄星坐下吃面,再不吃那面可就坨了。
这餐饭老少皆欢,饭后吹过蜡烛许完愿后,牧关吃过一小块蛋糕就去歇息了,他现在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了。
秦薄星看了一眼时钟,还不到八点,“阿公身体不是好了吗?”
“好了是好了,但就是精神不太够,现在休息的时间越来越早。”医院检查过,没有什么毛病。医生说是早年身体劳损过多,上了年纪这些年轻时积攒的病痛就找上门来了。医生说只能靠养,没办法根治的。
秦薄星喂了一块蛋糕给大花,闻言也放下心来。
牧愿回房取了一样东西。
他看着女生背在身后的手,知道那是礼物,挑眉笑道:“算你有点良心,不是一道红烧排骨就打发了我。”
“那你闭上眼。”
秦薄星刚闭上眼,就感觉到脖子被戴了一样东西,刚刚碰到皮肤时,那冰冷的凉意让人打了个冷颤。南方十二月底的温度,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儿。
看他吃瘪,牧愿就乐。少女轻笑声钻到了秦薄星的心里,他兀地起身面向牧愿,女生疾呼,“还没戴好——”
声音截然而止。
唇畔贴合的热意驱散冰冷的空气,气温悄悄上升,气氛陡转暧昧,两人方寸之地就像被人撂了一把火。这种更接近脑枢神经部位,即使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感受都是翻倍的,身体里细胞都在颤动着。
隔着一块方帕,秦薄星敢肆意放纵着自己的心思,可临到头儿,真碰触了,他却胆怯地紧张了,唇畔连稍稍重一点的力道都不敢有,哪怕他的心想得都有点疼了。
他举止却不敢越一步,就怕亵渎了他的小姑娘。
他的女孩太小了。
趟过夜色,回家的路上,秦薄星探手摸向胸前那块长命锁,那是牧愿百日家人给戴上的。
如今牧愿送给了他,希望他岁岁长安。
秦薄星进门时,玄关留了一盏暖黄色的灯。秦奶奶听到声响,披了一件外套从卧室里出来,嘴里叮嘱着。
“早点洗漱,上床休息。明天还要起早上课呢。”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刚好指向九点。
秦薄星诧异,“您怎么还没休息?”
秦奶奶秦爷爷都是北方人,这入了冬之后,受不了南方的湿冷天气,晚上休息时间提前了很多。往常这个点他们早就休息了。
“你爸刚打了一个电话过来,给我闹醒了。”秦奶奶淡淡地说了一句,似是不想多提。
秦薄星打开了客厅的灯,将手里捧着的百宝箱放在茶几上。秦奶奶见他连接话茬儿的意思都没有,就知道了他的态度。
“这个是牧愿送你的?”老太太走过来低头仔细看了看那箱子,表面花纹雕刻不凡,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的手艺了。
晚上的活动秦薄星跟秦奶奶报备了,她知道今晚两孩子要在一起庆祝。
秦薄星摇头,“牧愿送的不是这个。”
老太太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但他说完这一句就没了。
老人失笑,孩子有了自己的秘密了。真是年轻啊!年轻好啊!说了几句,老人回房休息。
客厅空荡荡地,夜色弥漫,室温开始降低,秦薄星将挂在脖子上那条长命锁拿了出来,温热的触感驱散屋里泛起的寒意,一直烫到心底。
秦薄星洗漱好,快入睡时,手机响了。
“这么晚还不睡?”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摁下接通键。整个人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声音被惬意熏的微哑,带着将睡的倦怠。
“寿星哪知道我们高中生的苦啊。”秦薄玥笑侃一句,语调一如既往地轻亮,“祝你生日快乐!”
秦薄星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收到了她的祝福。
秦薄玥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静默的夜里除了轻浅的呼吸声还有电流不停歇的传输声。秦薄星没开口说话,他只是翻了个身。
“还有话说吗?不说我就先睡了,今天累了。”半分钟后,秦薄玥还没开口,秦薄星不打算顺着她的台阶去追问。
“……哦。”秦薄玥声音强作雀跃,“那你早点休息。”
姐弟间关系自从那次秦薄玥在唐曦与秦薄星的争执下有了偏向之后,明显不如从前。可细细想来,任何一方都有自己的立场,此时再论起对错来也没什么意义,出现裂痕的东西再怎么弥补也都无法如初。
安溪镇农历旧年里罕见落了一场大雪,细数过往年份,这样的雪都寥寥无几。
雪停后,郑铭生就来了。
他带着妻子一起过来的,牧愿当时只是感慨阿公和他的情谊深厚。酷寒天气出行本不易,更何况两个地方还隔着一千多里的路程。
郑铭生夫妇气质文雅,知识面广,为人谦和。在牧家住了三天,牧愿就和他们熟络起来。这一趟郑铭生夫妻俩是有备而来,将之前的假攒在一起全休了,准备在牧家过年。
秦薄星重复了一遍,“今年在这里过年了?”
早上秦薄星在安溪前门等牧愿一起去学校,两人刚见上面,几句话后,牧愿闲聊说到这件事。
看着他那么惊讶,牧愿也点头,“很奇怪是不是?春节团聚的日子,怎么不会想着一家团聚呢。我当时也这么想,听阿公说,好像郑伯伯家里没有老人了,他们也没有孩子。再加上他们有很多年没见了,老朋友总想多聚聚,所以就在我们家过年了”
这样说来,是没什么问题。
冷风迎面,打在脸上像刀子刮脸生疼生疼的。牧愿嘶了一声,将脸往围巾里掩了掩。秦薄星注意到,走到她侧前方,挡着风向。这样的天气,两人都是围巾手套严阵以待。
牧愿戴着可爱的毛线帽,耳朵包裹的严实,秦薄星不喜欢戴帽子,风又烈的很,耳朵不一会儿就麻了。
落到牧愿眼里就看到两只红扑扑的耳朵,她踮着脚将秦薄星羽绒服的帽子给扒拉到他的头上。
秦薄星戴着不舒服,刚想扯下,牧愿眼就瞪了过去。他乐的不行,拽了拽牧愿的线帽长穗。
“考完明天就放假了。就不用受罪了,这样的天冻死人了。”牧愿轻轻哈出了一口气。白色的气雾袅袅升起,冷风一吹一秒就散了。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他,“快放假了,你爸妈岂不是也要回来?”
秦薄玥一放假,陪读的唐曦也没了理由再留在市区的那套公寓。按着秦阳的性子,肯定得带着他们回来陪老人过春节。
闻言,秦薄星懒懒地嗯了一声。
“你老提别人干嘛,怎么不说说生日想怎么过?”他回头看着低头小心走路的小姑娘。
再过一阵就到她的生日了
这雪后的几天,着实麻烦。气温更冷不说,这融雪的地面,薄冰覆盖,走路不慎就容易滑倒。牧愿很讨厌,冬天摔一跤砸在冰面上的感觉,想想就酸爽。因此,她走得极小心。
“啊?”她注意力全在脚下,秦薄星说的话就没听着。
秦薄星见她小心的连鸭子的步子都走出来了,看了一眼前后,沿街路旁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其中不乏同校的学生。他将牧愿的围巾往上拉拉,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才罢休,然后握住她的手 。
牧愿眨了眨眼。
秦薄星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直到旁边小姑娘灼灼视线移开后,他才紧了紧握着的那只手,唇悄悄弯起。
明明踩在实地,牧愿却觉得脚下浮得厉害。即使隔着厚厚的手套,没有温热的触感,可那紧紧的力道,安全的像是让牧愿抓住了世界。
少年人的情思初放,每一次的触碰拥抱以至于亲吻都难以抵消心上泛来的渴望,一次又一次亲密接触,蹦跳失序的心脏都在慌乱着。
两人都当做无事发生,秦薄星将人往旁边带了带,沿路的行道树上还有很多积雪,这些都没来得及清理,行人路过时偶有散落的积雪掉落。
再走一段路,就到学校附近了。秦薄星兀地松开了手,牧愿怔了怔,刚转过头看去,就感觉右手一凉,然后被有别于自己体温包裹。那只手大而厚实,随后牧愿能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拉扯,秦薄星将手揣进自己外套口袋。
掌心募地发烫,速度快得吓人。牧愿心里一惊,眼慌慌移开,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定力弱到这个地步。双颊的热意持续上涨。
离校门口还有十米,秦薄星才将牧愿的手松开。谁都不敢细看彼此,围巾遮挡住了大部分表情。可若摘下围巾,那抹少年心事涂抹的嫣红映衬着无瑕白雪,定是胜过人间无数好景的。
036
学校放假后,过了一个星期,秦阳夫妇两带着秦薄玥一起回来。那天刚好是牧愿生日。秦阳本来想借着阖家团圆的日子,晚上全家人吃个饭。但秦薄星拒绝了。
那时候,他们刚到家,还在收整衣物。秦阳和老人絮叨着话,秦薄星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刷手机。那会儿q群里不断有消息出来。
项越在网吧打着游戏竟能趁着空当两不耽误地跟他与姚珃聊天。
姚珃正隔着屏幕和他互怼。
他听到秦阳的话,眼都没从手机离开就说了一句,“我不去。”
这一趟回来,秦奶奶对秦阳的脸色缓和许多。可能是到了年关,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终归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想算得分明,索性就糊涂着来。再加上,大抵在回来之前,秦阳对唐曦说了什么,她也收敛不少。
所以这会儿秦家一派祥和场面。秦阳本来和两老人说得正欢,冷不丁地秦薄星来这么一句。
他有些不高兴,但面上没摆出来,扭头看向秦薄星,“难得一家人能聚齐吃饭,为什么不去?”
他还以为秦薄星在为前头的事置气。
“因为没必要。”他抬起头,正视他的父亲,眼瞳漆黑明亮,脸上一派认真,语气也平淡。
正是因为如此秦阳才没发火,而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秦薄星从沙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父亲,语调又变得懒懒的,“因为理由不充分。”说罢他转身回了屋。
老人去年刚来那会儿,这场团圆饭都该吃了。结果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这顿饭还用了这么一个拙劣的理由,秦薄星想想就觉得讽刺。